因為她!
因為這姓言的妻主!
老大老三又是死在誰手裡的?
也是她!
死在她手上!
就這麼一個人,跟他們兄弟之間,有著兩條命的恩怨,她竟然會反過來幫他?
呵,怎麼可能?
更遑論他們哥幾個平時過得都是什麼鬼日子?
這一身的傷,這一身的疤,往往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這些又都是拜誰所賜?
須臾,江斯蘅又神色一黯,他慣常輕佻的嗓音變得沙啞了些。
「我自認沒那麼大魅力,若說這事放在老二身上,我或許還能理解,畢竟她前不久還想爬床,她是真喜歡老二那張臉。」
「如果不是老二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或許也不至於把她惹毛了,但總之,什麼好意不好意,什麼好心不好心,我是半點也不信。」
說完,他扭頭就走,而小六望著他背影,一時啞然。
許久之後,又一臉恍惚。
江雪翎想,這日子是真的很難過,他是這樣,四哥也是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一旦妻主死去,那後果太過嚴重,如果不是因為害怕連累全家,害怕連累整個江氏宗族,若不是因為有這些顧忌,或許四哥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忍不住對妻主動手。
他只是為了他,為了他們,所以才強行按下那份殺意而已。
畢竟他這個四哥,可從不是良善之輩,也從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須臾,
江斯蘅抿著嘴,他站在院子裡許久,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終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旋即,遲疑片刻,
「砰砰砰!」
他舉步走去,並皺著眉用力地拍了拍發悶。
「出來!」
他陰沉低喝。
屋內,
言卿已經上了床,本是和衣躺下了,而且還閉著眼。
但突然聽見這陣咣咣擂門聲,唰地一下立即起身。
接著她健步如飛,衝出房門,同時長腿如鞭猛然橫掃!
「砰!」
門外的人眉心一皺,
當這凌厲腿風朝他襲來,轟地一下,他身體倒飛出幾丈,撞塌了家中一面殘破的土牆。
言卿愣了愣,有些錯愕。
「四哥!!」
廚房那邊,本是守著灶台,正在往灶坑裡添火的江雪翎聽見了,他心中一驚,連忙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就見土牆成了一片廢墟,而江斯蘅滿身灰塵。
昨兒下了一夜雨,就算今日放了晴,但地面仍是有些泥濘的,他不但沾了一身灰,也染了一身泥。
此刻一聲悶咳,旋即從廢墟中起身,依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帶著滿身泥濘,帶著這滿身污泥,再次走向了言卿。
「繼續!」
他只說了這一句。
他江斯蘅一人做事一人當。
之前挑釁了那麼多,若不讓她出一口惡氣,那麼等他一走,回頭遭殃的肯定是小六無疑。
言卿看他許久,問:「為什麼不躲?」
他若想躲,他能躲開,可他剛剛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任由那一記腿鞭落在他身上。
江斯蘅說:「我讓你繼續,這不是你拿手好戲?」
言卿:「……」
心裡有火,她又不是泥人捏的,況且兔子急了都還會咬人呢,何況還是一個大活人。
可這一刻言卿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這火發了嗎?發了。
但又好像完全沒發泄出去,像是空有百斤力氣,全都打在了棉花上,絲毫沒覺得有任何解氣。
她突然就感覺很無力。
「四哥……」江雪翎不禁上前,扯了扯江斯蘅的手臂。
但江斯蘅一把甩開了他,又冷笑著嘲諷一聲,「你沒聽見?我讓你繼續。」
「呵,」
言卿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轉身回了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口樟木箱子。
「這裡面有不少綾羅綢緞,能賣的全賣了吧,現錢總共十六兩零四十八文,對半分,我拿八兩零二十四文。」
她這話一出,叫兩兄弟全愣在門外。
言卿從中數出自己這一份銀子,又拎出兩件衣裳捲成一個小包袱,接著又把自己昨兒從山下書齋買回來的那些書籍塞了進去。
突然想起,書齋那邊還沒付錢,不過這個容易,大不了回頭讓別人幫忙跑一趟就是了。
她又冷淡地瞥眼那哥倆。
「現如今這個情況,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有那些鐵律政令在,休夫是不可能的,一旦休夫就等於讓你們去死,以我個人來講,我實在沒法做出那種事。」
「但顯然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所以我看不如這樣。」
「分家吧。」
那兩人又是一愣,而言卿說,
「往後各過各的,從今天開始,這份妻夫名義依然存在,官府、衙門、官媒,那些人如果想追究,你們可以來找我,但除此之外,我希望別再有太多交集。」
說完,她拎起自己打包收拾好的這些東西,作勢就準備出門。
樹挪死,人挪活。
她何必呢?
然而,
「你威脅我!?」
突然江斯蘅臉色丕變,他一個健步擋住房門,也攔下言卿。
言卿冷冷地一抬眼,「你聽不懂人話?」
江斯蘅抿了抿唇,又僵硬地看了她許久,兩人對視,一個輕佻陰柔,而另一個,則是滿身的清淡,冷淡,就連眉眼都沒多少波動。
可越是這樣,越叫人無法看透。
「妻主……」
江雪翎深吸口氣,而後徐徐上前,他剛要撩起衣擺,但突然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他。
是他四哥。
不知何時,江斯蘅已雙目赤紅,那雙狹長鳳眸本是風情萬種,但如今好似染上幾許血色。
接著,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揮開了江雪翎,
「砰!」
他雙腿一彎,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而後雙手按住地面,並徐徐俯首,向她叩首。
「斯蘅……知錯!」
「望妻主恕罪!」
言卿一怔,
不知過了多久,但這讓江斯蘅感覺很漫長。
一室的壓抑,仿佛連風聲都已凝固,屋外的鳥兒不再熱鬧,清風白雲也好似逐漸從這裡遠離。
直至那個冷清的聲音徐徐響起。
「你以為,我想走,是為了逼你低頭,逼你下跪嗎?」
江斯蘅沒再言語,依然是那副深深叩首的模樣。
言卿說:「我想走,是因為我有點受夠了,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說到底在我看來,你們其實更像是****……」
言卿一怔,
「我其實是****……」
言卿又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