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手中書卷落地,少年手指微顫,老道似是怕他衝動行事,剛要開口勸說,然而少年卻比他先一步開了口。記住本站域名

  「飛鴿傳書給游夫子,讓他五日之內務必趕到靖安王府。」

  「主子……」莫離想說就算是游夫子趕到,恐怕也已經毒發了。

  但少年卻緩緩起身,一雙眸子似是染上了寒夜冰霜,又似淬了夏日流火。

  「她不會死。」

  說著他便轉身往門外走去,老道見此不由得開口:「殿下!」

  「十日內我會趕回來。」

  說罷,人卻已經消失在門口拐角處。

  ……

  四日時間已過,明日就是最後期限。

  靖安王府內氣氛異常冷肅,靖安王在前廳召見的將士來了一撥又去了一撥,卻無一人帶來好消息,靖安王臉色越發難看,而錢江等人則漸漸由希望變成失望。

  正個王府中卻只有荀柳一如往常般開朗笑著,仿若中毒將死的人不是她似的。

  每隔四個時辰她便要痛暈過去一次,四日過去她的臉色已然泛著一層青黑,但她卻仍舊未當回事,世子妃等人來看她時,沒說幾句便要忍不住落淚,反倒是她笑著勸慰她們。

  是夜,荀柳又吐了一灘黑血,這才覺得腹中絞痛漸緩。

  莫笑將污血清理乾淨,餵她喝了湯藥之後便要侍候她躺下來休息,然而荀柳卻擺手拒絕。

  「我聞到外面有金銀花香,笑笑,扶我出去坐坐,再不欣賞欣賞,怕是再沒時間了。」

  莫笑心底一酸,點了點頭過來扶她,然而荀柳四肢發軟,已是一絲力氣也無。

  一旁錢江見此上前道:「我來抱她,你去安置小榻。」

  不一會荀柳便如願以償躺到了院子裡的軟榻上,見莫笑和錢江二人寸步不離的站在她身後,她便忍不住笑道:

  「你們不用這般看著我,我只是躺一會而已,讓我自己待一會吧。」

  錢江和莫笑互看了一眼,最終點頭道:「好,如果需要我們的話就喊一聲,我們就在廂房裡。」

  「好。」

  等兩人走後,荀柳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正巧軟塌旁邊便是一樹桃花,只可惜大部分花朵已謝,她撐著身子湊近聞了聞,一陣甜香入鼻。

  不知道院子裡的那株桃樹花朵謝了沒有,她只剩下一天時間,怕是來不及回去澆水了。

  真沒想到她以為這一輩子好歹會比上一世長壽一些的,卻不想比上一世來去還要匆匆。

  他知道了應該會很傷心吧?

  或許還會責怪她不守信用……

  她嘆了口氣,伸手摘了一朵花瓣已經掉了一半的桃花捧在手心裡。

  這時候她忽然聽到另一側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她轉頭看去,只見樹影下一道傾長的身影正站在那裡,是王景旭。

  「王公子?」

  王景旭神色微閃,眼中划過一絲看不真切的情緒,只站在對面半晌未應答。

  荀柳多多少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這段時間除了世子妃,來這裡次數最多的就是他,只是他每回過來不是跟在世子妃後,便是只遠遠站在院子裡看著,不上前一步也不主動攀談。

  其實剛開始她是怪過他逞能魯莽,但現在她也沒剩多少時間了,想想比起罪魁禍首——那些西瓊奸細,他也不過就是犯了點小錯而已,沒必要因此背負一生的愧疚,畢竟她可不想死了之後還讓人用這種方式記掛一輩子。

  她想著衝來人笑了笑,「王公子,過來坐坐吧,正好我自己待得無聊。」

  王景旭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走了過來,在軟塌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

  荀柳正想找個話題切入,卻沒想到他倒是先開了口。

  她愣了愣,忽而微微笑道:「這件事情並不是王公子的錯,錯在那些西瓊奸細。」

  「你不用安慰我,若不是我逞能大意……」他放在腿上的拳頭緊了緊,「中毒的本該是我……」

  「王公子。」

  王景旭抬頭看去,只見她極其認真地看著自己。

  「愧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語氣正了正。

  「人這一輩子不論做什麼,總會有犯錯的時候,換來的代價或多或少,總避免不了遺憾和悔恨。

  王公子將來是世子之後繼承王位之人,所做的每一個決定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做決定時必要慎重多思,但做了決定後便也不要後悔,一路朝前看。」

  她說著忽而微微聳了聳肩,「就像我,就算我明天只剩最後一天好活,但我不想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去憎惡悔恨,我不後悔替你擋暗器,也希望你不要因此有任何心理負擔,王公子,比起你的愧疚,我更希望你能從我身上吸取教訓,你懂嗎?」

  院內花香四溢,月光下,他望進她那雙笑眼之中,一瞬間仿若窺見星河燦爛,一顆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著。

  「我……」

  「突然好想唱歌。」

  兩人同時開口。

  荀柳忽然轉過頭,「王公子,你剛想說什麼?」

  王景旭看著她,忽而目光微斂,輕輕搖頭,「沒什麼,你想唱什麼?」

  荀柳突然看著他笑起來,「我忽然想起我很早以前聽過的一首歌,想哼幾句。

  王公子,這裡沒別人,所以就只能請你忍耐忍耐聽我扯幾嗓子了。」

  王景旭見她這個時候還能開得起玩笑,忍不住苦澀又無奈的扯了扯唇,「好,你唱,我聽。」

  荀柳沖他笑了笑,轉頭看向旁邊的桃樹,想起那道小而挺直的身影,啟唇輕輕開口。

  而不遠處的兩間廂房裡,錢江背靠房門、莫笑輕開窗扉,聽著荀柳輕柔的嗓音在院中響起:

  「當一艘船沉入海底

  當一個人成了謎

  你不知道

  他們為何離去

  那聲再見竟是他最後一句……」

  院門口,世子妃輕拉著女兒的手忍不住摸了摸眼角的淚,轉頭看向院中那道沐於月光下的纖瘦女子。

  「當一輛車消失天際

  當一個人成了謎

  你不知道

  他們為何離去

  就像你不知道這竟是結局

  在每個銀河墜入深谷的夢裡

  我會醒來,也忘記夢境

  因為你不知道,你也不會知道

  逝去的就已經失去……」

  聲音忽然中斷,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女子唇角露出一抹不舍的苦笑,「我想小風了……」

  話剛說完,便只聽「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噴了出來,王景旭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猶如一片枯葉落在了軟塌上。

  「荀柳!」

  ……

  「李大人,你能否告訴本王為何三番兩次出現意外?」

  王鴻泰滿臉怒氣的瞪著面前的老醫官。

  老醫官哆嗦了一下,也是慌亂不已,「王爺,下官的方子確實能延緩七日不錯,但荀姑娘此前已經中毒頗深,提前毒發也是有可能的……」

  「行了,她到底還能堅持多長時間!說實話!」

  「最、最多三個時辰。」

  王嬌兒聞言忍不住捂住了嘴,「那不就連天亮也等不到了?

  荀姐姐……」

  王鴻泰臉色青黑,一撩袍擺便往外走,「命康將軍立即帶兵召集碎葉城所有的大夫!」

  王承志連連嘆氣,錢江和莫笑神色哀戚,王嬌兒不忍看床上女子的臉色,便抱著自己母親忍不住抽噎。

  王景旭看著床上毫無生氣的女子,心臟仿若停止跳動一般。

  僅僅只剩三個時辰了……

  這一夜無人喊困,屋裡氣氛安靜而緊張,姚氏來回踱步,每走一步便盯著門外的天色,恨不能太陽能晚些出來一般,碎葉城的大夫們一個個被連夜叫起帶入王府,然而來去的人越多,積攢的失望也越多。

  終於只聞院外誰家傳來一聲公雞啼鳴。

  眾人心頭一跳,立即看向床上,卻只見女子面色泛青,已無呼吸跡象。

  「小、小妹……」

  李醫官立即上前把脈,許久才搖了搖頭嘆道:「斯人已逝……」

  「逝什麼逝,她這明明是假死症,讓開,我來!」

  眾人只見一道人影忽然從門外閃了進來,不由分說便將李醫官擠開,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只見那是個背著背囊打扮十分光鮮的老頭,身穿金絲竹紋袍,腳蹬銀緞厚底靴,雖白髮蒼蒼卻穿金戴銀闊氣的十分招眼,尤其是他左手大拇指上戴著的一枚血玉扳指,看上去便價值不菲。

  王景旭見此不速之客便下意識拔劍,然而卻被父親攔住。

  王承志上下打量了來人幾眼,上前問道:「敢問來者何人?」

  那老者卻自顧自將身上的背囊取了下來,在床上利索攤開,只見那上頭竟是密密麻麻的銀針。

  「有話放到後頭再說,再耽誤一會,這丫頭就真的要見閻王去了!」

  眾人聽他意思說荀柳居然有救,便立即安靜下來。

  現在無論是誰,只要有法子救人他們都願意試一試。

  只見那老頭動作快如閃電,一手挑出數根銀針,一手掀開被子,直接衝著荀柳的頸喉部刺去,只瞬間,眾人便見本來已經沒有呼吸的荀柳忽而急急吸了口氣,竟真的活了過來。

  「快幫我扶起她!」

  老人邊忙邊道。

  眾人見此哪還敢含糊,王景旭第一個反應過來,竟搶在錢江和莫笑前頭扶起了荀柳。

  王承志看著老者施針的手法,忽而似是想起來什麼,許久才目光一亮:「閣下可是游古游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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