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棄之物
莫笑已經在王府廂房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最開始時賀子良還特意吩咐人送來了一份飯菜,她一口未動,只問送飯的人賀大人何時能結束公務,但那下人只說不知。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想到畢竟今天日子特殊,賀大人或許也挪不出空來,便又安心等了一個時辰,但後來越等她卻越心慌,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她便走出門想要找個下人再問問,然而沒想到左問右問卻都問不出個所以然,直到她聽到了府門口傳來的熟悉的聲音,是錢江夫婦。
兩人似乎正在和兩名守衛爭執什麼,之前那些王府的守衛自從朝廷的人來了之後便都換成了王軍士兵,所以他們根本不認識他們夫婦二人,自然也對他們愛搭不理。
直到兩人看到了莫笑,這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焦急非常道:「小妹呢,她是不是跟你一起來了王府?
!」
葛氏也抹著淚附和道:「這傻丫頭留下這幾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跟你姑娘在一起,她人呢?」
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錢江手上確實攥著幾封信,她心思一轉,立即搶過來其中一封低頭看了看,見那上面署名「致大哥」三字歪歪扭扭,並非尋常墨水字跡,而是姑娘專用的自製炭筆的痕跡。
她立即想是明白了什麼一般,這幾日姑娘的古怪也全都有了解釋。
她立即問兩人道:「你們可去問過街坊四鄰姑娘朝何處去了?」
好在街道上還有別的暗部中人……
她忽而心底一驚。
不,不對,她竟忘了前幾日還在王府時姑娘便親自將那些人趕回了暗部,藉口身旁有她即可,她那時還只當姑娘是不喜身旁圍繞著太多不熟悉的人,又想主子過不了幾日便回來了,屆時再由主子做主重新再給姑娘添幾個暗衛便可,但如今一想,竟從那時姑娘就已經有了離開的念頭了?
葛氏卻點了點頭,「當然問過,但不知為何周圍的街坊竟空了大半,不知何時搬走的,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便想到了王府,你真的不知你家姑娘去哪了?」
莫笑也心慌至極,半晌她忽而想到了賀子良。
「賀大人……」
賀大人辦事嚴謹,怎會留她入府卻絲毫不聞不問,定是姑娘在那信里還對他說了什麼,雖然她不知道賀大人為何要幫姑娘做這種事,但她現在必須要將此事通知主子。
想著她便將那信又交給了錢江,對兩人道:「我先去通知主子,你們再到別的地方去找找。」
錢江點了點頭,便和葛氏轉身離開了王府門口。
而莫笑則重新進府,然而還沒進前院大門便又被守衛攔住。
「未經允許,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二位大哥,我有急事要通知二皇子,還請二位行個方便。」
然而守衛卻絲毫不領情,瞥了她一眼理都不理。
莫笑咬了咬牙,縱然知道多少會被處罰,她也懶得再繼續廢話,忽然側手使力,掀開那兩名守衛交叉的兩把大刀便利落的閃身進入。
「有刺客!」
兩名守衛立即高喊一聲,拔刀追來。
但畢竟還是莫笑功夫占了上乘,眼看著就要接近前廳大門,卻見那大門忽然一開,迎面出現的卻正是那賀子良的臉。
在那聲「有刺客」一傳進大廳,軒轅澈和靖安王等人便已經結束了議事,還以為是真有賊人潛入,神色均為冷肅,但賀子良卻與眾人不同,他反倒主動走過去打開了大門,靖安王還喊了一句「小心」,但誰知門口出現的竟然是莫笑的身影。
莫笑神情很是焦急,她看見賀子良反倒很是警惕,竟不自覺退後了一步,轉頭往自家主子看去。
「主子!姑娘不見了!午時姑娘差我來給賀大人送信,賀大人看了信之後卻將我無故扣留在府中兩個時辰,方才大公子二人拿著幾封信過來說是姑娘留下的,如今姑娘已經不知所蹤兩個時辰了!」
軒轅澈手指微微一顫,「你說什麼……」
一時間廳內寂靜非常,那兩名追上來的守衛見此人確實認識二皇子,便一時間也不知是進是退,直到賀子良衝著他們揮了揮手,他們這才抱拳離去。
賀子良轉身對軒轅澈緩緩道:「二皇子,此事下官確實知情,也私自助荀姑娘留下了人,但下官也願冒死勸殿下一句,荀姑娘心中自有丘壑,她既已對自己的未來做了選擇,也請殿下能以己度人放她一程。」
軒轅澈卻鳳眸一冷,五指不自覺握緊,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冷寒,「這些話我要她親自對我說,不用你多嘴!」
他說著甩袖起身,看向門口的莫笑,「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我找回來!」
看著軒轅澈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賀子良無奈的幽幽嘆了口氣,「自古紅顏多是非。」
他這句話卻是引來始終未發一言的靖安王的嗤笑聲。
「賀大人,你操心未免也操的太寬了些,主子的婚事你還想插手?」
賀子良沒好氣道:「王爺當老夫想當這個壞人?
老夫只是不想今後二皇子因此掣肘不前,反倒害了他二人,若二皇子因此疏遠責怪老夫也無妨。」
靖安王卻嗤鼻非常,「所以本王才不喜歡你們這些個拿禮制當教典的酸腐,好似女人只會惹事一般,賀大人可別忘了這前後若不是因為有荀丫頭,爾等還不一定能蹦躂到本王這裡,在本王看來,這後宮三千都不如本王女兒一人有此擔當。」
這句話已經是明著懟了,賀子良哭笑不得的看了靖安王一眼,「王爺,老夫前後可從未逼迫過荀姑娘,雖然老夫確實有此想法,但不過是勸她多做考慮罷了,這離開的決定可是她自己下的。
老夫也可以對王爺明說一句,老夫並不討厭您的義女,甚至與王爺一般十分欽佩她這樣的奇女子,但事實就是事實,往後路途艱險,若她只因老夫三言兩語便打了退堂鼓,那還不如早些離開的好,王爺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靖安王一噎,覺著這話確實無法反駁。
他想了想,也嘆了口氣,「你說的對,那丫頭離開定不只是因為這般簡單的原因。
也罷,孩子的事情便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錢江和葛氏、以及暗部在城內的所有人找了整整半日都沒找到任何消息。
錢江抓著那「致大哥」的信眼角微微泛紅,「她難道是打算以後都不回來了?
不然為何要將奇巧閣轉交給我們,甚至這院子的地契也留了下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封信上沒有多餘的話,只細細囑咐了一些店裡的事情,並告訴他們千萬保重將來有緣再見。
而軒轅澈卻盯著桌上的那幾封信,是分別給靖安王和王虎金武三人的,卻唯獨沒有他。
她竟一句話也不打算給他留?
軒轅澈手心微涼,只覺心口處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鈍痛感。
這時候門外傳來兩道腳步聲,是莫笑莫離二人。
「公子,南北城門和東城門並未查到任何消息,想必姑娘故意趁著今日新使團入城從西城門出走了,但西城門今日人聲嘈雜,守門的士兵也記不清是否有與姑娘身形相似的女子出了城。」
軒轅澈手指微動,語氣平靜卻透著股徹心的涼,「繼續查。」
莫離莫笑立即低頭應了聲「是」,然後便又出了門。
軒轅澈走進屋內,目光在屋內的靜物上細細看著,忽而停在了窗戶旁掛著的工具包上。
他記得這是她從宮裡就帶出來的東西,那時他們被困龍巖山脈之中,她便是用這些工具做的捕獸籠,也是用這個為他做了第一個防身的袖箭,這五年想必也從不離身,但如今她竟是連它也一併拋下了。
他的愛意竟讓她如此避如蛇蠍麼?
但明明是她說過,會陪著他不會輕易離開,會等他回來告訴他答案,如今卻是她連句交代也無便拋下他不管了?
他走過去一把抓起那工具包轉過身,腳步竟有些踉蹌,錢江夫婦二人本也傷心,但見他這般狀態,吃驚之餘又想上前扶一把,但卻又見他忽而扶住桌沿,再看他的手竟緊緊捏著一把刻刀,刀刃已深入其肉,鮮血只往下滴,襯著那白潤的肌膚,煞是觸目驚心。
「你的手……」
葛氏驚呼了一句,待看到軒轅澈的目光時卻又下意識噤了聲。
只見那毫無焦距的目光里,不知為何,竟帶著一抹恨意。
她從未見過自己這位身份高貴的小叔子臉上出現過這樣的表情,即便她第一次見他時便覺著他比尋常人更加難以看透,但如今她卻覺得,或許之前所謂溫潤如玉或許也只是他的假面孔罷了。
錢江更是覺得驚詫,自從這位五年後歸來,他便多多少少也察覺到自己這位「家人」似乎身份不一般,但至少平日裡比起尋常公子也無不同,即便是得知他二皇子的身份之後,他也覺著沒多大的變化,但現在他似是才發覺,此人到底命非凡人,只這一眼竟叫他有些心中發怵。
兩人一時間不敢做聲,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握著那把刻刀走出了正屋,待看見院中那棵桃樹時,他忽而一甩袖,那桃樹便「噼啪」一聲連根齊斷,「轟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被棄之物,何必留著。」
他極其淡漠的說了一句,便轉身推開了東廂房的房門,又忽而伸手微掃,只聞屋內嘩啦啦作響,無數筆墨紙硯竟無風自動,因真氣牽引升於半空。
這是無極真人自創功法,練至九重便天下無人可敵,但在升至六重後便極其容易走火入魔自爆而死,他在回來之前剛突破六重天,此時最忌妄動真火。
但此時他卻是全然不顧了。
他忍著胸中血氣翻湧,正要將此屋中被她一併拋棄的東西全部絞碎,但就在此時,一封信划過他的視線。
他微微一滯,即刻收回真氣,便又聽房中噼里啪啦作響,無數物事落在地上,傷的傷,碎的碎。
那封信也飄然如蝶翼一般,落在了他腳旁。
他幾乎是顫動著手指輕輕拿起那封信,像是對待極易破碎的珍寶,輕輕打開信封取出。
入眼便是那人熟悉而嬌憨的字跡:
小風:
我知道你此時看到這封信一定很生氣,但我還是想勸你不要去找我了,對於你的喜歡我無法做出回應,因為我們不適合。
你才十七歲而已,我不能這樣將你綁在我身邊,你本有大好的無限的未來,大部分人一生中會經歷好幾段深淺不一的愛情,只有極少數會從一而終,因為一心一意的愛太過深重,我自己尚且不能保證做到,你又如何以為自己能堅持到底呢?
等再過幾年,你就會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就會知道為了這樣一段感情放棄所有的可能太過草率。
我本就不屬於這裡,這件事情我從未對旁人說過,但我想告訴你,我身上所有本事也並不屬於這裡,與西瓊的戰爭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曾後悔過五年前做過的事情,但從不後悔遇到你。
小風,我很珍惜你,以前是,往後也是,這件事情從未變過,但我希望我們還是做姐弟比較好。
我曾以為能陪你比現在更長的時間,但現在我不能不提前離開了,我已經明白自己未來的歸宿所在何處,也希望你看到這裡能明白我的心意,別再試圖去找我。
盡力做個好皇帝吧,將來不論在什麼地方,我都為你自豪。
姐姐荀柳留。
幽暗的鳳眸慢慢轉明,他握著這封信許久,直到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莫離莫笑在門前行禮:「公子,我們查到一些消息……」
然而軒轅澈卻根本未聽他說的話,忽而丟下那信衝出門往正屋跑去,莫離二人皆面有驚色,立即跟了上去。
此時還在正屋裡的錢江夫婦二人見他這般動作也是驚詫不已,但基於方才都不敢出聲。
只見軒轅澈翻箱倒櫃,將屋裡所有能放東西的柜子抽屜都找了個遍,莫離見此不禁擔憂道:「公子,您要找什麼,不如我們替您找。」
然而軒轅澈卻充耳不聞,足足找了一刻鐘翻找了無數次,這才確認一般,踉蹌跌坐在了凳子上,嘴角卻終於露出一抹略帶生氣的笑。
「騙子……說到底,不過是你怕了……」
若真無心,又為何只帶走了那根金簪?
錢江四人不明所以。
軒轅澈卻透過四人的身影看向門外那棵被斬斷的桃樹,鳳眸微亮,「無妨,不過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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