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髮髻也散了、衣裳也亂了

  一兩沒帶傘出去,若是淋了雨染了風寒就不好了,只望容珠派來的人能速戰速決,可別把她家一兩澆出病來。

  大抵是連老天爺都站在慕雲卿這邊,秋雨遲遲未落,倒是一兩很快便回來了。

  不止她一人,還有小蝶。

  當著外人的面兒,一兩自然做戲做全套,故作焦急道:「小姐不好了!四姑娘丟了!」

  小蝶哭唧唧地央求:「表小姐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吧。」

  慕雲卿當機立斷:「一兩,你去報官,小蝶,你隨我回侯府,這兩下里一起找人也能快些。」

  「是。」

  「奴婢遵命。」

  兩人齊應了一聲,分頭行動。

  分開之前,慕雲卿滿含深意地看了一兩一眼,主僕間的默契於此時顯露無疑,一兩幾不可察地輕點了下頭,示意慕雲卿自己一定會儘可能地拖延時間。

  稍晚一瞬,讓抓走沈妙薇的人出了城即可。

  慕雲卿腳受了傷走得慢,想讓小蝶先回府報信,結果那丫頭害怕受罰不敢先回去,只跑到了街口那裡讓車夫把馬車趕到了酒樓跟前,扶著慕雲卿上了馬車才算作罷。

  回到侯府,老夫人他們一聽沈妙薇人不見了,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孫氏更是差點暈了過去。

  這可是讓秦氏看足了笑話,她心說也不能總是我們這邊出事,輪也該輪到你們那邊了,還不忘幸災樂禍道:「哎呦呦,我當多大個事兒呢,不過是小孩子家調皮鑽到哪兒逛去了,不多時自己便回來了,有什麼可急的。」

  孫氏這會兒哪裡聽得這種話,情急之下連表面的親和都偽裝不下去了,厲聲道:「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倘若今日不見的是你女兒,你可還能說出這般話來?」

  「我們家菡兒聽話,不亂跑。」

  「你……」

  見她們二人吵鬧不休,老夫人皺眉喝止:「好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四丫頭,她一個女兒家孤身在外,時間越久越是不妥。」

  老夫人這話在場之人都明白。

  因著慕雲卿看似好心的報了官,是以沈妙薇失蹤一事已是人盡皆知,耽擱的時間太久,即便最後找到人怕是名聲也會就此毀了,再想議親就難了。

  老夫人到底有年紀了,遇事還算沉得住氣,或者說,她的擔憂程度遠不及孫氏這個當娘的,遂還能理智地思考:「不光是小廝,府里那些粗使的婆子也叫她們一併出去尋人。」

  心知老夫人說得有理,孫氏定了定神,瞪向跪在地上的小蝶:「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出府去了,怎麼人就丟了呢?」

  小蝶嚇得抖如篩糠,抽抽噎噎地說:「回、回二夫人的話……奴婢和四小姐在花市中尋花,有個花農打扮的人說他手中有我們要找的花,便引我們前去……結果、結果拐進巷子裡他就將奴婢打暈了……」

  「什麼?!」

  「奴婢是被路人救醒的,醒來時小姐已不見了。」

  「你沒看到,那其他人呢?」孫氏這才反應過來,明明沈妙薇是和慕雲卿一塊出府的,怎的事發時就只有小蝶和沈妙芸在一起,遂看向了慕雲卿。

  慕雲卿低頭作憂心狀,並不理會。

  最後還是小蝶回道:「表小姐扭傷了腳,留在酒樓等我們,一兩倒是與我們同去了,只是路上小姐的簪子掉了,一兩回去尋了,便沒同我們在一處。」

  「看來那簪子也不是無故丟的,保不齊就是對方為了調虎離山。」說著,孫氏一愣,緊接著問:「你方才說你們去尋花……尋什麼花?」

  「是表小姐要尋的花!」這一句,小蝶說得十分利索,說完後甚至鬆了一口氣,似乎是終於把鍋甩出去了。

  聞言,老夫人和孫氏她們齊齊看嚮慕雲卿。

  慕雲卿垂眸,一早塗了藥的絲帕輕拭雙眸,眼眶頓時便紅了,淚珠接連滾落下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答應讓四姐姐去幫我找那株海棠花的,若她不去,便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些事兒了。」

  「是你!都是因為你!」孫氏徹底沒了理智,對慕雲卿怒目而視:「若非你拐帶她出去,我的妙薇又怎會被人擄了去!

  慕雲卿眼圈發紅,楚楚道:「舅母擔心四姐姐,關心則亂,卿兒能理解,但也請就事論事,怎可將所有錯都怪我頭上?非是我拐帶四姐姐出府,而是四姐姐多番央求我教她育花之術,求我帶她去花市的,有幾次舅母就在旁邊,還幫著說了幾句呢,舅母忘了?」

  孫氏一時語塞。

  秦氏巴不得二房和慕雲卿鬧起來呢,遂有意拱火:「表小姐這話倒是沒錯,那日我聽得真真的,是四丫頭求爺爺告奶奶得偏跟著人家去,如今出了事想來就是命,倒怪不得別人。」

  「你閉嘴!你一個當伯母的,侄女丟了不跟著著急也就罷了,竟還在那說風涼話,你怎配為人?」

  「呸!你也好意思說我,我們菡兒當日受難也沒見你施以援手,如今倒派起我的不是來了。」大夫人上前幾步,叉著腰和孫氏叫嚷,吵得臉紅脖子粗的。

  慕雲卿冷眼旁觀,見眾人的注意力皆在她們二人身上,便從隨身佩戴的荷包里摸出了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捻在指間,暗暗發力,直擊秦氏的膕窩。

  那一處最為脆弱,根本無需找准穴位便可使人腿軟跌倒。

  而秦氏這一跌不要緊,她張開雙手身子朝前撲去,只讓人以為她吵得激動欲和孫氏動手,丫鬟婆子都上來阻攔不說,孫氏脾氣一上來竟先給了她一巴掌。

  這倒好,就算秦氏原本無意動手如今也改主意了。

  於是,就見素日兩位端莊持重的夫人如市井潑婦一般吵嚷打罵,是髮髻也散了、衣裳也亂了、面容也破了,豈止「狼狽」二字形容得盡!

  老夫人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可見場面有多混亂。

  終於止息了這場鬧劇,兩人均是被下人攙扶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戲完了,主角也散了,慕雲卿自然也該回去了,只是臨走前,老夫人忽然叫住她說了兩句話:「卿兒,你二舅母她是一時急糊塗了才說出那樣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趕明兒你四姐姐回來了,我給你做主,叫她給你賠不是。」

  「外祖母說這話便是和卿兒見外了,我方才也是太過擔心四姐姐是以口不擇言頂撞了舅母,該是卿兒給舅母賠禮才對。」

  「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是個懂事的。」

  「四姐姐下落不明,外祖母定然懸心,不過也不能不顧自個兒的身子,還是稍作休息,卿兒會讓人時時盯著,一旦有何消息便立刻來回您。」

  「嗯,如今也唯有如此。」

  「那卿兒先告退。」略福了福身子,慕雲卿才在一兩的攙扶下步伐緩慢地離開。

  走出寶墨堂,一兩奇怪道:「示弱反常必有妖,這老太太忽然這般好性兒,保不齊又要算計您什麼?」

  聞言,慕雲卿忍不住勾唇。

  也不知是因為跟了容錦那樣「為非作歹」的主子經驗豐富還是如何,她發現一兩總是能很快察覺到別人的壞心眼兒。

  如此機警,很難讓人不喜,於是她問:「那你猜猜,她要算計什麼?」

  「她所求的,必然是您有的,但這老太太和沈妙薇母女不同,那麼大歲數了奪您姻緣無用,既非求情,那便是求財!」正說著,一兩餘光瞥見之前被燒毀的祠堂,眸光倏然一亮:「她想借著修葺祠堂的名義誆您的銀子!」

  慕雲卿淡淡一笑,眸光瀲灩:「她們若有你這般聰慧,怕是我對付起來還真是不易呢。」

  「嘿嘿。」一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都是小姐您薰陶得好,奴婢隨您。」

  說話間,主僕二人回到客院。

  細雨隨之落下,須臾間便變成了連珠而下的大雨,滂沱之勢,霧氣昭昭。

  如此一來,京兆府找尋沈妙薇下落的任務便愈發艱難。

  慕雲卿倚在門邊看了片刻,忽然道:「秋桑,將那些要緊的東西收一收,這兩日陸續送到宅子上去。」

  「是。」秋桑忙應道:「可是小姐……怎麼搬得這樣突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