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生了病的緣故,容錦看起來不似以往那般氣勢駭人,反而給人一種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慕雲卿想,一定是那張臉的原因!
玉質金相,妖孽天成!
墨眸再次睜開,容錦眼中滿是苦澀,明明痛苦卻仍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自言自語一般地說:「縱然是夢,也是好的。」
這話聽得慕雲卿愈發感到心酸,望向容錦的眼神溫柔且充滿憐惜。
容錦眸色一暖,唇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他輕聲道:「果然是夢……卿卿從來不會這樣看著我……」
「若非置身夢中,你的眼神便總是疏離的、畏懼的、排斥的……像刀子一樣扎進人心裡,疼得緊。」
「卿卿,既是身在我的夢裡,那便都依我好不好?」容錦說得可憐,乞求一般:「左右是假的,你能不能待我溫存一些?即便是說些假話哄哄我也好,嗯?」
慕雲卿心口一澀,不忍再去看他,眸中已是水汽氤氳。
她從來不知,容錦心裡竟這般小心翼翼。
這樣的容錦,是她所不熟悉的,只覺得陌生得很。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容錦絕望地閉上眼睛,幽幽輕嘆:「即使在夢裡也不肯嗎……原來,卿卿竟厭惡我到如此地步……」
「……我沒有。」她到底還是狠不下心。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容錦猛地睜開眼睛,明顯難以置信的樣子。
慕雲卿被他看得有些不大自在,眼神飄忽不肯同他對視,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便說:「我醫術不精,醫不好你的病,不過我會給我師父傳信,請他老人家來京都,他見多識廣又醫術高超,說不定會有辦法。」
「你來……就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容錦語氣落寞,難掩失望:「卿卿,你來探望我,是因為你真的擔心我,還是因為我救了瀾兒,你心裡感激我,想回報我之後,從此與我兩不相欠?」
慕雲卿一時語塞。
容錦沉眸凝著她,隨著等待,耐心盡失,眉間戾氣已起:「回答我!」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神陰鷙:「慕雲卿,我讓你回答我!」
他雖在病中,力氣卻大得很,慕雲卿的手被他攥得發痛,不覺蹙起一彎秀眉:「容錦……疼……」
聞言,容錦驀然收了手,臉色卻依舊陰沉。
他低垂著頭,不再看她。
半晌後,他終於開口,聲音像是勉強從喉嚨里擠出,低啞得不像話:「你走吧,我死不了。」
慕雲卿羽睫輕顫,心裡一緊。
容錦這話說得……竟似放棄了她,不再糾纏的意思。
誰知她才如此作想,就聽他語氣森然地道出了後半句:「不必找人來醫治我,我不承你的情,我就是要讓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倏爾,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些殘忍:「卿卿……我早說過的,我與你,至死不休。」
慕雲卿:「……」有前世內味了。
眼下倒是不覺得陌生了,她就說嘛,這才該是容錦正常的樣子。
方才那般卑微,不像他。
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慕雲卿施施然地起身:「小王爺既趕我走,我自當從命,只是我走了便不會再回來,告辭。」
她說完就轉身離開,可還沒等邁出腳步,就被人從後面勾住腰,跌進了始作俑者的懷裡。
容錦的目光平靜到詭異,語氣卻滿含威脅:「你敢!」
他如此表現,慕雲卿原該害怕的,可不知為何,比起方才那般孱弱可憐,她倒寧願看到這樣的容錦。
至少……鮮活了幾分。
她不再刻意逗他,抬起藕臂松松環住了他的脖子,竟主動依偎進他懷裡。
容錦身子一僵,一改方才的兇狠姿態,像個小白兔似的有些不知所措:「卿、卿卿……」
「容錦,我不是不敢,是不忍。」許多事情,是在一瞬間想明白的。
方才容錦問她,她來探望他,是因為真的擔心他,還是因為他救了瀾兒,她心裡感激,想回報他之後,從此與他兩不相欠。
她沒有立刻回答,不是她在糾結該如何選擇,而是詫異,她都表現得如此明顯了,他居然還會質疑她。
若僅為報恩,她何至於百般思量,舉棋不定。
垂首將臉埋進容錦懷中,她揪著他的衣襟,嗅著他身上的淡淡的沉水香,眼前一片薄霧:「容錦,你乖乖醫病,好不好?」
「卿卿……」容錦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他生怕自己會錯了意,定要看著她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是真的:「卿卿,你、你此舉是何意?可是終於應了我,你心裡有我是不是?」
「你先答應我,讓我師父來給你瞧病,我才回答你。」
「我答應!」
話音方落,便覺頰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
容錦怔怔地抬手撫過,就見慕雲卿微紅著臉低下了頭,未及退開,便被容錦猛地摟入懷中。
「卿卿!」
「如今,你可否能告訴我,你心口疼的毛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