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苦澀的斂了下眸子,郗氤語氣落寞道:「我明白了……」

  頓了下,他似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次開口時,聲音變得異常冷靜:「我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說著,郗氤拉過旁邊的椅子。

  慕雲卿從善如流的坐下,安靜的聽他講述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這些話我只說這一次,你仔細聽好。」郗氤的聲音很低,仿佛透著沉甸甸的重量:「其實……我並不是長公主的親生兒子……」

  「什麼?!」

  饒是慕雲卿之前便曾設想過那些長公主費力隱瞞的真相必然是驚世駭俗的,事到如今,還是被郗氤話語中的內容給驚到了。

  他竟不是葉妗屏的親生之子,那他是誰?葉妗屏親生的孩子如今又在何處?

  不等慕雲卿追問,郗氤便繼續道:「我並非一出生就在公主府內,而是長到五六歲大的時候,才被她帶回了府里。」

  「這怎麼可能!」

  「一件事,如果一個人打定了主意想做,那無論如何她都會做到的。」

  「那之前的那個孩子呢?」

  「死了。」

  「怎麼死的?」

  「你覺得呢?除了她,公主府內還有誰有這麼大的權利,又又誰有那樣的目的呢?」答案根本就是顯而易見的。

  慕雲卿滿眼的難以置信:「那是她的親生孩子,她怎能下此毒手?」

  聞言,郗氤抬眸看嚮慕雲卿,緩緩搖頭:「卿兒,你還是沒有仔細聽我講的話。」

  秀眉微蹙,慕雲卿滿心疑惑。

  郗氤眸光微動,一字一句道:「我沒有說過在我之前的那個孩子就是她親生的。」

  慕雲卿大驚失色:「你是說……」

  「沒錯,那個孩子和我一樣,也只是她從外搜羅來的,作為工具而已。」

  如果葉妗屏沒有再遇到他,或許之前那個孩子能夠平安康健的長大,可惜,她後來又碰到了他,他的用處比那個孩子大,於是理所應當的,那個孩子死了。

  而他之所以會被留下來,皆因他這張臉。

  「你難道你覺得奇怪嗎?我的樣貌,不像那位駙馬爺郗蒼,也不像長公主葉妗屏,倒是與當今陛下有幾分神似。」

  雖然都說外甥像舅,可葉妗屏只是陛下的義妹,又不是親妹妹,他這個外甥又為何會長得像他呢?

  轉了轉手裡的茶盞,郗氤眼神悲涼:「她這一輩子,註定是不可能會有陛下的孩子的,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能夠撫育一個長得很像他的孩子假充是自己和他孕育的,也算聊以安慰吧。」

  「駙馬難道不知此事嗎?」

  「能夠成為陛下近身護衛的人除了要有過人的武藝,還需要有絕對的忠誠,這份忠誠,甚至是可以讓他犧牲己身和自家的,唯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一頂一的強衛,若駙馬爺知道她做出的這些事,你覺得他會不立刻向陛下稟報嗎?」

  慕雲卿眉頭皺的愈緊:「她將郗蒼也殺了?!」

  「是。」

  「那如今的那個人是……」

  「如今的那個假駙馬到底是誰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是原來的郗蒼,你若不信,叫他回陛下身邊護衛兩日,一試便知。」

  若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郗蒼,那想來除了葉妗屏,就是昔年與郗蒼相處最久的秦帝了。

  有關郗蒼是真是假這件事,慕雲卿並沒有懷疑郗氤所言,因為戎錦早先一步就派人試探過了。

  她只是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這些事情,至關重要,想來葉妗屏行事時一定萬分小心謹慎,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因為……我也算是她的幫凶……」

  知情不報,本該同罪。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郗氤寧願自己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大概是覺得他年紀小吧,當年葉妗屏做的許多事並沒有瞞著他,也許還有另一個原因是為了震懾,她甚至是當著他的面掐死了在他之前的那個孩子。

  之所以無人懷疑,是因為葉妗屏對外聲稱他身子不好,打小就帶著他四處求醫問藥,常年不在泠月城,見過他的人不多,即便見過,可小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也無人去深究這樣的問題。

  至於郗蒼之死,雖不是他親眼所見,卻是親耳聽到葉妗屏承認的。

  那時她想假孕來博取秦帝和皇后的信任,但可想而知這樣的事情郗蒼根本就不會同意,所以她才在給郗蒼端去的參湯中下了毒藥。

  郗氤想,郗蒼一定是喜歡她的,否則不會想要求娶她。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葉妗屏心裡眼裡裝著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陛下。

  或許葉妗屏自己心裡也明白,一旦被陛下或是皇后覺察到她不該有的心思,她就再難接近陛下,這種情況下,她只能先「自斷其路」。

  人人都以為她與郗蒼鶼鰈情深,甚至不在意自己和對方身份的懸殊選擇下嫁,越是人人都相信她對郗蒼用情至深,她就越是可以光明正大去接近陛下。

  假裝有孩子,自然也是為了這個,否則她成婚多年卻遲遲未有身孕,時日久了必然引人懷疑。

  還有其他許多的事情……只是和這幾件相比,似乎都變得不那麼重要而已。

  「我遇見你的那時候,是我才被她帶回公主府不久,她恐我不慎走漏消息,時日素日並不許我外出,也只有在她去玄鏡宗的時候才會帶我同去,你與我說,你自幼在玄鏡宗長大,從來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而從那時起,我的命運便也同你一樣。」

  「卿兒,也許我對你的感情並不像戎錦待你那樣,可無論如何,我幼年孤寂驚寒的日子裡,你是唯一的一點顏色。」

  「也許我那麼期待你嫁給我,更多的只是期望有人能救我出去。」

  ……

  郗氤並不吝嗇對自己的剖白,但慕雲卿卻總覺得,他這樣將自己的感情全盤否定,似乎只是為了讓她不至於在拒絕他後有極大的負罪感。

  想到什麼,她問郗氤:「麼多年,你一直對這些事情守口如瓶,是為了什麼?」

  「因為不管怎樣,我當初的性命是她救下的。」

  當年郗氤一家人被山賊殺害,是路過的葉妗屏救了他的性命,無論她是出於怎樣的因由對他施以援手,他因為她的出手而活了下來這是事實,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對外揭露她的種種惡行。

  慕雲卿垂眸:「那你知道,在上次我去公主府為你診過脈後,她就叫人給你下了一種慢毒嗎?」

  聞言,郗氤愣了一下。

  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他就面色如常的回道:「不知道,但此刻你告訴我了,也並不怎麼意外,像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所有可能會妨礙到她的人,她都會一一剪除,多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如果不是因為皇后被陛下保護的太好……後果是怎樣,郗氤忽然不敢想。

  若是皇后出了什麼事,他不知如今該以怎樣的面目去面對卿兒。

  因他一時糊塗,險些釀成大禍!

  「卿兒,對不住。」說著,郗氤深深的垂下頭去,無顏再見慕雲卿的樣子。

  慕雲卿卻搖頭:「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不是你,自然無法體會你的心境,也就無從置喙你的決定,從前你避而不談,恰如今日你盡數相告,都是你自己的選擇罷了。」

  她無權去苛責他什麼,但也僅此而已,因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葉妗屏也就已經對她母后下手了!

  母后身形大變,顯然是葉妗屏有意為之。

  但她如此做,慕雲卿不知是她恐直接傷害母后必然引起父皇的懷疑,還是說,她是想讓母后眼睜睜看著自己因此失了寵。

  可惜,她低估了父皇對母后的情意。

  一個人如果真心愛另一個人,必將愛她的所有,但不意味著,被愛的那個人失去了一些東西,就會失去對方的愛。

  思量間,慕雲卿忽然聽到一兩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王妃,主子讓您過去一趟。」

  一聽這話,慕雲卿以為是秦帝那邊出了什麼茬兒頭,不敢耽誤,趕緊往外走。

  誰知一兩見了卻說:「誒,王妃您慢點,不著急。」

  「不著急?!」

  「啊,人都被主子扣下了還急什麼。」

  這下慕雲卿就更懵了。

  卻見一兩眉飛色舞的說道:「王妃您有所不知,方才您不是讓奴婢去通知主子嘛,但您說巧不巧,主子和您想到一塊去了,他正要去見陛下呢,奴婢瞧他那個樣子就知道肯定又有人要遭殃了,於是就跟過去瞧了瞧熱鬧。」

  「什麼熱鬧?」

  「長公主啊,她被主子一掌給震吐血了。」

  「……」好傢夥,她直接好傢夥。

  慕雲卿心說我這邊才弄清楚葉妗屏之前都造了什麼孽,他那邊竟直接動起手來了,果然從來不會讓人失望呢。

  想到秦帝如今還不知道葉妗屏做過惡,慕雲卿忙問一兩:「那父皇呢?」

  「陛下他……似乎有點被驚著了,只將皇后娘娘護在懷裡,一副唯恐主子殺瘋了將他們也一併殺了的樣子……」

  慕雲卿:「……」她家那「人狠話不多」的夫君啊。

  慕雲卿去到御書房的時候,果然見其間景象與一兩說的別無二致,戎錦坐在那老神在在的品著茶,而她父皇母后神情古怪的坐在另一側,見她來了跟見到救星似的。

  秦帝立馬起身:「卿兒你來啦。」

  皇后緊隨其後:「卿兒啊……阿錦他……」

  說著,二老欲言又止的掃了旁邊的戎錦一眼,雖然沒再說什麼,卻又好似勝過千言萬語。

  慕雲卿無法,只得將這「禍事」往自己身上攬,乾笑著解釋道:「額……這個事兒啊……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啊?」

  「什麼?!」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慕雲卿一邊扶著他們回去落座,一邊說:「葉妗屏包藏禍心,早料理早好,所以我才會讓戎錦對她下手的。」

  之前假裝梅行思來月秦那件事慕雲卿就曾和秦帝還有皇后交過底,是以他們也知道事有蹊蹺,可信任了這麼多年的親人忽然發生這樣的轉變,他們接受的肯定不像戎錦和慕雲卿那樣快。

  未免他們心存不忍寬恕了葉妗屏,慕雲卿便將郗氤所言又重複了一遍,並說:「現如今郗蒼就在我們手上,父皇若不信,大可傳他一試。」

  秦帝卻沒急著見到郗蒼印證這件事,而是怔怔道:「郗蒼竟然早已經死了……」

  慕雲卿還欲再言,卻見雲嫣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慕雲卿原本以為她是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情才趕過來的,誰知她竟說:「卿兒,宮外有人傳來消息,說是苗疆的那位聖女大人來了泠月城,正在宮門外求見,等著要見你呢。」

  「師娘?」

  「宮人說她著裝古怪,不是月秦人,我估摸著多半就是她。」

  「師娘怎麼會忽然來宮裡找我呢……」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個頭緒,慕雲卿便對一兩說:「一兩,你和曲蓮去宮門外瞧瞧,若來人當真是師娘,便速速引她來見我。」

  「是。」一兩和曲蓮當即便奉命而去。

  慕雲卿想,若來人當真是桑翎,那一定是出了頂要緊的事情,否則她絕不會親自跑這一趟。

  只是關係到什麼,她一時之間還真就沒有想到。

  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叫慕雲卿瞬間變了臉色。

  見狀,戎錦立刻上前:「卿卿,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不、不是……」慕雲卿怔怔的搖頭:「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師娘今日突然造訪,是否就是為了我心中猜測。」

  「什麼?」

  「之前我在苗疆陪歡兒醫治的時候,苗疆之中似乎發生了什麼要緊的大事,我以為事關苗疆的隱秘,便沒有向師娘打探,只是她言辭間也並未避諱,我便隱隱知道,似乎是他們發現了昔年從苗疆走失的一個人的蹤跡。」

  戎錦眸光忽地一閃,立刻明白了慕雲卿的意思:「你是說……那個人就是如今的葉妗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