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倘若你如今接受不了戎錦,我可以帶你走

  聽他此言,慕雲卿猛地睜開了眼睛,面上一派驚愕之色。

  戎錦不知是有所覺察還是猜到了,略微收緊了手臂,像是想要通過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的方式來安自己的心。

  他垂眸,聲音愈低:「你我皆是兩世為人,我說的情況發生在這一世,你記憶中的情況發生在上一世。」

  這般說辭,慕雲卿聽後就更驚訝了,但也只是驚訝,她是信他的。

  一則,這是唯一能解釋的通的。

  二則,戎錦沒必要撒這種明顯對他不利的謊話,他就咬死了說那些都是她的一場夢她也無可奈何,可他偏偏給出一個如此匪夷所思的解釋,多半是真的。

  再說戎錦那邊,大抵是因為他太過了解慕雲卿,心知只要自己說了她便一定會信,是以便一股腦地講了出來。

  末了才道:「我確有千般不好,不顧你的意願將你強留在身邊,你厭著我、想離我遠遠的也是常理。」

  「只是卿卿……」他語氣忽頓,微啞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哽咽:「重活一世,你明明已經原諒我了,你心裡也是有我的,可如今偏偏忘了,將我打回原形,卿卿,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說得可憐,到了最後,幾乎僅剩下氣音。

  他呼吸間的熱氣都噴灑在了慕雲卿的頸後,她只覺後頸那裡一陣暖烘烘的,還夾雜著些許潮潮的濕意,便不禁愣住。

  戎錦他……哭了?!

  這個猜測可是驚呆了慕雲卿,她往日被他欺負的那樣都咬著牙不肯在他面前落淚,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就這麼哭了?就因為她沒怎麼搭理他?

  心下震驚不已,慕雲卿也沒多想,下意識想要轉過身去看他,不想戎錦掌風掃過,直接熄滅了裡間僅剩的兩盞蠟燭,屋內頓時就暗了下來,床幔里更是黑咕隆咚的,一絲光也不透。

  他順勢將她從正面擁緊,臉埋在她鎖骨那裡,聲音啞啞的,鼻音有些重:「卿卿,別看。」

  聞言,慕雲卿心裡一緊,愈發覺得堵得慌,悶悶的不舒服。

  鬼使神差的,她抬手去摸戎錦的臉,指尖最先觸碰到了他稜角分明的下顎,毫不意外的觸到了一抹溫熱的潮濕。

  指尖輕顫,耳邊不自覺地迴響起之前慕雲瀾同她說過的話。

  ——阿姐病的這些時日,姐夫寸步不離地照顧,人都消瘦了,如今阿姐身體好轉,該好好體貼姐夫才是。

  ——阿姐快些回去吧,姐夫一定在等你呢。

  其實站在慕雲卿的角度,她並不像慕雲瀾那樣覺得戎錦因為消瘦有何大的變化,因為他在她記憶中最後一段時日的模樣便是如此。

  她大病一場,他也沒有好過。

  區別只在於,夢中她玉減香消,獨留他一人寒衾孤枕而眠罷了。

  思及此,她竟也眼眶一熱。

  即便記憶不在,可深埋心底的那份感覺或許並不曾消失,總之……她見不得這樣無助可憐的戎錦,見了,便要心軟。

  而且易地而處,倘若是戎錦忘卻彼此之間的種種感情,對她冷淡疏離,只怕她還不知要如何呢,未必能做到如他這般千般苦、萬般難都咽進肚子裡去。

  越想越覺得此事是自己做得不好,慕雲卿柔若無骨的手輕輕貼在了戎錦頰邊,指腹輕動,動作輕柔地幫他拭去了面上的清淚。

  「對不住……原是我不好,不該將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都忘了……」她誠心道歉,嬌嬌軟軟的,溫柔得一塌糊塗。

  這就是慕姑娘聰明的地方了。

  她是臉皮薄,性子也倔,但她分事情,倘若是她錯了,她從不拘泥於面子或是對方是誰而不肯低頭,而是實心實意地道歉。

  「戎錦,你別哭了,好不好?」她原是心疼他的話,可也不知為何,說出來之後自己竟莫名有點想笑,總覺得兩人的身份像是反了一樣,她像個毫不知禮、胡攪蠻纏的糙漢子,反倒他成了一個委屈巴巴,只會哭唧唧、嚶嚶嚶的受氣小媳婦了。

  這下換戎錦愣住了。

  如今在他面前的,可是只有前世記憶的卿卿,而她居然會哄他!

  戎錦受寵若驚,都有點懵了,某個瞬間,他甚至以為她恢復記憶了。

  再說慕雲卿道歉之後見戎錦一點反應也沒有,只當他是還在傷心呢,心下便立了志,想著無論如何今夜都得給他哄好了,絕不能讓他這麼哭哭啼啼地睡覺。

  她沒有這輩子的記憶,也不知如今她惹他不高興了都是如何哄他呢,若說回憶前世……別說她哄他了,連主動親近他的時候都沒有。

  不過,她倒是記起來戎錦幫她報仇殺了川寧侯府中人那一次,事後他告訴她,她誠心向他道謝,結果竟招他來了句:「空口白話的,有何誠意?」

  慕雲卿那會兒就在想,我人都給你困住了,難道還有什麼是能瞞著你藏下,沒讓你得到的不成?

  是以她只搖頭:「我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謝禮。」

  戎錦卻也搖頭,高深莫測地望著她笑,隨即摟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裡親了又親,事後他說:「這不就是現成的謝禮?我竟不知,卿卿到底是謝我的心不誠,還是在與我裝憨?」

  「今次我就自己討了,下次需得卿卿主動才可見誠意。」

  「哦,對了,也不止謝我,倘若哪日卿卿惹我不高興了,以此哄一哄我也是使得的,我受用得緊……」

  從回憶中抽身而出,慕雲卿在黑暗中看著面前之人的身形輪廓,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將戎錦哄好的決心她是有的,只是差了些勇氣。

  這就好像……一隻才出虎穴又入狼窩的兔子,被一隻大尾巴狼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讓它走,也不許它和別的兔子玩,就只能和他一匹狼玩,問題玩的還都是一些挑戰它心理承受能力的遊戲,高興了把它摁在爪子下面又啃又咬,不高興了還是把它摁在爪子下面又啃又咬,長此以往,就算這狼總也不吃這兔子,兔子心裡也怕他呀。

  巧了,慕雲卿就是那隻被壓迫出心理陰影的兔子。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這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捧起了戎錦的臉,可於黑暗中對上那雙被水光侵染的發亮的眸子,她忽然就將什麼心思都拋下了。

  傾身朝他靠了靠,她微微揚起下顎,溫軟馨香的唇輕輕印在了他的唇角。

  一吻方罷,未及退開,她忽然被戎錦死死扣住了肩膀,他語氣急切地問她:「卿卿!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驚喜,慕雲卿卻只覺得心酸,必定是在他的認知里,前世的她做不出主動親近他的舉動,是以他第一反應才會如此。

  她從前從不覺得自己冷著他有何不對,可如今見他這般,心裡終究不是滋味。

  她搖了搖頭,輕聲問他:「你眼下……可高興些了?」

  「嗯?」戎錦被她問得一怔。

  「我、我我親了你啊,你不高興嗎?」說完她又覺得這話有自戀的嫌疑,怪臊的,於是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說,我還能做什麼讓你高興些?」

  話音方落,便感覺有一滴淚砸在了她的眼睫上,她斂起眸子的瞬間便再次被戎錦抱住,她以為他想要她表現得更主動些,誰知卻聽他道:「什麼都不用做,這樣就好。」

  能讓慕雲卿邁出這樣的一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戎錦心下動容,不忘安慰她道:「我原也沒有不高興,只是卿卿不肯理我,我便實在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但卿卿肯主動哄我,還吻了我,我自然更高興。」

  「不過……這些都比不過你活著。」他說著,不覺悠悠嘆了口氣:「卿卿好好活著,這比任何事都要讓我感到慶幸。」

  這樣深情的話,慕雲卿估摸著沒有哪個姑娘家能招架得住。

  因此在戎錦說讓她抱抱他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伸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心滿意足地將她擁緊,臉在她頸間蹭來蹭去,一下下地啄吻著,像只撒嬌求主人撫摸的大狗,比踏雪還要粘人似的。

  慕雲卿被他拱得鎖骨那裡痒痒的,不覺失笑著閃躲,他見她並不排斥,便愈發得寸進尺,竟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寢衣里塞,口中哼哼唧唧地央求她:「卿卿,我想要。」

  「重逢至今我還從未與你親近過呢,再這麼下去身體可受不住。」

  「難道卿卿就不想我嗎?」

  一開始他還試圖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到後面索性不找了,就抱著她賴賴唧唧地磨:「卿卿……」

  「卿卿,求你了。」

  「卿卿,給我吧,嗯?」

  「好卿卿……」

  他咬著她的耳垂,直接將聲音送進了她的耳朵里,一聲輕似一聲,聽得人的心都要化了,哪裡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趁著慕雲卿迷迷糊糊之際,他便動作麻利地將自己和她扒了個乾淨。

  其實你說戎錦多好床笫間事呢,也不盡然,至少在娶慕雲卿之前他從來都對旁的女子不假辭色,否則也不會潔身自好這許多年。

  可一見了慕雲卿,他立刻就變成了「好色重欲之徒」,滿眼就寫著兩個字:想要!

  有時是心情太好,見了她便起了色心;有時是心情不好,想著同她親親抱抱這心情自然就好了。

  總之在這位王爺這,沒有什麼事是和他家卿卿親熱一次解決不了,如果有,那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不過這次他沒敢隨心所欲的折騰,慕雲卿如今雖已好利索了,但她莫名其妙忘了今生的事總歸還是戎錦的一塊心病,恐勞累到她,他也只能暫解一二分的渴求,不敢完全撒開了求歡。

  但只這一遭兒,也食髓知味,纏綿非常。

  後半夜慕雲卿沉沉地睡去,戎錦卻精神異常,點了蠟燭,一隻手撐著額角靜靜地打量著她,怎麼也看不夠,偶爾低頭在她臉上竊了一個吻去,便會有清雋的笑綻放在無人得見的黑夜裡。

  ***

  翌日早起,秋桑和一兩原要進屋服侍慕雲卿梳妝的,結果進了裡間之後秋桑竟見兩位主子間的氣氛已與昨日大不相同了。

  王爺寸步不離王妃,王妃卻只臉紅,並不抗拒。

  秋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一兩卻在旁邊捂著嘴一直賊笑,別人不知,她和南星可是在廊下聽了一晚上的牆角。

  好傢夥,她沒聽到王妃撒嬌,倒是聽到主子撒嬌了,這輩子可是值了。

  回想起昨兒晚上聽到的那些,一兩「咯咯咯」地像個要下蛋的小母雞似的都樂出聲來了,直到被戎錦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她才猛地止住了笑,戰戰兢兢地貓到了角落裡去。

  這廂慕雲卿和戎錦之間的關係方才有回暖的架勢,那邊宮裡就來人了,說是陛下傳瑾王進宮。

  戎錦聽完當時就沉了臉:「不去!」

  慕雲卿一驚,心說抗旨可是重罪,可反觀一兩她們都見怪不怪的樣子,似乎這樣的事戎錦已不是第一次做了。

  其實之前她病著的那段時日,北帝也曾幾次三番叫人傳召戎錦進宮,不過想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離開慕雲卿,為此朝中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彈劾他的奏章如雪花般飛進了御書房。

  再一則,那日北帝降下的聖旨戎錦壓根就沒接,這擱到那些清流眼中,自然又是一宗罪。

  慕雲卿不知後來發生的這些事,她只想著不能讓戎錦得罪了皇帝,免遭殺身之禍,於是好言相勸一番。

  戎錦見她精神氣色都好,他心裡也裝著賜婚那件事,想著徹底做個了斷,以免日後鬧到卿卿面前又惹她煩心,為此最終還是進宮去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陸家那一家子便來了瑾王府探望慕雲卿,關切叮囑自是不必說,只說他們告辭的時候,陸成舟單獨把慕雲卿叫到一旁去說了些話。

  陸成舟聽說了慕雲卿忘記了同戎錦相識的一些事,他隱隱覺得這是老天爺在給他機會,否則若戎錦和慕雲卿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怎會將那刻骨銘心之情都忘了呢?

  是以他逮著這個機會便道:「卿兒,倘若你如今接受不了戎錦,我可以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