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容錦的吻算不上溫柔

  那日清涼寺後山偶遇,慕雲卿心裡便存了疑。

  她總覺得,過於巧合的事情多半都不是巧合,而是費盡心機的籌謀。

  而且,容錦為人向來謹慎,她前世也不是沒有見過他受傷,可縱然傷得再重,他也總會保持一份清醒和警惕,絕不會像那晚那樣任由她靠近還沒醒來。

  除非……他一早知道是她。

  於是從清涼寺回來之後她便利用邱承誤導一兩,再支開周嬤嬤讓一兩信以為真,放鬆警惕,單等著一兩故技重施拿出那本帶迷藥的書。

  慕雲卿的師父曾給過她一個藥,可解百毒,方才她一看到那醫書上的水漬便提前服下了解藥。

  如今心中猜測一一得到了印證,慕雲卿心中縱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卻並未打算就此和容錦把話挑明。

  她想仍作不知,儘快料理了京中之事便回江南去,遠遠躲著他也就是了。

  否則一旦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不確定依照容錦瘋狂偏執的性格會做出什麼來。

  慕雲卿心裡打算得挺好,可真正實施起來卻有些困難。

  她畢竟沒有真的暈過去,身體對容錦的碰觸會有本能的反應。

  初時他只是揉她耳垂,她還能咬牙忍著,可漸漸地,他似乎就不再滿足於此,忽然傾身將她抱住,熱切的吻隨之而至。

  慕雲卿整個人都僵住了。

  容錦的吻算不上溫柔,和他從前一樣,吻得又急又凶,滿眼都是濃濃的情慾和占有,讓人忍不住想逃。

  濕熱的吻緩緩下移,如細雨般落在慕雲卿的頸間和鎖骨上。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不安分地探入被下,靈活地自慕雲卿寢衣的下擺鑽入,溫熱的手掌沒有任何阻礙地掐住了她的細腰。

  饒是如此他似乎還不滿足,那隻手隱隱還有向上攀援的架勢。

  這下慕雲卿是無論如何也裝不下去了。

  她忙按住容錦作亂的手,頭也偏向一側躲開了容錦的唇,雙頰緋紅,眼尾潮潤,呼吸徹底亂了。

  見狀,容錦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任由她按著自己的手不再有任何動作,像一隻被安撫的野獸,短暫地蟄伏著,期待下一次的進犯。

  他低頭將臉埋在慕雲卿的肩窩處,輕輕拱了兩下,啞聲問:「怎麼不繼續裝下去了?」

  慕雲卿微驚。

  他知道?!

  所以……他方才是故意如此孟浪的?

  顧不得細想,慕雲卿掙扎著推他的手:「放、放開!」

  容錦倒還算聽話,果然將手撤了出去,只是拿出去的過程中掌心定要貼著慕雲卿的肌膚一寸寸地往下挪,到了腰肢那裡時還輕輕捏了一下才算罷了。

  慕雲卿蹙眉:「你……」

  容錦俯身壓住不讓她動,雙手隔著被子擁緊了她,將人裹得像個蠶寶寶似的。

  就憑她那點力氣哪裡是容錦的對手,掙吧了幾下便有些筋疲力盡,額上還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暈濕了額發。

  當時當景,頗有幾分「雨香雲片,意軟鬟偏」的感覺,看得容錦喉嚨發緊,眸色漸深。

  「卿卿……」

  「侯府中的那些事,都是你叫人做的?」左右已經是這般情況,慕雲卿也懶得再同他兜圈子了,直接開門見山。

  「嗯。」容錦也沒再隱瞞,大方的承認。

  「清虛道長那日在侯府所言,以及他的死,也是你的手筆?」

  「嗯。」

  「城中的那些流言也是你叫人散布的?」

  「嗯。」容錦有問必答,乖得不像話:「卿卿開心嗎?」

  「……」

  見她不說話,容錦揚眉:「你不喜歡我這麼做?」

  「……為何如此?」

  「我以為卿卿會喜歡。」

  「那你眼下這般登徒子的行為呢?也是以為我會喜歡?」

  「是我喜歡。」

  「……」慕雲卿氣得簡直想把他的嘴巴縫上。

  她合上眼眸,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你暗中除掉侯府中人,又處心積慮地安排一兩到我身邊,究竟你我有何淵源,值得你如此籌謀?」

  容錦伸手描摹著她臉部的輪廓,自眉骨緩緩往下,想著若是能以唇代手就好了,口中分神答道:「卿卿好奇,我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

  「那幾時才是時候?」

  容錦微勾薄唇:「等我們成親那日便是了。」

  聞言,慕雲卿「霍」地睜開眼睛,那雙素來清幽漂亮的眸中滿是驚愕,獨獨不見欣喜之色。

  容錦瞧得分明,墨瞳中不禁閃過一抹暗芒,原本微揚的唇角也慢慢展平。

  慕雲卿感覺到了他的不悅,心下雖有退意,卻也明白若不趁著這次機會跟他把話講清楚,日後再想劃清界限就更難了,於是努力忽略他的灼灼目光,一字一句道:「此前種種,多謝小王爺照拂,只是你我身份有別,日後還是勿要來往得好。」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想說我還不想聽了呢。

  頓了頓,慕雲卿見容錦不吭聲,便索性又道:「一兩既是小王爺的人,那還請小王爺將她帶回,我這裡不缺人伺候。」

  回應她的,仍是沉默。

  她一時摸不准容錦的反應,便抬眸掃了他一眼,正好撞進他清冷的眸中,涼得徹骨。

  慕雲卿心下一緊。

  容錦薄唇微啟,嗓音清冷,語氣稀疏平常:「卿卿不喜歡她服侍,留著也無用,殺了便是。」

  廊下正在扒窗偷聽的一兩:「!」吾命休矣!

  慕雲卿對此也大為驚駭。

  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多半是有威脅之意,不過是想勾起慕雲卿的惻隱之心,讓她繼續留用一兩。

  可容錦說,那他就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一兩的命。

  慕雲卿深知他的性子,是以這會兒聽到這話並沒有被威脅的不悅,只有滿心的無力與糾結。

  容錦他是瘋子,她一直都知道的。

  她欲推開他起身,他這次沒再阻攔,扶著她坐起,動作自然嫻熟。

  慕雲卿強迫自己忽略心中的那一絲異樣,微垂著眸子看他衣服上繡的蓮花紋路,淡聲道:「小王爺做這些……是為了娶我?」

  「嗯。」

  「可我不願意。」慕雲卿語氣堅定,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的樣子。

  容錦不知是一早料到了她的反應還是如何,竟也不惱,很好說話的樣子:「天長日久,卿卿總會願意的。」

  「倘若小王爺一再苦苦相逼,那我只有一頭碰死的份兒了。」

  話落,慕雲卿明顯感覺周遭氣氛一變,明明已近夏日,卻覺得寒浸浸的。

  容錦的手扣在她的後頸上,拇指的指腹在她的頸側輕輕摩擦,是溫熱的觸感,她卻覺得身體發寒。

  「慕雲瀾尚在,你絕不會拋下他就死。」清冽的聲調,如珠玉落地,潺潺悅耳。

  慕雲卿眸光微閃,顯然是被容錦說中了心思。

  他慢慢朝她靠近,眼底漫上一抹瘋狂的痴纏,風雨欲來:「卿卿,我雖知道你是故意這般說來嚇我,可我還是有些不高興。」

  「卿卿,我不喜歡你說那個字。」

  「以後不要再提,記住了?」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時,容錦忽然埋首在慕雲卿肩膀那裡咬了一口,不是曖昧的吻,而是夾雜著怒氣,實打實的咬。

  「嘶……」慕雲卿疼得皺眉,想推開他,卻被他擒住雙手反剪到了背後。

  容錦雖說是氣,但到底還是收著力道,只在她肩上留了一個牙印,沒有出血。

  咬完他自己又心疼得緊,淡色的唇覆上去,一吻再吻。

  這情景與前世的無數個夜晚何其相似!

  以至於慕雲卿後來都不敢掙扎了,她很怕容錦就這般不管不顧地撲倒她求歡,畢竟那些禮儀規矩在他那形同虛設。

  前世她和親嫁給北帝他尚且敢偷梁換柱,更遑論如今她並未婚配,他行事自然更加無所忌憚。

  好在這一局她賭對了。

  容錦見她乖乖地任他抱著,眸光不覺暖了幾分,微微放鬆了對她的禁錮。

  剛想說什麼,卻忽聞曲蓮顫抖的聲音在外響起:「主、主子……」

  嗚,打擾主子的好事兒,他要步南星的後塵被丟進玄影閣受罰啦。

  聽到曲蓮弄出的動靜,容錦神色微變,只是看嚮慕雲卿時倒依舊溫柔:「夜已深,早些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大可不必。

  容錦不知她在腹誹,起身欲走,不防腳步還未邁開,卻感覺有一道細微的力量阻了一下。

  他低頭,見自己的袖管被一隻瑩白的手扯住。

  慕雲卿只拽了那麼一下就收回了手,低著頭不肯看他,說:「……別殺一兩。」

  還在廊下扒窗偷聽的一兩:「!」啊啊啊!小命保住啦!

  一兩高興的嘴丫子都要咧到耳朵那裡去了。

  容錦卻沒有那麼高興,但也未惱,只說:「卿卿喜歡那便留著。」

  慕雲卿不置一詞,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容錦走後,一兩進屋伺候,卻鬼鬼祟祟地扒著次間的柱子往裡間張望,慫兮兮的跟只兔子似的。

  她沒敢直接進去面對慕雲卿,說到底還是心虛的。

  「進來吧。」慕雲卿語調平緩,不似著惱。

  不是她偽裝得好,而是她真的沒有責怪一兩的意思,她深知一兩也不過是聽命辦事,始作俑者還是容錦。

  一兩見自家小姐還願意搭理她,忙不迭跑進裡間,討喜的笑容還未完全展露,就因為慕雲卿接下來的話僵在了臉上。

  慕雲卿攏了攏微散的領口,恐一兩看到她肩膀上的牙印,語氣淡淡地說道:「我保你一命,算是全了我們這段時日的主僕之情,你走吧。」

  一兩一聽這話,頓時小嘴一撇嚎啕大哭起來:「小姐!」

  她這一嗓子來得突然,嚎得慕雲卿耳邊都嗡鳴了一下,不得不開口制止:「噤聲。」

  照這丫頭這嗓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死了呢。

  慕雲卿按了按發脹的額角,被容錦和一兩這主僕倆鬧得頭疼。

  她無奈道:「我並不曾為難你,你哭什麼?」

  一兩抹了抹眼淚,倒像是真的傷心,不似裝的,抽抽噎噎地答道:「奴婢不想和小姐分開,奴婢想跟著您。」

  「跟著我做什麼?」

  「跟著您吃香的喝辣的。」

  「……」這回答誠實得讓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慕雲卿一時沉默不要緊,卻讓一兩逮到了機會,小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小姐可知,走了奴婢一個,還有無數後來人呢。」

  「此言何意?」

  「這侯府不太平,主子不會放心讓您獨自留在這的,沒了奴婢,他一定會安排新的人來保護您,可再來的人定沒有奴婢這麼討您喜歡,要麼沉默寡言的像根木頭,要麼嘮嘮叨叨的像個話癆,肯定不得您心。」

  見慕雲卿面露深思,似是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一兩趕緊趁熱打鐵:「奴婢也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但請小姐放心,奴婢往後絕對只聽您一個人的話,任憑主子說什麼奴婢都置若罔聞。」

  「這卻是為何?」

  「小姐您想啊,您一句話就能左右奴婢的生死,可見主子多聽您的話,奴婢若再聽主子吩咐辦事,雖一時可討主子歡心,但勢必會得罪小姐,屆時小姐隨便給主子吹吹枕邊風,那奴婢可就小命不保了。」一兩分析得頭頭是道:「可奴婢要是只聽小姐不聽主子的,主子卻未必會動怒,即便動了怒,小姐您再給主子吹吹枕邊風,奴婢的小命便可保下啦。」

  慕雲卿:「……」這丫頭還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呢。

  不過該說不說,一兩這話雖現實,卻不失坦誠,遠比那些無用的承諾和忠心讓人感到踏實得多。

  慕雲卿凝視她好一會兒,才慢聲問道:「未來侯府之前我便曾見過容錦,箇中細節你可知道?」

  一兩搖頭。

  她又問:「他當真是老康王之子嗎?」

  一兩繼續搖頭。

  慕雲卿頓了下,耐著性子道:「他方才回京不久,如何就知道川寧侯府非太平之地?」

  一兩還是搖頭。

  慕雲卿斂眸:「去收拾行李吧。」

  一問三不知,這傻丫頭屬實沒有留下的必要。

  見自己又要被打包丟出去,一兩急了:「啊啊啊啊啊……奴婢並非全無用處,只是小姐您問的那些事皆關係到主子,可奴婢從前不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人,是以並不清楚。」

  「倒是有一件事,奴婢要稟報小姐。」一兩勢必要證明自己:「此前小姐對邱承大加讚譽,主子吃醋便命人去料理他,原想殺了他一了百了,結果發現有人先我們一步下手了。」

  「哦?」慕雲卿一聽這話不禁來了興致,她心說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被容錦截胡,終於也輪到他被別人搶先了:「是何人?」

  「四公子,沈晏。」

  「他?!」慕雲卿心下疑惑。

  照理說,邱承與沈晏素無往來,也不曾聽聞他們之間有何過節,怎麼好好的沈晏要對邱承下手呢?

  慕雲卿這邊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一兩那廂為了表忠心,又神秘兮兮地說:「小姐,主子方才匆匆而去,您可知是為了何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