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在這個時候急著召見容錦,顯然是為了地動的事情。
明白事情緊急,耽擱不得,慕雲卿便拿過斗篷遞給他,說:「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還有啊……」
「嗯?」
「你進宮後記得告訴清瑤一下,就說兄長傷勢雖重,但眼下性命無礙,只是稍後陛下定會問罪於他,還請她在太后面前儘量周旋。」
「好。」
握著慕雲卿的手捏了捏,容錦這才轉身離開。
除他之外,被一同傳召進宮的還有太子容澈。
梁帝想讓他們兩人即刻動身前往皇陵,巡查先帝陵寢是否受損,萬一在地動中損毀嚴重,需得在最短的時間內修繕好。
皇陵至關重要,自然得派同樣重要的人前去。
容澈和容錦分別是梁帝和老康王的兒子,由他們二人前去最合適不過了。
此事刻不容緩,他們回府略作休整便要動身出發,饒是如此,容澈愣是連太子府都沒有回,而是直接跟容錦去了康王府。
他是去見陸成歡的。
方才事發時,他人尚在宮中,不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他終是放心不下。
「我此去少說也要半個月才能回來,你自己萬事小心,若有何難處便拿著這個去太子府找廖師爺,他自會助你。」說著,容澈自腰間摘下了一枚質地上乘的湛青玉佩,造型並不如何特別,方方正正的,上面鐫了一個「澈」字。
陸成歡垂眸掃了一眼,沒有接。
容澈抿了抿唇,兀自拉起她的手,將玉佩塞進了她的掌中:「記住,無論遇到任何事都不要逞強,等我回來解決。」
他估摸著,若是皇陵真的有損,待工程告竣,那麼他回來時壽琪太妃的喪期也過了,他便可以迎她過門了。
順勢握了握陸成歡的手,容澈哄孩子似的安撫道:「你別急,我很快娶你過門。」
「我不急。」
「好好好,你不急。」容澈只當她是不好意思,笑容寵溺地說:「是我急,我急行了吧。」
「你急也沒用,我不……」
話未說完,那廂容澈的隨從已經過來低聲催促了,容澈便沒讓她把話講完,丟下一句「等我回來再說」便匆匆離去。
他還要回太子府去部署一番。
容澈這廂忙慌慌的,倒是容錦,不緊不慢,悠哉游哉的。
見慕雲卿大包小裹地給他收拾,他努力克制著漫上眼底的笑意,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走過去按住了她的手:「別忙了。」
「不是很快就要動身?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凍瘡藥我還沒裝進去呢。」寒冬臘月的,皇陵那邊又不比府里,萬一凍著了可怎麼好!
容錦卻不在意,隨意道:「哪裡就那麼嬌氣了。」
「你是不嬌氣,可我會心疼啊。」
這話聽得容錦心情暢快了不少,雖然並不能消解即將與她暫時分離的不悅。
他一把推開她方才收拾的包袱,將人抱到自己腿上坐著,熱情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吻,嗓音清冷道:「就是想讓卿卿心疼我。」
「容錦……」
「什麼藥都不及卿卿來的有用。」
「那你早些辦完陛下交代的事,快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卿卿在這,我一定歸心似箭。」
要不是如今天寒地凍的,多有不便,他甚至想帶著她一道去算了,既可免相思之苦,又不必讓她為自己牽腸掛肚。
可到底還是慕雲卿的身子最要緊,容錦也只能安慰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來。
臨走前,他叮囑慕雲卿道:「府里的事交給白蘇去管,你無需理會,我再讓曲蓮……」
「讓曲蓮跟著你,我身邊不缺人用。」除了他那邊的青黛兄妹倆和一兩,她自己手底下也有可用之人,倒是他去皇陵,她心裡一百個放心不下。
「卿卿……」
「就聽我的,除非你是故意讓我日夜懸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容錦自然要聽媳婦的話。
想到什麼,他又說:「地動提前發生,遠在你我預料之外,不如趁此機會,先將瀾兒送去北齊,我自有人接應。」
慕雲卿想著左右姜伯也要動身了,瀾兒此去正好可以同他一起,於是便點了點頭:「也好。」
不止慕雲瀾,還有陸家那邊,若是可以,一道同去豈不便宜!
「那你決定了便吩咐白蘇,他自會安排妥當的。」
「嗯。」
於是,送走容錦後,慕雲卿就著手料理此事。
慕雲瀾自是沒有任何意見,他雖不想和慕雲卿還有容錦分開,但他向來都是個聽話的孩子,只要將個中緣由同他講清楚、說明白,他便任由她安排。
倒是陸家,沒那麼「聽話」。
陸乾和何氏倒還好說,主要是陸成雙,自打來了京都便不大聽話,如今聽慕雲卿旁敲側擊地說起要他們離京,她便一百個不樂意。
一開始還只是較為委婉含蓄地拒絕,後來竟索性說了句:「堂姐自己發達了便見不得別人好嗎?」
慕雲卿聽後不覺皺了下眉頭。
說不刺心是假的。
能傷到她心的永遠不會是敵人,而是她身邊的親近之人。
好在,陸乾和何氏不是糊塗人,聽陸成雙竟然說出這種混帳話來,氣得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疾言厲色地呵斥了她一番。
陸成雙哭著跑了出去,委屈的什麼似的。
本來嘛,慕雲卿也多少料到了陸成雙對京都的眷戀,還想著好言相勸,實在不行慢慢將道理說給她,可瞧如今這情形,她還真得非將她送走不可,否則只怕她日後會惹出大亂子了,屆時不止斷送了她們的親戚情分,怕是她自己也小命難保。
「京都局勢錯綜複雜,因著成歡的緣故,睿王已將容錦和太子視作一黨,二叔和嬸母自是不必說,我恐容珩會迫害你們來報復我,為保萬全,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好,我們聽你的。」
「那成雙那邊……」
「她一個小丫頭家知道什麼,實在不行就下點藥讓她睡上一覺,醒來出了城就沒事了。」陸乾早年間走南闖北地四處經商,自然不會像陸成雙那麼天真,主要他懂得看人,慕雲卿見識非凡,絕非一般的閨秀,是以他即便身為長輩,平日也很聽從她的話。
該走的都安排好了,慕雲卿原以為這樣就行了,卻不想,翌日陸成歡忽然找到了她,說要和慕雲瀾一同去北齊。
慕雲卿聽後錯愕不已:「你不是要嫁給太子嗎?」
「那就不嫁了唄。」
「……」這麼隨意的嗎?
陸成歡眨巴了兩下眼睛,十分認真地說:「我要嫁給他也是因為你啊,可你都要離開大梁去北齊了,那我還留在這做什麼?」
「你、你是為了我?!你不喜歡他嗎?」
「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喜歡他。」
慕雲卿:「……」完了,這孩子沒救了。
後來,慕雲卿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清楚陸成歡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原本就不放心將陸成歡一個人留在大梁,不過是考慮到她對容澈的感情才決定讓她自己做主,可既然一切都是誤會,那自然沒有丟下她的道理。
就這樣,容澈前腳離開,後腳陸成歡就「溜之大吉」了。
***
再說沈晏這邊,雖說性命無憂,但到底傷重,整整昏迷了三四日才徹底清醒過來。
而且,他那日進宮去救樂清瑤被倒塌的房梁砸中了手臂,右手雖沒徹底廢掉,但日後再想握劍拉弓卻是不能了。
慕雲卿將這件事告訴沈晏的時候還想著怎麼能儘量說得委婉一點,恐他為此憤懣,難以抒懷,怎知他只是虛弱地一笑,無所謂道:「和清瑤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
只要她安然無恙,這比什麼都重要。
提到樂清瑤,沈晏眸光微動,故作不在意地問道:「她……清瑤她……」
慕雲卿聞弦歌而知雅意:「兄長是想問,清瑤她可曾來過?」
聞言,沈晏猛的抬眸,顯然是被慕雲卿給說中了。
可她只是看著他,並不回答。
等待中,沈晏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像屋外陰雲密布的天色,不覺讓人心底蒼涼起來,他自我安慰道:「她要照料太后,何況突然地動,怕也嚇到了她,她不來也在情理之中。」
「兄長勿要多思,清瑤她來過,而且不止一次。」
「當真?!」沈晏覺得自己又行了。
慕雲卿鄭重的點頭,保證道:「算算時辰,她今兒也該到了,這幾日,她每日都是這個時辰過來,只是你一直昏睡著不知道。」
剛說完,就聽一兩來報說「寧安郡主到了」,慕雲卿見沈晏頓時兩眼放光,神采奕奕,比吃了什麼補藥都管用,不覺掩唇偷笑。
她起身離開,並叮囑下人都不許過去打擾,想給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這邊她才從客院出來,就聽青黛說,姜伯臨走前給她留下的人來了,因著周嬤嬤跟著慕雲瀾去了北齊,是以如今無殤閣的人便通過青黛來見慕雲卿。
她才將近日來發生的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就聽下人來報,說是王府門口來了一名年輕女子,她自認是慕雲卿的陪嫁丫鬟,門口侍衛認出對方來,說正是當日被趕出去的紫芙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