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容錦偷看卿卿沐浴

  搖了搖頭,桑翎沒再多想,抬腳走出了房間,不想才一開門就見容錦站在門口,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桑翎想著自己才綁了人家媳婦,對她不放心也正常。

  但她不知,容錦其實擔心的並不是她會傷害慕雲卿,而是恐她一時不察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好在,她沒多嘴。

  目送著桑翎離開之後,慕雲卿轉向容錦,軟聲問道:「我能回侯府去了嗎?」

  容錦一聽就沉了臉,不過倒沒像之前那樣不講道理地只管威脅嚇唬,而是有來有往地同她商量:「那我叫兩個人暗中保護你,可好?」

  「那一兩呢?」慕雲卿急得一把拉住他,她覺得以他的性子,定要認為一兩沒有保護好她,定會怪罪的:「你是要處罰她嗎?還是……想要殺了她?」

  「卿卿若不喜歡,我便不那樣做。」

  「你說話算話?」

  見她像個小孩子似的和他確定,容錦失笑,配合地牽起她的手,小拇指輕輕勾住了她的,嗓音雖清冷,語氣卻柔情似水:「拉勾。」

  慕雲卿這才放心。

  容錦從玄影閣中調了青琅和青黛保護慕雲卿,他們兄妹二人是龍鳳胎,青琅終歸是男子,有些時候多有不便,倒是青黛,可以和一兩一樣寸步不離地跟在慕雲卿身邊。

  等那位小王爺將一切都安排好之後,慕雲卿才帶著人回了侯府。

  才下馬車,卻見有京兆府的人也往那府里去,她叫青黛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府里死了人,有人報官了。

  一聽有人死了,慕雲卿不覺蹙起眉頭:「誰死了?」

  青黛方才跟在慕雲卿身邊,對川寧侯府中的人雖有耳聞,卻並非任何人都識得,遂只將從差役那打聽來的消息原樣複述給慕雲卿。

  「回小姐的話,聽那捕快說,死的是二公子屋裡的人。」

  聞言,慕雲卿的臉色驀地一變。

  沈臨的屋裡人?!

  浮現在她腦海中的第一個人就是沉鳶!

  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倘若是沉鳶出事,怕是這府門前早就掛起了白幡,沉家的人也必來奔喪,沒道理這麼消停。

  櫻唇輕抿,慕雲卿眸中閃過一抹幽色:「走,進去瞧瞧。」

  慕雲卿帶著青黛一路進府,路上遇到一個神色慌張的小丫頭,便攔下她詢問情況,這下知曉了事情的全貌。

  「表小姐才從外頭回來有所不知,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頭香兒死了!」

  「怎麼死的?」

  「是……」提及此事,這小丫頭面露為難,明顯遲疑了:「這事兒奴婢也是聽說,沒有親眼得見,表小姐若知道了,可千萬別說是奴婢說的。」

  說著,她警惕地往四下里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偷聽後才壓低聲音道:「是、是二公子……他拿剪刀刺中了香兒的心口……」

  慕雲卿一愣,明顯意外:「他為何如此做?!」

  那小丫頭搖頭:「聽說是二公子喝醉了酒,香兒不知怎麼惹怒了他,盛怒之下,他便殺了香兒。」

  「那如何會驚動官府了呢?」依照秦氏的性子,多半會拼盡全力將此事遮掩過去才是。

  「自打侯爺從馬上摔下來,來府里探望的人就沒有斷過,那院裡死了人,大家都害怕,不防嚷嚷了出來讓外人瞧了熱鬧,想不報官也不行啊。」

  那小丫鬟說完便著急忙慌地跑了,臨走前還不忘拜託慕雲卿別說漏嘴了。

  慕雲卿望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默,面上若有所思。

  她總覺得這事不對勁兒。

  照理說,沈臨是主子,香兒只是個下人,即便她再如何無禮,最嚴重也不過被發賣或是直接打殺了,可怎麼想都不會是由沈臨親自動手。

  縱然是喝了酒,也沒見哪家主子同下人置氣到這般程度的。

  而要說是有人蓄意陷害……慕雲卿想到的第一個可能就是二房那邊動的手。

  思量間,慕雲卿帶著青黛直接去了大房那邊,遠遠地便瞧見燈籠火把亮了滿處。

  及至近前,慕雲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香兒,胸口那裡還插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兩隻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那血是鮮紅的,排除了中毒後被補刀的可能。

  秦氏和沉鳶聞聽消息先後趕了過來,沉鳶當場就嚇暈了過去,秦氏倒是沒暈,滿口嚷嚷著「冤枉」想給沈臨脫罪。

  沈臨自己也被嚇傻了:「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忽然發了瘋似的撞上來才被剪刀刺中的!」

  「你們相信我,我沒有殺人!」

  他翻來覆去就只會說這麼幾句話,捕快逮著門口伺候的婢女問了話,跟著便要將人押回衙門候審了。

  電光火石間,慕雲卿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側過頭壓低聲音吩咐青黛道:「回去告訴一兩,讓她去一趟長公主府上,將侯府中發生的事告訴容冽。」

  青黛一一應下:「然後呢?」

  「沒有然後,容冽知道該如何做。」這現成送到手的機會若不加以利用,豈非太過可惜!

  「奴婢這就去。」

  青黛匆匆離去,留慕雲卿繼續在那看熱鬧。

  沈臨被嚇得臉色慘白,不知是因為看到了香兒的屍體還是因為自己即將被下獄。

  眼見京兆府的那些捕快將沈臨鎖了就要拉走,秦氏頓時慌得六神無主,慕雲卿看準了時機,狀似擔憂地來了句:「若是叫他們帶走了二表哥,萬一被嚴刑逼供怎麼辦?他一個讀書人哪裡捱得過那些酷刑,到時候,無罪也成了有罪了!」

  這話聽得秦氏心裡一緊。

  她本就愛子心切,又是個深居簡出的無知婦人,頓時便不管不顧地撒起潑來,吩咐府中下人絆住那幾名捕快,勢必不能讓他們帶走沈臨。

  見狀,慕雲卿又故作關切地自言自語道:「若是能藏匿些時日,暫且躲過這一遭就好了,來日總有機會證明清白,總好過眼下被屈打成招。」

  這話要是慕雲卿直接說給秦氏,她必不肯聽,但似此刻這般她自言自語叫秦氏和她身邊的人聽了去,她們反而會上心。

  加上情況混亂,一時也來不及多想,秦氏便讓人趁亂帶走了沈臨。

  慕雲卿冷眼旁觀,見此情形,唇邊不覺綻放一抹冷然的笑。

  呵,兒子殺人逃逸、母親私縱命犯,她倒要看看,川寧侯還有多大的本事能撈回他們母子二人!

  扯了扯嘴角,慕雲卿眸中閃過一抹幽暗的鋒芒,轉身回了客院。

  剛巧,一兩也從公主府傳信回來了,見到慕雲卿之後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眼淚更是說來就來:「嗚……小姐,您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慕雲卿滿臉疑惑。

  一兩指著青黛,儼然抓到夫君在外面養了外室的正房一般,傷心欲絕地「質問」道:「為何青黛姐姐會跟您一起回侯府?您要換個人伺候您了嗎?」

  慕雲卿:「……」她有一種朝秦暮楚、誆騙兩家女子芳心的感覺。

  看穿了一兩的小心思,慕雲卿一邊往房裡走,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容錦他不會罰你的,把心擱在肚子裡就是了。」

  一聽這話,一兩瞬間就止住了眼淚,唱戲似的變臉道:「哈!小姐萬歲!奴婢就知道有您在,一定能保住奴婢的屁股不挨打,小姐您最厲害了,主子最聽您的,嘿嘿!」

  她就是因為害怕被丟進玄影閣,是以才假借回侯府給周嬤嬤報信便順勢賴在這裡不回去的。

  萬幸萬幸,真叫她躲過了一劫。

  「先別急著高興,有事交代你去辦。」

  「小姐吩咐就是。」

  「秦氏讓人絆住了官差,又叫人偷偷護送沈臨離開,你和青黛去後門那堵著,悄悄的,別驚動了人,看他們將沈臨藏在了何處,速來回我。」

  「是!」

  一兩和青黛走後,秋桑好奇地問慕雲卿:「小姐,您既有心料理二公子,何不趁此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消失於世間,何苦還要讓人去盯著他?」

  「他若出事,今日一案雖死無對證,卻難保不會有人說他是被滅了口,倒反幫他洗脫了嫌疑,何況解決他一人於大計並無大用,倒是留著他,說不定還能將川寧侯拉下馬。」

  就像當日沈妙菡忽然出現在人前揭露老夫人一樣,倘若有朝一日沈臨忽然出現在侯府,又恰巧被人瞧見了,川寧侯便定要背上個「窩藏逃犯」的罪名。

  慕雲卿雖不知今日這一出兒究竟是何人設局,但並不妨礙她將計就計。

  沈臨一逃,即便人不是他殺的,也成了他殺的了。

  何況又有容冽去京兆府那邊運作一番,想來這殺人的罪名他是背定了,而只要他身上有了污點,沉鳶便可名正言順地提出和離,甚至無需沈臨同意,官府就會判沉鳶歸家另嫁。

  思及此,慕雲卿眉心微動。

  沉鳶……難道是她?!

  周嬤嬤見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在那費心勞神,不免心疼。

  慕雲卿面色凝重,周嬤嬤也不覺跟著皺起眉頭:「小姐,可是有何不妥嗎?」

  「總覺得今日之事有些古怪……不過也只是猜測而已,並無真憑實據……」

  周嬤嬤倒了盞茶給她,想起什麼便說:「對了小姐,白日裡,您被小王爺接走後,姜通傳信進來了。」

  「姜伯說什麼了?」

  「之前您不是吩咐讓他多多關照沉家嘛,為此他便事事叫人留著心,前兩日二少夫人回娘家,姜通的人發現,少夫人她在回侯府前曾去過一處農家,姜通覺得奇怪,便命人多盯著些那戶人家,竟意外發現沉家的下人曾往那跑過幾趟,都是送銀子去的,今兒一早,姜通的人發現他們搬走了。」

  「知道那戶人家的底細嗎?」

  「就是尋常人家,父母兒子、媳婦孫子,不過聽說那家的小孫子近日來得了重病,家裡人急著籌錢,姜通的人去問過,他們說,是二少夫人偶然見街上見到了他們求醫問藥,覺得可憐,便好心施捨。」

  「哦?是嗎……」

  施捨是真的,好心也未必有假,但只怕不僅僅如此,再是好心施捨也不必巴巴地追到人家裡去,不過是給些銀子,讓下人去豈不好?

  慕雲卿心下,已有了幾分猜測。

  沈臨說,人不是他殺的,是香兒自己撞上了他手中的剪刀……那麼假設他說的是真的、假設這一切都是沉鳶謀劃的、假設沉鳶去的那戶農家是香兒的家,那麼一切似乎就順理成章了。

  她記得一兩之前曾說過,沈臨的通房丫頭是由秦氏親自挑的,又是自小服侍沈臨的人,為此很是瞧不上沉鳶,明里暗裡沒少給沉鳶主僕使絆子,是以按照常理推斷,香兒是絕無可能豁出性命去幫沉鳶陷害沈臨,這也恰恰是沉鳶聰明的地方,如此一來,任誰也懷疑不到她的頭上。

  但若是沉鳶給了香兒家銀子,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當然了,像香兒這樣欺到主子頭上的刁奴絕非真心相待就能換回一顆真心的,所以沉鳶才親自去了香兒的家裡,名為施捨,實為震懾威脅。

  她摸清了香兒的底細,若她不老老實實聽話,便會對她家人下手。

  不過慕雲卿估摸著,依沉鳶的性子,不像是會拉無辜之人下水的人,她狠不下那顆心,否則的話,當初也不會被秦氏他們欺負到如此地步,以香兒家人相要挾,多半是她在嚇唬香兒,不會真的要了她家裡人的性命。

  若她猜測的這些都是真的,那麼想來不日沉鳶便會提出同沈臨和離。

  和離……青蔥般的指尖輕叩杯沿,慕雲卿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對周嬤嬤說:「待會兒這府里消停下來之後,還請嬤嬤往康王府走一趟,把楓實和木槿都叫來。」

  頓了下,她略蹙了下眉頭,又道:「把容錦身邊的護衛也都叫上。」

  聞言,周嬤嬤的眼睛豁然亮起:「小姐,碼這許多人來,是要一舉端了侯府嗎?」

  她的表情仿佛在說,小姐您要是跟奴婢聊這個,那奴婢可就精神了。

  慕雲卿怔愣片刻,細密捲曲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眨了兩下,好半晌才道:「……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啊?」

  「我叫他們都過來,是恐人少了耗時太久。」

  聽她這麼一說,周嬤嬤愈發好奇了:「小姐您到底要做什麼呀?」

  「我想讓你們趁夜將沉鳶的嫁妝都偷出來。」

  一旦沉鳶與沈臨和離,必會請了族中的人亦或是官府來清點嫁妝,讓她帶回家去,可若是那些嫁妝不翼而飛了呢?世人不會說沉鳶監守自盜,只會說是沈家騙占了她的嫁妝去,屆時鬧上公堂,不止要賠錢,名聲也不好。

  「還有……嬤嬤您記得拿出一兩件頂好的首飾和頭面,悄悄地混在秦氏和沈妙菡的首飾里。」如此,才叫「人贓並獲」呢。

  「小姐放心,奴婢都記下了,您呀,快別操這些心了,也折騰一日了,奴婢去打些熱水來給您沐浴,完了便早些歇著吧。」

  「好。」

  周嬤嬤去打水,慕雲卿便逕自走到妝檯前摘下釵環,解了髮髻。

  浴桶設在屏風後面,入秋後早晚涼得很,每每沐浴周嬤嬤她們便會一早放好炭盆,烘的裡間暖烘烘的,免得著涼。

  起身繞過屏風,慕雲卿寬衣後入浴,周嬤嬤拿了沐膏幫她沐濯,本就烏黑的發打濕後更見黑亮,柔順地散在背後,隱隱可見其下瑩白透亮的肌膚。

  通常洗過頭後,慕雲卿便不用人在旁伺候,於是周嬤嬤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又聽到珠簾響起時,她只當是周嬤嬤進來給她送寢衣,並未多想,甚至還說:「對了,嬤嬤幫我備下筆墨,我待會兒要寫封信送往江南。」

  大婚之禮,需有高堂在上,她爹娘雖已故去,卻不能不請二叔來此。

  誰知她說完,周嬤嬤卻遲遲沒有反應。

  「嬤嬤?」慕雲卿說著,狐疑地轉頭朝屏風外看去,卻見那繡畫接天碧葉處,容錦俊美無儔的那張臉一半被屏風遮住,一半露在外面。

  未曾被擋住的眸子灼灼發亮,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