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的來晚了些?」剛剛結束了今天下午的教課, 從存茂堂回來的蘇磬音,在主院外,對著不遠處的齊茂行淡淡的笑著開了口。記住本站域名
之前齊茂行都是等在存茂堂外頭的大桂樹下,這一次, 她卻是都快走回了主院裡, 才看見齊二匆匆出門過來。
齊茂行推著輪椅迎上來, 只是溫聲解釋:「原本要早些的,只是苗太醫將熬好的藥失手摔了, 又熬了一回, 耽擱了些功夫,我剛要出門,就正遇上他派奉書送了一碗燙藥來,這就耽擱了一陣子。」
哦, 又是苗太醫。
那這一次是真的在喝藥, 還是又與那庸醫兩個, 私下出去做了什麼不能言說的事來?
若是從前,蘇磬音聽見這話,只會擔心齊二的病情, 還會在心裡暗暗擔憂, 他會不會又因為解毒心切, 再被那庸醫騙了什麼?
蘇磬音聽著這話,面上不顯,心下的第一反應,卻是有些冷漠似的,先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可想罷之後,她便又有些後悔了,手心微微攥了攥, 沒再看他,只點頭應了一聲,便又當前像院內行去。
幾日前,學堂里「存茂堂」牌匾便做好了,是蘇磬音親手寫的字,這會兒已經掛在了學堂的大門外,而與存茂堂的牌匾一起送來的,還有齊茂行私下裡一道兒做的「德音居,」小巧精緻,則是掛在他們兩個的小院主屋前。
德音是茂,齊茂行雖不愛讀書,但出身侯府,這最基本的《詩經》卻還都是背熟了的,這句是好句,意是好意,更要緊的,是明面上雖只是蘇磬音的音字,但私下裡,卻是是又帶上了他。
他私心裡暗暗覺著,這就是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處的意思,怕磬音不好意思,因此便偷偷的吩咐工匠一道做了。
送來之後,磬音果然也沒生氣,只是嗔怪的看他一眼,便也親自看著奉書帶人,爬著梯子,端端正正的掛了上去,之後立在院裡欣賞了一陣,就笑眯眯的誇他這幾個字寫的好,方正剛直,一看便滿是威武殺氣,掛在這兒,定然能震懾宵小。
沒錯,這德音居三個字,卻是齊茂行自個寫的,為了寫好,他提前偷偷的練了月余功夫,又藏在旁的字帖里,叫蘇磬音指點了許多回,好容易,才勉強滿意。
可他自幼習武,到底並不精於書畫,聽了這話,便總覺著夫人是在故意笑話他,因此便也故意回道:「那磬音你怕是說錯了,我寫這幾個字時,滿心裡想的都只是你,如何能帶了殺意來?你再好好瞧瞧,裡頭是不是滿帶了男女情意才對?」
聞言,蘇磬音便立即笑出了聲,一面臉紅,一面又配合的仰著頭看了好幾回,便連連搖頭:「呀,細一瞧,當真還透著兒女情長,這可不行,一帶上情意來,你這威武殺意,豈不是毀了?」
兩人為著這字鬧了半晌,最後齊茂行正經起來,問他是不是不太成,若不然,還是請她再重寫一回,再換上去?
但蘇磬音卻很是堅決的拒絕了。
甚至後來每每經過時德音居下,她有意無意的瞧上一眼,面上便總是帶了輕快的微笑。
但今天下午,蘇磬音卻對頭頂的三個字理也未理,徑直舉步進了屋內,也沒有像往日一般先抱著軟枕去榻上毯上閒散躺靠,而是去了書桌前,又翻出了她早已翻舊的《論語》來,滿面嚴肅的備起了課。
若是往常,這種時候,齊茂行都不會打擾她的,但是現在,他卻是微微皺了眉頭,忽的上前,一把按下了她的書本,忽的開口道:「磬音,從昨日開始,你到底怎麼了?」
蘇磬音抬頭,還試圖微笑著岔過去:「嗯?怎麼了?我好好的啊。」
可齊二並沒有叫她如願,他的聲音溫和清朗,可態度卻是堅決的絲毫不讓:「並沒有,你這兩日,分明待我不太對勁兒,不單單是因著小日子不舒服,我看得出來。」
「你就是對我有異,在生我的氣。」齊茂行的話語斷然,一雙星眸又格外坦然的看向她:「為什麼?你與我直說。」
聽著這話,蘇磬音便緩緩垂下眼眸,一時無言。
在前天夜裡,齊二剛剛隱瞞出去時辰的時候,她並沒有立即質問出口。
有什麼好問的呢,齊二若是想說,就不會瞞她,既然都特意說了謊話隱瞞了,她再這般喋喋不休的追問不停,又能問出什麼?再得了他另一番欺騙敷衍,或是叫齊二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就是不能告訴你……
她面上難道就很好看嗎?
倒不如就這般當作不知道,最起碼,還能撐得住表面的一片和樂。
畢竟,她們雖是夫妻,雖也口口聲聲有情有意,但實際上,到底卻又與真正的夫妻情侶,並不相同。
就好比為了放鬆,特意去找了幾個月、甚至幾天就散的臨時男友,你會去關注對方從前有過多少前任,往後能不能買得起房,家裡有幾口人,父母性格到底好不好相處……這些問題嗎?
不會,那些現實與瑣碎,在單純簡單的感情面前,是不用擔心,不用考慮,壓根兒就不存在的。
遇見了,心動了,就可以開始曖昧的試探,美好的相處,除了享受相戀時的快樂與美好之外,唯一要關注的,就只有這滿意高興的感覺本身。
蘇磬音從沒有過這般天真任性的時候,尤其這一輩子,若是按著正常的發展,也是決計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但偏偏,齊茂行身中傷毒廢了,又莫名其妙的對他表白出了男女之情。
之後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從前的明面夫妻,便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在實際上,為蘇磬音提供了這樣的結果。
齊二主動表白,喜歡她,尊重她,也付出了實際行動,她不論是因為同情感動、就算只是單純的顏控呢,總之她也真的有些心動了,那就可以試一試。
當然,從前的衝突,侯府的瑣碎,甚至日後的結果,這些問題都依舊存在,並沒有真正的面對解決——
可她為什麼要想這些?
她們只是談一場為時幾個月的戀愛而已,這個時間,緊張到沒有時間一一分辨這些叫人不痛快的事。
且在之後的相處里,齊二越是體貼入微,處處優秀,蘇磬音也越是滿意動容,她就越是不願意想的太多。
想的太多了,便難免要求日後。
可她與齊二是沒有日後的,當真要陷進去,再也拔不出來,日後苦的只會是她自個。
也正是因為這緣故,她才可以不在意齊二之前對她傷害與放棄,不追問齊二對她的故意隱瞞。
這是一種既全心沉浸又努力抽離,逃避現實,只管及時行樂的心態。
說來複雜,但是其中每一種情緒,都自有其中緣故。
但是直到現在,齊二就這般將話明明白白的問到了她的面前,她忽的發現,自己做不到。
齊二欺騙她,這件事,就像是刺進肉里的毛針,指尖劈開的肉刺,都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就那樣明明白白的放在那兒,只要不解揭開取下,就會結結實實的埋在那,略微一個言語動作,就能叫你打心底里的不痛快。
她做不到視而不見,毫不在意。
沉默許久,蘇磬音便又抬起頭來,聲音平靜:「因為前天晚上,我三更天便醒了,可你之後騙了我。」
「我這兩日裡,便總是忍不住想起這事來,忍不住琢磨你是為什麼要騙我,你半夜出去那麼久,到底與苗太醫在一處做了什麼?」
「因為這個,我這兩日才有些不對,叫你察覺了。」
蘇磬音也認真看向面前的齊茂行:「其中的緣故,我不能知道嗎?你可以說嗎?」
真正問出口後,她的心下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問出來也好的,她輕輕的咬了下唇,心下也已經在為對方尋出了各種解釋——
或許,也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緣故,說不得,就是齊二隨口一提,記錯了時間呢?
那她豈不是庸人自擾,又白白浪費了這兩日相處的時候?
可齊茂行坦然的神情卻是猛然一窒。
一派凝滯間,德音堂外,奉書匆匆跑了進來:「二爺,二爺!外頭來了一人,說是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要立時來見您。」
奉書雖然跑的已經很快,但他這話卻並沒有早傳多少,因為他口中傳旨的人,這會兒就跟在他的身後,一步不落的緊跟著到了院內。
來人一身布衣,短打包頭,但整個人都是立的筆直,站在原地抱拳開口,渾身便都透著一股軍士的氣質:「先帝駕崩,太子有令,召將軍速速回城護駕!」
「將軍,山陵崩,按著規矩,為防不測,九城城門緊閉,得新帝旨意前,任何人不得進出,屬下已備了快馬,殿下口諭,要咱們消息傳出來之前,趕回京城聽命!」
說完之後,傳旨之人便站在了一旁,只目光灼灼的看著面前的齊茂行,顯然,是要他立刻、馬上就起身回京去的意思。
什麼快馬?什麼護駕?
蘇磬音都來不及國喪震驚,便滿面震驚的的抬頭先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日頭都在西邊,只剩了紅黃的一線,這個時辰,莫要因駕崩封城了,便是沒有這國喪,頂多半個多時辰,進出的城門就也該關閉了!
齊二的腿還廢著,坐著輪椅,這麼點兒時間裡,他怎麼可能回得去!
太子這是在傳什麼糊塗的旨意?
她愣愣轉身,但是在看見齊茂行表情的一瞬間,所有的阻攔與疑問卻都生生的哽在了喉嚨里。
齊二的面上沒有一點為為難詫異的神色,他點頭應是,只有向她看過來的眼神里,便滿是毫不遮掩的歉意與擔憂。
他的脊背挺直,就這樣當著蘇磬音的面,長腿一邁,便一支孤松般,挺拔至極的站了起來。
「磬音,你好好待在這兒,等我回來找你,我在莊子上給奉書留了人,若是有什麼意外,他們也送你回蘇府去。」
蘇磬音只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一雙杏眸盯著他,一言未發。
齊茂行在這樣的目光下心頭既沉且澀,但他卻是實在沒有再與她多解釋的時間,說罷這一句囑咐之後,他欲言又止的張張口,便再不能耽擱的猛地轉身,大步衝著院外匆匆而去。
蘇磬音沉默的看著齊茂行身姿矯健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帘。
正是日暮,再過不久,天色暗下來,就又是該睡下的時辰。
但她卻忽的覺察,自己剛剛從一場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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