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四個帶進來的「丫鬟」, 單是從樣貌打扮上,露出的苗頭就已經很是明顯。Google搜索

  在場又沒有當真傻的,四個盤靚條順、風韻娉婷的所謂丫鬟剛往地上一跪,眾人的目光, 便都別有深意的看向了端坐在輪椅中的齊茂行。

  當然, 也有偷偷瞧蘇磬音的。

  那是想看看身為正室的她, 對於長輩給夫君送通房丫頭,並且一送還是四個的事, 是個什麼反應。

  蘇磬音當然不至於為這個生氣妒忌, 但老太太這麼突如其來的操作,還是有些驚到她了,一時間都有些回不過神來、來不及反應。

  抱節居內唯一還能絲毫不受影響的,也就只有早有準備的老太太。

  齊茂行沒有開口, 袁老太太便笑眯眯的叫四個丫鬟都起來, 叫她們都抬起頭, 叫二爺好好看看。

  「是……」

  四個通房預備役聞言都是嬌怯怯的答應起身,對著面前的齊茂行微微抬頭,露出了自個的五官面目。

  果然, 雖無絕色, 卻也都是在水平線以上小家碧玉, 有的羞澀些,含羞帶臊看他一眼就趕忙低頭,有的大膽,媚眼如絲就明擺著勾過來,當真是或婉約或奔放,各有千秋。

  但被這般對待了的齊茂行,卻是一聲不吭, 面上凝滯的連丁點的波瀾也無。

  事實上,自打這四個人出現開始,他就一直是這樣的面無表情,木雕石塑一般,卻又隱隱透著一絲冷氣。

  在這刺的人發寒的冷漠裡,四個丫鬟也沒能堅持太久,只幾息功夫,不論膽小膽大的,便全都又驚又怕的重新低下了頭,甚至有想躲閃後退的。

  眼見著這般情形,老太太右手飛快的撥了幾次手上的佛珠,便只示意袁嬤嬤先帶著人退了下去。

  連帶剛剛上茶的長夏一道,也被一起帶了出去。

  沒了下人在,屋內氛圍一便更顯的沉默且僵持,但老太太卻是絲毫未覺一般,仍舊能對著齊茂行繼續慈愛道:「你是侯府的嫡出長孫,身邊只留一個丫頭一個小廝,像什麼話?之前的那些都不懂事,趕了也就趕了,這幾個,是我叫袁嬤嬤千挑萬選出來的,茂兒你且用著,若不合意,只管與祖母說!」

  直到這時,齊茂行才緩緩的吸了一口氣,他手心緊握著輪椅扶手,面上沒有沒有動怒,只聲音卻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孫兒腿腳不便,的確是需幾個有力氣的伺候搬動,只挑的這個,瞧著便沒什麼力氣,只怕是不大合用。」

  老太太的話頭頓了一瞬,接著,便又微微笑了起來:「這倒是祖母考慮不周了,茂兒莫憂,一會兒回去,祖母親自再給你挑有力氣、懂規矩的來,必不委屈了你!」

  眼見自個都已說到這個地步,祖母卻仍在裝傻,沒有絲毫改念的打算。

  齊茂行只覺最後一根絲線都猛地崩斷了,他猛地抬頭,一雙星眸深不見底的看向面前將他一手帶大的祖母,一字一句道:「那您送這四個人來,是想要我如何?」

  迎著齊茂行這般的目光,饒是已袁老太太的閱歷,也只覺著心口微微發慌。

  她的目光躲閃了一瞬,接著回過神,便又按按眼角,聲音帶出幾分悲哀來:「茂兒,我是眼見著你一點點的長這麼大的,廢了多少心,熬了多什麼血,眼見你為了殿下,落得這般情形,硬生生的絕了後,你這是叫老婆子死了都閉不上眼啊……」

  說罷,見齊茂行毫無動容之意,她的心下一痛,竟是當真流出了一道淚水道:「茂兒,你也別多心,祖母知道你打小就有主意,這四個丫頭,你只留著試試,若是瞧著順眼,就叫她們伺候你,若是不喜歡,安置打發,也全憑你的心意,祖母絕不插手!」

  聽見這一句,齊茂行緊繃的面色,便好似隱隱的松泛了幾分,老太太見狀,心下一定,便越發又說了些從前養育的不易,對他受傷中毒的悲慟不舍……諸如此類的話頭。

  齊茂行一言未發的聽著,半晌,便似乎極其疲憊一般的微微閉眼,只淡淡道:「您的意思,孫兒都知道了,時辰不早,祖母明日還有過壽,不如早些休息,免得頭疾再泛起來,倒是孫兒的不孝。」

  這時候,方才出去的袁嬤嬤也又走了進來,聞言也長鬆了一口氣般,一道勸了幾句。

  老太太仔細看了看齊茂行的神色,似乎是的確沒什麼不對,又瞧著外頭天色也的確是不早了,且怕多耽擱下去,白白浪費了這一整夜功夫。

  因著這許多緣故,袁老太太便也果然站起了身,只最後又是滿面慈愛的安撫一旁的蘇磬音幾句,叫她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想不開,鬧小家子脾氣……

  只是話未說完,一旁齊茂行便又很是堅決的又一次趕了人,加上蘇磬音也是要笑不笑的滿口應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叫袁嬤嬤扶著,又在眾人擁簇下浩浩蕩蕩的出了抱節居去。

  老太太剛走不久,大廚房裡便又來了人,說是按著五福堂的吩咐,特意將二爺二奶奶接風的晚膳提了來,在外頭問大丫鬟長夏要擺到哪?

  掀簾進門的長夏立在門口,三言兩句將這事稟報了,只是聲音里卻帶著怒意,死死的咬著牙關,滿是一種被折辱之後的委屈與不忿。

  她原本是李氏特意挑出來的,正經的吳地好女,不單五官眉目十分嬌媚,身材也是更偏纖細羸弱些,算是十分符合大時下男人的主流審美。

  自然,這樣的身材,美則美矣,但在老太太與袁嬤嬤的的眼裡看起來,卻是有一個致命缺陷的——

  身子太細、臀胯又太窄,一看就不好生養。

  而袁嬤嬤剛才領進來的四個丫鬟,雖然顏色上差了她幾分,卻是之前特意找大夫看過,都是底子壯實、好生養,且還吃了一個月藥膳,只等著一舉得中的!自然不是長夏、甚至蘇磬音能比得上。

  蘇磬音且罷了,那是三媒六聘娶進來的蘇家女,生下的來是嫡子,還值得試上一試。

  老太太如今著急的,若不是齊侯爺身邊丫鬟通房一直不缺,這些年卻一直沒一個傳喜信的,實在是沒有指望了,只怕她連給兒子身邊塞人的心思都有,怎麼可能會將這般寶貴的機會,叫一個外三路長夏搶去?

  要不是看齊茂行身邊只留了她一個,擔心太明顯了反而弄巧成拙,惹得齊茂行不痛快,說不得老太太方才就要先將她遣出去了。

  而袁嬤嬤方才特意叫長夏出去,就是要敲打她,莫要仗著自個的姿色與資歷,便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若是從前且罷了,長夏自個也是存著做屋裡人的心思的,受這樣的教訓也是應當,但偏偏,自打抱節居里的丫鬟們,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她一個伺候之後,她卻是早已死了這個心,連粗野性子都不再遮掩,當真是安安分分,只一心伺候主子的!

  三份的月例銀子拿著,眼見著家底一日日的厚起來,再加上二爺早與她說過,往後等用不著她了,若還想留著,就看二奶奶那用不用得著,若不想再當個伺候人的奴婢,身契就在手裡放著,什麼時候想出去,他也不會攔。

  有這樣的前程在前頭放著,她是腦子叫驢踢了,還非要舔著臉往主子床上爬?

  可袁嬤嬤的身份,她又反駁不得,心裡再是憋屈,也只是硬生生的受了。

  這時候到了齊茂行面前,越想越氣,實在忍不住了,長夏便又是忽的重重跪地,一個頭磕下去,又氣呼呼道:「二爺只拿我當丫鬟,我是知道的呀!日頭月亮在頭上照著,我對二爺、二奶奶,那是滿腔忠心、一點旁的心思都沒有!」

  「袁嬤嬤教訓,人也不敢不領,您要在哪兒用,我只管去擺好,叫剛來的四位姑娘伺候二爺用膳好拉!」

  但齊茂行此刻,卻並沒有安慰長夏的空檔,老太太走後,他的面色便又沉了下來,並不理會長夏的賭氣,只是沉聲問道:「那四個丫鬟過來,身上可帶了包裹行李?」

  長夏聞言一愣,雖還委屈著,卻也仍是立即回道:「要跟著伺候,當然帶著拉,袁嬤嬤叫她們就在前頭抱廈里住著拉。」

  齊茂行聞言,微微閉了眼睛,便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又繼續道:「你去把她們帶到西廂房裡坐著,趁著不留意的時候,帶著鎖頭,將她們鎖在裡頭去,你要是一個不行,以防萬一,將月白石青也叫上幫你。」

  長夏為這吩咐很是吃了一驚,只連委屈生氣都忘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蘇磬音,聞言也忍不住開口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她雖然已經猜測到了齊茂行的性子,應該不會當真與四個丫鬟發生什麼,可是既然已經留下了,第一晚就這樣猛不防將人鎖起來?

  這也實在是有些不必要吧?

  可齊茂行卻並沒有玩笑的意思,還有繼續平靜道:「出去之前,先叫小丫頭出去找一趟奉書,將一道回來的苗太醫請回來。」

  說罷頓了頓,覺著苗太醫一個或許不夠,便又補充道:「還有葛大夫,也去找找,若是得空,也一道接來、儘快。」

  長夏在齊茂行那莫名叫人害怕的氣勢里,也不敢多問,立即答應著匆匆去了。

  剩下齊茂行轉過身,對著留下的蘇磬音微微抬了頭,帶了些歉意般道:「對不住,一路回來,還叫你不得安生,一會兒月白石青回來了,先叫她們伺候你用了膳,靠著歇歇,我這邊兒還有些事,要多耽擱一陣。」

  要是從前,她聽了這樣的話,肯定就立馬避而遠之了,但是經過了莊子上這麼久的相處,蘇磬音聞言,卻是留了下來,且很是自然開了口:「你這是要做什麼?可要我幫忙?還有月白石青……若是還有什麼事,我這也並不急。」

  齊茂行聞言,似乎有些感激朝她笑了笑。

  只是齊茂行之前都是一派純粹明朗的笑容里,這一次卻帶了些勉強:「也不必,一會兒將人關了,再叫月白石青幫著將她們身上帶的零碎,還有抱廈里的行李都一塊翻檢過來,等著叫葛大夫一件件查清楚,就也沒什麼旁的。」

  聽著這話,蘇磬音立時明白了些什麼,她站起身,恍然之外,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震驚:「你是說……」

  怎麼會?那可是…你的親祖母……

  後頭這一句,看到了齊茂行面色,蘇磬音沒能說出口來,

  她實在是沒有忍心說出口,若是當真如此,那齊茂行就何止是被齊侯府放棄?簡直是連為人的最後一絲希望與尊嚴都叫人踩了下去。

  齊茂行微微垂下了頭。

  他自小就在五福堂里長大,是什麼脾性,祖母袁嬤嬤都是再清楚不過的,她們不會不知道依他的行事,決計為了這麼幾句話,就當真認下這四個丫鬟。

  可若是如此,祖母臨走時的模樣,倒是憑什麼這般放心,倒像是料定了他必定會叫這四人有孕留後的?

  他寧願是自個小人之心,忤逆不孝,誤會了祖母一派慈心,那般最起碼,他與祖母,還留了最後一絲餘地,不至於叫她們十幾年的祖孫情分,最後卻只剩一場笑話。

  可若他未曾猜錯……

  一念及此,他的聲音忽的低了下去,話中透著一股叫人說不出的滋味:「我只是想瞧瞧,祖母是只單純送了人來,還是後頭,還有什麼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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