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磬音在宮道上果然如約來接她的齊茂行。Google搜索
他顯然是聽著消息之後, 剛從御前左近匆匆過來的,還是一身輕甲,腰挎長刀,皂色的長靴直挺, 行動間端正挺拔, 整個人都像是一根直溜溜的颯爽青竹。
蘇磬音還是第一次見著這般工作狀態時的齊二, 這樣的他,少了幾分在家時的少年氣, 雖然五官清雋, 但是滿面嚴肅,眉目鋒利,卻又隱隱滿是威嚴的殺氣——
看著有一種又禁慾又挑撥的心動感。
蘇磬音的步子微微一頓,還沒來得及多欣賞幾眼, 走到了她面前的齊二, 便忽的對她彎起了嘴角。
像是危險的猛獸, 在親近的人面前瞬間收起了自個的尖爪利齒,歪著腦袋露出了自個毫無防範的毛茸茸肚皮。
威風凜凜的將軍瞬間化身陽光大男孩,剛才的禁慾是一點看不著了。
蘇磬音又覺失望, 又是滿心的心愛欣喜, 只是在宮裡, 不好隨意閒談玩笑。因此心下再多波瀾,她也仍舊是繼續維持了一副端正的模樣,微微低頭,按著禮數,客客氣氣的叫了一句「夫君。」
不過抬頭之後,看著已經近在眼前的人,她還是忍不住的微微彎了嘴角, 在旁人不會發覺的時候,嘴唇翕動,無聲的又叫了兩個字——
齊二。
分明未曾出聲,但齊茂行只從她靈動的眸子與神情里,便仿佛已經聽到了她故意的,帶了幾分調笑似的狡黠音調。
因為進宮,他的夫人顯然鄭重裝扮過,頭髮梳了端正的金寶髻,正中是大紅的寶石頂簪,兩側對稱的插了一對兒翠葉金花流蘇簪,再往下,是一身深月青的交領長袍。
這一身命婦正裝,有點像是男子們朝堂上的官袍,只是花紋佩飾都更多些,袍上並沒有女子常見花草蝶鳥,而是萬字鶴雲紋,交領長衣下,也露出了一截女子才有的茄色百褶裙角。
這樣端正的衣裳裝扮,放在旁人身上,或許會顯得老沉無趣,但是放在蘇磬音的身上,配著她的鬢髮若雲、容光勝雪,反而相得益彰,略微壓下了她年輕稚氣,卻愈發顯出了她雍容持重、光彩照人。
而齊茂行打一開始,最喜歡的,就是她這樣從不甘心囿於內宅,渾身上下,都泛著光一般,既穩重又張揚的自信模樣。
這模樣,叫齊茂行的心下像是被什麼撓了似的,渾身都泛著一陣酥酥麻麻的癢,只叫他莫名的有些發熱腿軟。
「磬音。」
同樣的,為了不至於在宮中失態,他最後深深的看了這樣的夫人一眼,之後便咬牙叫自己退後一步,只叫自己將話頭說到了正事上:「這個時辰,娘娘才剛用過早膳,宮務府的內官通常要等辰末才來,正好有些許空閒。」
今日便是之前定好的,娘娘召見蘇磬音進宮來說話的日子。
當然,雖然明面未提,但是私下裡,兩邊兒都知道,事關公主,這是要順便再瞧瞧的她的學問心性,看看出身出身蘇家的她,得了蘇太傅幾分真傳,是否夠資格做公主師。
齊茂行特意從御前告罪,親自帶著她去了坤德宮外,一道進了內殿,對坐在花廳的娘娘屈膝行了禮。
太子妃娘娘雖然如今已經入主中宮,但是對待蘇磬音與齊茂行時,卻與從前並無太大的區別,和氣大方,甚至神態比在東宮時還更隨意了些,只是在偶爾一個瞬間,會明顯的感覺到,娘娘的威嚴更甚。
這也難怪,娘娘從前雖為太子妃,但是當時的皇后娘娘懾於榮貴妃盛寵,卻只只是平白擔了一個皇后的虛名,為了不叫貴妃一黨尋出由頭來牽連太子,整日除了告病,就是吃齋禮佛,殿門都幾乎不出,就更莫提莫說執掌後宮大權。
反而是當時的娘娘,為了殿下,十幾歲剛剛大婚的年紀,就已經頂著太子妃身份,一點點的開始料理宮務。
如今雖然陛下登基,大皇子與貴妃一黨皆已伏誅,皇后娘娘成了太后,再不必像從前一樣委屈,但是被貴妃壓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理過事的太后,也並沒有出面的意思,從榮貴妃一黨里奪出的權柄,也仍舊是順理成章的移到了當今皇后的手裡。
太后娘娘,則是當真安心做一個諸事不理,只管享樂的富貴閒人。
居移氣,養移體,在這樣的娘娘面前,對方便是再隨意和氣,尋常人也不可能當真全然放鬆,
好在蘇磬音也說的沒錯,她所有的緊張,都是在事前的,當真到了眼前,她便也迅速冷靜了下來,言行之間規矩有禮,進退得當,沒有露出一絲患得患失、緊張無措的模樣。
只為著這個,娘娘眼中便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來,她也並不著急,只是叫他們夫妻都坐下,又叫宮人上了茶果點心,溫柔道:「來,都嘗嘗宮裡的手藝,如今不是從前了,試試哪樣好,喜歡什麼,嫂子叫人多給你們備著帶回去。」
兩個都是規矩應了,才剛謝了座,連茶盞都還沒來得及端,外頭便又疾步進來一個低著頭的宮人,在門外屈膝跪著:「稟娘娘,陛下口諭,召齊將軍速速回去。」
陛下是知道他來娘娘處的,這口諭傳的這般急,顯然是當真有大事。
娘娘也微微正了面色:「既是陛下吩咐,我便也不留你了,快去罷,放心,弟妹有我照應,」
齊茂行聞言,便也果然起身又行一禮,只最後瞧了蘇磬音一眼,得了她一個「沒事,不要擔心我」的眼神,便毫不耽擱的疾步而去。
剩下蘇磬音在殿內,小心謹慎的陪著說了一盞茶的功夫的話。
娘娘也只是問了問從前她與蘇太傅在一處時,祖孫兩個的相處情形,便略微往後靠了些,叫人去請兩位公主過來。
這便是她這廂已經有意,要看幾位公主的意思了。
蘇磬音心下一動,卻也仍舊撐得住,面色平靜,不卑不亢的對著來的公主們相互見了禮。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三公主沒有到,只有娘娘親出的大公主,與生母早喪的二公主過來與她見了一遭。
果然如齊茂行說的一樣,大公主聰慧懂事,只是問了她幾個書本上的疑惑,都一一得了詳盡生動的解答,在這之後,便都表現的十分客氣有禮,一看就是蘇磬音最熟悉的乖乖女好學生。
至於二公主,果然是個不愛說話的內向小姑娘,跟在大公主身後一聲不吭,娘娘溫聲勉勵了兩回,她才低著頭,極小聲的說了一句她剛剛學字,有的字,不論怎麼練,都覺著寫不好。
這簡直是送上門了一般!
蘇磬音學的最好的,原本就是書畫一道,聞言之後,她在娘娘的同意下,請來了筆墨紙硯,請了二公主寫幾個字出來。
內向羞澀的孩子,便更需要鼓勵,蘇磬音等著二公主寫罷,便只格外真誠的溫聲誇讚道:「公主這樣的歲數,這字寫得已是十分不錯了,只是公主歲數小,手腕力氣小了些,往後力氣大了就都好了,還有這一撇,寫得也太小心了些……」
說著,她也自個上手寫了同樣的字,為二公主示意。
這一手好書法,果然得來的滿堂讚譽,二公主一直羞澀的眼神都亮了起來,大公主與娘娘不愧是親生的母女,也是都露出了十分相似的滿意神色。
再往後的氛圍便越發的和諧了起來,娘娘在兩位公主面前,自然更加和善慈愛。
幾個人一道坐了一會兒,等到下頭有內官來稟報宮務,蘇磬音便識趣的起身告了退,娘娘也未多留,只是叫她往後常來遞牌子,最後又叫兩位公主送了她出來。
這個吩咐所代表的含義就已經很是明顯了。
在坤德宮中時還好些,蘇磬音還能撐得住面上平靜,等到出了宮門,到了外頭宮道上,她從方才的認真緊張里走出來,整個人便仿佛都輕鬆了起來,胸膛里像是飄著一朵雲,輕飄飄的,腳步都露出了幾分雀躍與輕快。
不光如此,快出宮時,蘇磬音還在宮門外看到了等著她的齊茂行:「想著你快出來了,特意在這兒等著,果然遇著了。」
蘇磬音其實並不是一個藏不住事的輕浮人,在事情沒有真正塵埃落定前,她甚至都並不喜歡與人多提,將大話說在前頭,因為擔心萬一不成,實在是太過丟人。
但是因為是齊二,在最親近喜愛的人面前,蘇磬音便也忍不住的作出了與她原本性格不同的舉動。
她笑出了面頰上的梨渦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悅:「齊二,你知道嗎,我方才在娘娘宮裡……」。
「我覺得,娘娘與公主,都很滿意我,這事能成的機率真的很大!」
齊茂行一直都靜靜的聽著,果然也是發自內心的為她的歡喜而歡喜:「我原本就說了你一定能行。」
蘇磬音高興的面頰緋紅,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並沒有,還沒有定下呢,娘娘也只見了我一個,說不得之後還會有更優秀的人呢。」
說到這兒,蘇磬音也想到了什麼:「對了,只顧著說我,你方才被急召去是怎麼呢?沒有出什麼事吧?」
「磬音,我……」
齊茂行欲言又止,面上便露出幾分遲疑。
蘇磬音回過神來,便也發覺了他面上隱隱的不對勁,一時間也冷靜下來,認真關心道:「怎麼了,是差事上的為難?啊,是不是不能亂說的?對不住,我不該問。」
齊茂行便在這關懷裡忽的扭過了頭去,沉聲道:「並不是,沒什麼不能說的,陛下方才召我,是因邊關傳來急報,戎狄犯境,暗算重傷了楊大將軍。」
「大將軍年事已高,受了這一次傷,一個不好,只怕會有性命之危。」
蘇磬音微微驚呼了一聲,她聽齊茂行說過這位大將軍,乃是與趙王爺齊名的楊老將軍的親子,開朝之後,便一直為國守關。
齊茂行受過楊老將軍的幾日教導,楊大將軍,稱得上是他的半個師兄,齊二從軍時,就是投在這位大將軍的帳下,每每提起,都是十分的尊敬仰慕。
因著這個,蘇磬音的心下一正,擔心齊二會心下難過,便想要好好關心安慰他。
只是話還為開口,她便忽的從齊茂行遲疑的神色里忽的察覺到了什麼。
她的面前一變,好似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卻並不願承認:「那,你……」
「原以為不會這麼快,未料到……」
說到這兒,齊茂行頓了頓,深吸口氣,終於說出了口:「陛下已經決意動兵。」
「磬音,我要領兵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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