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義昌主要是做玉石珠寶生意,在寧北市算是屈指可數的企業家。

  他有的是錢,坐飛機自然也是頭等艙,兩個寬敞座位,隔斷的小空間,有電子屏,可以看電視玩遊戲。

  縈縈把目光移到面前寬大清晰的屏幕之上,正在播放一部胖乎乎的熊貓劇,熊貓還會功夫,看起來很厲害。

  陳義昌見小女兒安靜下來,也帶上眼罩入睡。

  這三日他幾乎沒怎麼合眼過,小女兒現在平安,他也鬆了口氣。

  除了可以看電視玩遊戲,空乘員還準備了蛋糕甜品以及各種好吃的,縈縈全部吃完了,最後還把陳義昌那份也全部扒拉過來給吃掉。

  她的飯量其實不大。

  但任誰躺了兩千年突然醒來,又幾乎餓了一整天,都會有些暴飲暴食。

  主要還是這些蛋糕甜品太好吃,似乎能甜到心底,遮掩掉她已經麻木了千年的冰冷的心思。

  吃飽喝足,縈縈靠在柔軟寬敞的真皮椅上看著胖乎乎的熊貓拳打四方。

  看了會兒,縈縈閉目,從洞府引了絲靈氣開始運轉起來。

  練氣,也就是煉精化氣,引導靈氣入體來修煉。

  縈縈對這個很熟悉,她修煉了千年,只不過那時引氣入體修煉的是天魂,現在則是魂魄和筋骨一起開始修煉。

  引氣入體,顧名思義,就是引導靈氣在體內順著奇經八脈循環著。

  也是俗稱的運轉大周天。

  實際普通人一開始修煉需要感應氣,然後引氣入體,沿任督二脈循環,這屬於小周天。

  但縈縈本身天魂幾乎大乘期,對引氣入體就跟吃飯一樣簡單。

  而且這個時代,她感應天地之間的靈氣已經很稀薄,幸好她的洞府里這兩千年來隨著她一起吸收了許多的靈氣,洞府里的靈氣濃郁的讓她沉醉,不過她現在飛機上,也不好整個人都回到洞府里修煉。

  對於洞府,縈縈也不清楚它到底怎麼形成的,可能是別的仙人遺留在人間的。

  就連那竹樓里的藏書閣也沒有半點關於洞府的記錄。

  實際兩千年前,縈縈神識可以進入紅蓮洞府時,除了那萬卷藏書跟蓮花池,整個洞府裡面都是空蕩蕩的,靈氣也只剩餘一絲絲,正是那一絲絲的靈氣保她才死時神識不滅。

  當然,那絲絲靈氣也僅是能她十來天神識不滅,如果不是端王將她安葬在那樣一個天地靈氣聚集的寶地之上,她一樣熬不下去,也是那樣的寶地,紅蓮玉佩在吸收足夠的靈氣後『活』了過來,等她修煉到一定程度,她才發現了紅蓮玉佩里的洞府。

  想起這些往事,縈縈腦海中又浮現出端王抱著她時,俊美又淡漠的側顏。

  他是不是也如同陳家人一般,有了轉世輪迴,也在這人世間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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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寧北市已經是夜裡八點,聽到空乘員的提醒聲,陳義昌摘掉眼罩,正好對上小女兒的目光。

  那雙眸子似被水侵過,波光瀲灩的,與縈縈以往痴傻的目光全然不同。

  陳義昌心裡咯噔一聲,卻又見到小女兒如往常那樣垂下眼眸,他才鬆口氣,以為方才撞上的那雙透亮的眸子是股子錯覺。

  只不過陳義昌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明明上飛機之前小女兒臉色蒼白有絲絲疲倦之態,現在簡直肌膚白皙透亮,神采奕奕。

  「縈縈,下飛機了,我們快到家了。」陳義昌很快拋下心中疑惑,邊解開安全帶邊道:「你二姐不是故意打你的,你撞碎了她的獎盃,你二姐喜歡表演唱歌,你也知道她身體不好,那是她唯一參加比賽得的獎盃,很有紀念價值,她,她也是太生氣才打你的,你不要生她的氣了。」

  其實他也不在乎縈縈能不能原諒泠寶,反正她也聽不懂,只是說給縈縈聽聽一下,安慰自己那顆偏到十萬八千里的心。

  縈縈聽了這話,又悄悄翻了個白眼,她對這對父母,以及血緣上的二姐跟三弟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是,極度的厭惡他們。

  陳義昌說完這些話就沒繼續說下去。

  他起身望著縈縈,「走吧,我們回家。」

  家?縈縈的唇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兩人下了飛機,早已有司機在機場等著,是陳義昌公司的司機。

  上了車後,縈縈繼續閉目睡覺。

  一個小時後,兩人回到了陳家別墅。

  陳家別墅位於寧北市的市中心,高檔小區,陳家住的卻是獨門獨棟的別墅,可想而知是什麼價值。

  這個小區里住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貴的。

  縈縈跟著陳義昌進到小區就放眼四下打量,小區裡面有湖有花園,景色不錯。

  陳家別墅內,除了外地讀大學的陳泠玉不在,陳泠寶,陳桓還有餘鴻芸都坐在寬敞明亮豪華的客廳里。

  余鴻芸坐姿優雅,她不管何時都是很優雅,畫著精緻的妝容,穿著高檔定製的衣裙,四十多歲的女子生育過四個孩子的女人,身材卻保持的十分好,她對坐在旁邊玩手機的陳泠寶道:「寶寶,你爸爸說已經找回縈縈,他們一會就要回來了,等縈縈迴來,你跟她說聲對不起,這件事情就到止為止。」

  坐在旁邊玩遊戲機的陳桓嘲笑道:「那個傻子能聽懂話嗎?還要二姐跟她道歉,說了也是白說。」

  「桓桓!」余鴻芸嚴厲批評,「縈縈怎麼樣都是你三姐,不許你傻子傻子的喊她,待會兒你三姐回來,你老老實實的喊人,不然你爸爸要揍你我可不會再攔著。」

  陳桓撇撇嘴沒吭聲。

  余鴻芸囑咐完兩個孩子,靜靜坐在沙發上,不知想起什麼來,面上露出濃濃的厭惡之情。

  縈縈跟著陳義昌進到別墅里,她按照原身的生活軌跡,先換掉滿是泥濘的鞋子,然後上樓徑直找到自己房間,回屋脫下已經很髒的衣裙開始梳洗。

  原身是個傻子,但生活自理能力已經融貫到她的骨血里,這是她在特殊學校學習到的。

  但是原身是個真正的傻子,一次次的教導根本不可能真的教會她這些能力。

  除非讓她知曉懼怕,如果不能做好這一切,她將會受到懲罰。

  保持恐懼,才會讓她記憶這一切。

  所以原身當初在特殊學校過的並不好,總是被訓斥打罵。

  縈縈在自上而下溫暖的水流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睜開眼,眸子裡的光彩亮的嚇人。

  她穿上一套很保守的,長袖長褲的睡衣,才下了樓。

  樓下坐著余鴻芸,陳泠寶和陳桓,陳文昌應該也去房間洗漱換衣了。

  等到縈縈走到她們面前準備坐下,三人才發現她,俱嚇了一跳,陳桓罵道:「走路都沒個聲音,鬼鬼祟祟,嚇死人。」

  余鴻芸奇怪的看了縈縈一眼,她覺得才回來的縈縈有些奇怪,走路怎麼無聲無息,而且整體給人的感覺好像也變了,說不上是哪裡,就是怪怪的。

  陳泠寶也給嚇住,皺眉道:「神經病。」

  「寶寶!」余鴻芸道:「忘記媽媽剛才跟你說的話了嗎?」

  正好陳義昌也從樓上下來,陳泠寶聽見響動,心不甘情不願的對縈縈說道:「三妹,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打你的。」

  余鴻芸見女兒已經道歉,這才滿意道:「你們先坐會兒,我跟你們爸爸有事情商量。」

  說罷起身朝著樓上走去,「老公,你上來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夫妻兩人上了樓,餘下三個孩子坐在客廳里。

  陳桓嘀嘀咕咕罵了聲傻子就繼續玩遊戲。

  縈縈有心想神識放去樓上聽聽那兩夫妻說什麼,但她現在修為不太夠,沒法放出神識。

  余鴻芸和陳義昌上了樓上的臥室,余鴻芸從梳妝檯上取出一張文書遞給他,「老公,這次縈縈被拐走我實在擔心的很,而且縈縈已經十五歲了,泠寶也快十七了,上次去體檢,醫生也說要泠寶儘快換腎,我不想再出什麼差錯,我沒發繼續忍耐這種惶恐不安失去泠寶的心態,老公,我們讓縈縈在這上面按上手印吧,三日後就能安排她們接受手術了。」

  陳義昌看著那張薄薄白紙上的捐腎同意書。

  余鴻芸軟聲道:「老公,縈縈就算只有一個腎也能繼續活著的,而且她是個傻子,以後不會結婚生子,我們養她一輩子就行,等我們百年後,我相信泠寶也會願意照看她的。」

  「好。」陳義昌沉默半晌後,終於答應了下來。

  相比一個痴傻的女兒,他當然更喜歡乖巧的泠寶。

  余鴻芸悄悄鬆口氣,等泠寶換了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其實夫妻兩人當初也不是沒想到等腎源,但是給泠寶確診的醫生告知她們,泠寶的病情有些特別,若是用別的腎源排異跟後續反應會非常大,很有可能失敗,最好是用有血緣關係的,而且換腎時間最好是在十八周歲左右比較好。

  夫妻兩人拿著手術同意書下樓,陳桓還在。

  夫妻兩人都不想讓小兒子知道這件事情,余鴻芸道:「桓桓,我們有些事情要跟你姐姐說,你先上樓去吧。」

  陳桓嘀咕了句,不過還是抱著遊戲機乖乖上樓去了。

  余泠寶乖巧道:「媽媽,有什麼事情?我要不要也上樓去。」

  「不用,就是關於你和縈縈的事情。」

  陳泠寶意識到什麼,蒼白的臉頰上顯出有些病態的紅暈來,她自幼就知道自己生病,需要換腎,也知道三妹的出生就是為了給她換腎。

  她多希望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可以蹦蹦跳跳,去唱歌,去跟喜歡的人結婚生子。

  現在這一切,終於快要慢慢實現了。

  縈縈大概也清楚是什麼事兒,坐在沙發上沒說話,她甚至還從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摸了塊蛋糕吃。

  余鴻芸並沒有一上來就讓縈縈在同意書上按手印,反而是坐在陳泠寶身邊,握著女兒的手溫聲道:「寶寶,縈縈不僅是你的三妹,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照顧縈縈一輩子,你能辦到嗎?」

  「媽媽,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護著縈縈的,之前的事情也是我不好,不該為了一個獎盃打縈縈的,以後再也不會的。」陳泠寶聲音也透著幾分自我感動的溫情,「我一定說到辦到。」

  縈縈咔嚓咔嚓嚼著蛋糕,面無表情的。

  「好,媽媽相信你。」

  余鴻芸這才又挪到縈縈身邊坐下,朝著丈夫看了眼,陳義昌忙把手中的同意書跟一盒印泥遞給妻子。

  余鴻芸把同意書攤在雙膝上,握住了縈縈的手在印泥里按了下,溫情道:「縈縈,媽媽跟爸爸其實很愛你的,但是泠寶生了病,需要換腎才能活下去,你與泠寶是最親的親人,我相信如果你能聽懂媽媽的話,肯定也願意幫助泠寶的對不對?你二姐的病情已經不能繼續拖下去了,所以媽媽找到了主刀醫生,三天後就為你們動手術,縈縈放心,不疼的,也不會對以後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等我們老了,你二姐也願意照顧你的,所以縈縈你願意為你二姐捐一個腎嗎?」

  陳泠寶期待的望著縈縈。

  過了今日,她的命運將會改變,她也會有一個健康美好的未來。

  余鴻芸其實根本不需要縈縈的回答,已經捉著縈縈按有印泥的去按那份同意書。

  卻不想縈縈突然把手抽了出來,又從桌上摸了快蛋糕,然而,她並沒有去吃那塊蛋糕。

  縈縈只是慢慢轉頭,目光落在余鴻芸的臉頰上,她吞掉口中的蛋糕,又把嘴唇四周的奶油舔的乾乾淨淨,最後衝著余鴻芸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她說,「不,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