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縈縈轉身離開,現在的她不再是個兩千年前那個柔弱任人欺負的陳家三姑娘,她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陳家,等著她們想方設法騙走她的腎,她說完這些不管在場人各異的臉色,轉身就走。

  身後穿來陳義昌嚴厲的喝斥聲,「縈縈,你給我站住!」

  縈縈不搭理他,走到大門時,陳義昌喘著粗氣道:「你從哪裡聽來的胡話,你的母親就在眼前,沒有任何人!今天你不許離開,哪裡都不許去,你的戶口還在家裡,我是你爸爸,你必須聽我的。」

  戶口,縈縈想起什麼,以後她想去捷安高中讀書還需要戶口。

  縈縈轉頭,漂亮的小臉上露出絲絲疑惑,「說起戶口,我差點忘記了,我希望等我尋到母親,你能讓我把戶口轉走,畢竟當年你們把我抱回來只是作為你們二女兒的儲備腎源,既無親情牽絆,我亦不肯同意捐腎,何必還要住在一起相看兩生厭?」

  陳義昌臉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瞪著縈縈,最後轉頭去看余鴻芸。

  當初這件事情,只有他跟妻子知曉,施驪婉知道女兒是死胎後心灰意冷,再不肯見他,隨後沒多久,他找人解除了他們的婚姻關係,自此之後,他再也不知施驪婉同那男孩的情況。

  施驪婉這些年都沒找上門,而且這些年,很少有外人知曉縈縈的存在。

  施驪婉不可能知道縈縈活著,上門認親的。

  那隻剩下妻子,難道是妻子說出去的?

  余鴻芸情況也好不到哪裡,死死的捏著手中的刀叉。

  「縈縈,你,你聽誰胡說的。」陳義昌還想狡辯。

  縈縈挑眉,目光落在余鴻芸臉上,「怎麼,爸爸,你是想讓我跟她做個親子鑑定才肯承認嗎?」

  陳義昌再也無話可說,他神情灰敗。

  縈縈說完,推開大門離開。

  至於戶口本,她到時候有的是法子讓他同意。

  滿屋寂靜,不知多久後,余鴻芸尖叫出聲,「陳義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她的身世告訴她了?」

  「劉媽,你先上樓去休息吧。」陳義昌臉色漲紅道。

  劉媽鄙夷的看了這家子一眼,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這兩夫妻怕是當初為了給陳泠寶治病,讓陳義昌跟外面的女人生下了縈縈,最後把縈縈抱回來撫養,撫養長大就為了要縈縈的腎。

  呸,一家子的渣渣!

  劉媽已經決定重新找一份工作,她做飯手藝好,做事兒麻利,不愁找不到僱主。

  等劉媽上樓,陳義昌讓兩個孩子也上樓,陳泠寶已經快哭了,「爸爸,她走了,我的腎要怎麼辦?爸爸,你快讓她回來,她不許走,她憑什麼走,我們家養了她十幾年……」

  「夠了!」陳義昌大發雷霆,「陳泠寶,你帶弟弟先上樓。」

  陳桓嚇得哇哇大哭。

  陳泠寶不甘心,到底還是害怕父親發脾氣,牽著陳桓上了樓。

  偌大的客廳餐廳只剩下陳義昌跟余鴻芸,兩人雙目赤紅,模樣都有些瘋狂。

  陳義昌怒道:「我還想問你,是不是你把縈縈的身世說出去的。」

  余鴻芸罵道:「我是瘋了嗎,我為什麼要把她的身世告訴她?她就是我泠寶的一個腎源,她還想回去找她生母?我看就是你捨不得那對母女,想跟她重歸於好,這才把陳泠縈的身世告訴她的吧!」

  「你放屁!」

  「陳義昌你就是個畜生!」

  夫妻兩人的叫罵人越來越大,然後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滿屋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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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縈縈去到小區門口時,袁成軍已在小區門口等著。

  袁家住的也是附近的小區。

  縈縈上車,軟聲道:「麻煩袁先生了。」

  袁成軍道:「不麻煩不麻煩,大師您看我們是現在就過去潢口區還是?」

  現在時間還早,才早晨七點。

  「現在就過去吧。」她想快些見到母親和弟弟。

  寧北市一共有十二個轄區,六個中心城區,六個新城區。

  中心城區都算市區,新城區則郊區。

  但中心城區也分繁榮程度,潢口區是六個中心城區當中比較偏的,房價也是最便宜的,外地人口比較多。

  這一路,縈縈坐在后座一直沒說話,眼睛濕漉漉的,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袁成軍也不好開口詢問,只小心翼翼道:「大師,您這搬出來怎麼也不帶點行李?」

  「沒有行李。」縈縈聲音悶悶的。

  袁成軍猶豫半晌還是多嘴問了句,「大師,您,您跟陳義昌的三女兒?」

  縈縈嗯了聲。

  「那您去找的施女士……」袁成軍從後視鏡偷偷觀察縈縈的表情。

  縈縈垂下長長的眼睫,也沒瞞著,「噢她是我生母,當初陳泠寶生下來就有腎病,長大後需要換腎,他們捨不得自己大女兒又捨不得自己的腎,所以陳義昌欺騙我母親給他生下孩子,跟醫生瞞天過海,把我抱回了陳家養著給陳泠寶做腎源。」

  這話猶如驚雷,炸的袁成軍差點踩下剎車。

  他左思右想,以為是陳義昌當年出軌,又怕妻子不接受兒子,所以只把女兒抱回家,兒子留在外面。

  哪裡想到陳義昌跟他妻子竟然干出這樣的事情,這他媽哪裡是人幹的事兒啊。

  袁成軍臉色鐵青,想起跟陳義昌的那個合作項目,打算回去後就終止合同。

  這樣的人品,他不相信。

  隨後一路,縈縈閉眸假寐。

  二十公里還是很快,不過早上有些堵車,八點才到潢口區。

  袁成軍把人送到宏源小區門口。

  「大師,可要我陪著您上去?」袁成軍還挺擔心的,大師雖然厲害,但人情世故都不太懂,畢竟這麼些年過去,萬一這位施女士對大師並沒有什麼感情,不願意接受大師,而大師又跟陳家那邊斷了聯繫,怕是連去的地兒都沒。

  縈縈搖頭,「不用,多謝袁先生送我過來。」

  她看了眼袁成軍的面相,天倉處的灰氣慢慢散去,天倉在面相中代表財富,之前袁成軍天倉處灰濛濛的,顯然是要破大財,但她把自己身世道出後,袁成軍天倉處的晦氣慢慢消散,看樣子應該是決定不跟陳義昌合作項目了。

  袁成軍點點頭,「那大師你上去吧。」

  等縈縈上了電梯,袁成軍在小區里找了個角落位置把車停下,準備先等等。

  縈縈出了電梯,站在601房門口,她手指微微發顫,手臂抬起好幾次又放下,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很快的,601房門被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少年警惕的望著縈縈,「你找誰?」

  少年聲音很清脆,但略有絲絲沙啞。

  「樾樾……」縈縈望著少年喃喃道。

  他還跟上輩子一模一樣,長的俊俏,眉宇間卻有掩不住的銳氣。

  見眼前嬌軟白嫩的少女緊盯著自己卻不言語,少年眉頭微皺,「你到底找誰?」

  室內突然傳來女人咳嗽聲,然後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咳咳,樾樾,外,外面是誰找?」

  那是施驪婉的聲音,卻顯得氣息不足。

  縈縈臉色微變。

  「你到底找誰!」施樾滿臉不耐,已經準備關門了。

  「我找你跟施驪婉女士。」縈縈的聲音嬌嬌軟軟的。

  施樾盯著縈縈面相仔細看了看,漸漸神情微變。

  「讓我進去說話吧。」

  施樾盯著縈縈半晌,臉色越來越陰沉,最後到底還是讓身把人放了進去。

  縈縈進到房內,這是個簡單的一室一廳,家具也都比較老舊,但是客廳里乾乾淨淨,客廳里還用帘子隔開著,應該是擺放著床,這裡是一室居,顯然施樾都是睡在客廳。

  「咳,咳咳,樾樾,是誰來了呀?」房間裡傳來施驪婉的聲音。

  縈縈走到房門口,見到房間的床上半靠著個頭髮半白,容顏蒼老憔悴的女子。

  縈縈瞬間紅了眼眶,母親才三十九,可這幅模樣卻像的五十好幾的老婦人。

  施驪婉看著門口漂亮的少女,那眉眼,她的目光又落在兒子身上,目光就這樣來來轉轉,臉色開始變得潮紅激動,「你,你,你是……」

  縈縈哽咽道:「我叫陳泠縈,是陳義昌的小女兒,再有三個月是我十六歲的生辰。」

  再有三個月,十六歲……

  跟樾樾同樣都是九月中旬的生日,眉眼也跟樾樾有幾分相似。

  施驪婉開始無聲的落淚,嘴巴半張著,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縈縈跪了下來,眼淚一滴滴的砸在地面上,「媽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施樾一直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不知再想什麼,只是目光未曾從縈縈身上離開過。

  施驪婉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薄毯上,身子不住的顫抖,半晌後,那無息的哭聲終於變成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她掀開薄毯從床上下來,跌跌撞撞朝著縈縈走來,幾乎是撲倒了縈縈面前,一把將人抱在懷中。

  施驪婉的眼淚就沒停過,順著蒼老的臉頰滴落在縈縈雪白的頸子上,燙的縈縈渾身顫慄。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

  施驪婉幾乎哭的斷過去氣,縈縈悄悄掐了個訣,引了一絲及微弱的靈氣送到施驪婉的經脈之中。

  施樾看不下去,粗聲粗氣道:「我媽身體不好,你別再讓她哭了。」

  縈縈知曉弟弟對她應該還懷著敵意,畢竟是個不知從來冒出來的,他也不敢輕信。

  「媽媽,別哭了,我們過去沙發上坐著說罷。」

  扶著施驪婉過去沙發上時,縈縈卻忍不住心驚,母親這些年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身上的元氣幾乎耗散的差不多。

  施樾居高臨下盯著縈縈,「你怎麼證明你是我姐姐?」

  他自幼就知道自己還有個生下來就是死胎的姐姐,也知道陳義昌是他的父親,因為每次施驪婉看到關於陳義昌的新聞都是瘋了一樣,他也知道陳義昌很有錢,但從來沒想過去認這個父親。

  「去做個親子鑑定就是了。」縈縈看向少年。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找來?」施樾語氣冷淡,「在陳家生活做千金小姐不好嗎?過了十幾年才找上門是想幹什麼?而且我們從來不知道陳義昌還有你這個小女兒。」

  的確,陳義昌從不在外人面前說他有個傻子小女兒,甚至很少有外人知道陳泠寶得了慢性腎衰竭需要換腎。

  「因為我從生下來就是個傻子。」縈縈垂下眼睫,白嫩的小手揪著衣擺,「我是十天前才突然開竅,雖然這十幾年我在外人眼中是個傻子,但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還記得,就連出生時候的事情也模模糊糊記得一些,開竅後我就托人找你們。」

  她只能這樣說,不可能告訴她們自己是兩千年前的人。

  施驪婉愣住,為什麼陳義昌當初要騙她縈縈是個死胎,卻暗地裡抱走了縈縈?如果想要孩子,那也應該兒子才是首選。

  縈縈繼續說著,「陳義昌有個二女兒,比我大兩歲,生下來就是慢性腎衰竭,需要換腎……」

  她這個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施驪婉目眥欲裂。

  施樾愣住,然後臉色鐵青,死死的咬著牙。

  縈縈小聲說,「所以我開竅後就過來找你們,媽媽,樾樾,以後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生活?」

  聽見她喊樾樾,少年抿了下唇。

  施驪婉抱住縈縈,「對不起,都是媽不好,當年沒保護住你,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陳義昌竟如此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