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太子駕前,還不速速下跪!"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頃刻間消散。
但聞一片紛雜的聲響,四周人群瞬息間紛紛跪倒一片。
眾人異口同聲,向太子殿下行禮,唯有一個人與眾不同。
沙弼掌柜瞠目結舌地凝視著周起,驚駭得魂魄皆失,甚至忘了下跪之禮。
直至錢寶寶察覺情勢有異,連連輕咳幾聲,才將他從恍惚中喚醒,
當他徹底認清眼前的現實,沙弼的臉色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他艱難地抬起僵硬的頭顱,有些茫然地盯著周起手中那塊金牌,
這塊平日裡他珍愛不已的令牌,此刻卻如同一把懸在他頭頂的斷頭鍘,瀰漫著無比恐怖的威壓,令他全身顫抖如篩糠,冷汗淋漓,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感覺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乾,雙腿無力,不覺間已緩緩跪倒在地。
啪嚓!
當雙膝觸及地面的一剎那,沙弼臉色慘白如霜,頃刻間瀰漫著震驚與惶恐。
砰砰砰...
他連連叩首,泣聲道:「殿下!賤民實在不知您是太子,懇請殿下開恩,饒恕小民一命吧。
但是,預期中的雷霆之怒並未降臨。
周起非但沒有責罰沙弼掌柜,反而示意他與其他眾人一同站起。
這是何故?
沙弼站立起來後,恭敬地立在一旁,偷偷打量著周起。
儘管未曾謀面,但作為信息靈通的萬寶樓掌柜,沙弼早有耳聞關於太子的各種傳言。
比如就在兩日前,周起公然在街頭強搶民女的事情,他便有所耳聞。
按照常理,行事如此肆意妄為的太子,絕不可能輕易繞過他沙弼。
可事實卻是,周起竟遲遲未動手。
這讓沙弼心中竊喜,不禁暗自腹誹,
看樣子,這傳聞中的太子,也不過爾爾嘛。
恐怕只是為了維護形象,才亮出身份唬唬人罷了,真是個迂闊的蠢貨,若是我成為太子,至少也要先讓人斷兩條腿,才能顯現出身份殊榮——但他並不知曉,周起既然已表明身份,自然不會再與他這樣的小人物過多糾纏。
平白降低身段。
何況,在周起揭示身份的那一瞬,他的結局已然預定。
假設是,某人能洞察局勢。
對此,周起並無憂慮,能執掌如此規模的萬寶樓,其決策者不可能缺乏這般洞察力。
太子殿下因顧及顏面,無法親自出面干預。
身為樓主,豈能對此視若無睹?
果不其然,
錢寶寶一立起身,視線即刻鎖定在沙弼身上,語調冷漠地道:「沙弼掌柜,你已被解僱,從此以後,你與我萬寶樓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外表鎮定如常,內心卻已疼痛不已,
能有機會與當今太子進行交易,這是萬寶樓何等的機緣,
再者,周起所攜之珍品亦非尋常,
單單一尊九龍杯,價值便逾萬金,又有誰能猜到他那包裹中還藏著多少稀世瑰寶?
至此,錢寶寶已不再關心九龍杯曾經歷過哪些舊主?
隨它去吧。
只要有當今太子作為靠山,即便沒有幾十位王侯級的前任主人,這隻青銅酒杯也絕對值這個價錢。
倘若讓她來運作這些珍寶,她可以確保,雙方必將盆滿缽滿,收益頗豐。
這些都是銀兩!
均是她錢寶寶本當收入囊中的銀兩。
此刻卻因沙弼這顆害群之馬,幾乎令整樁買賣化為烏有。
錢寶寶心頭一緊,對沙弼滿腔憤慨與失落。
公正地說,她早已知曉,沙弼暗地裡手腳頻繁。
只是念在他作為老資歷員工的情分上,她始終採取寬容態度,視而不見。
豈料此人貪慾日盛,現如今,竟敢算計到當今太子頭上。
這簡直就是茅廁里點燈——自尋死路。
無論是為了向周起有個交待,還是為了萬寶樓未來的繁榮昌盛,這樣的人,她絕不能再容忍。
否則哪一天,恐怕又要給店中引來新的災禍。
錢寶寶的這一決策,讓沙弼臉色煞白,驚駭不已。
當下撕破喉嚨哀嚎痛哭,稱自己多年來即便無功也有苦勞,懇求大小姐網開一面,讓他留下。
他原想僥倖逃過周起的追究,便能暫時安心,誰知,還有更大的難關在此等候著他。
沙弼掌柜涕淚橫流,心中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敢對周起起絲毫歹念。
現在一旦遭到解僱,他的職業生涯,甚至下半生都將徹底毀掉,須知,在古代這樣的社會環境下,僱主最為看重的便是聲名。
像他這般遭逢東家解僱的身份,又是在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此類消息必定會迅速流傳開來。
再想覓得一份差事,恐怕將會難上加難。
然而錢寶寶決心已定,不論他如何懇求哀告,始終無動於衷。
最終因不堪其擾,索性坦白直言。
言明若沙弼再不懂分寸,就讓官府介入,查一查這些年來他在店內中飽私囊、貪污挪用的銀兩數目。
這句話一出,立即使沙弼啞口無言,神情愕然。
錢寶寶最後凝視了他一眼,喟嘆道:「沙掌柜,莫要說我無情,這些年來你所賺取的銀兩,足以支撐你的餘生所需,還望你能為我萬寶樓多思量一二。」
言語間,她看似不經意地瞥向周起。
無奈沙弼招惹的對手實力太過強大,
唯有店鋪與其劃清界限,方能避免引火燒身,
話語說到這份上,即便是沙弼臉皮再厚,也難以再開口為自己求饒。
他面色悽苦,如同痛失親人一般。
忽然長吁一聲,對著錢寶寶深深一揖,然後轉身,徐徐走向門外的大道。
那彎曲的背影,仿佛頃刻間蒼老了十年歲月。
待沙弼離去後,錢寶寶立即向周起致歉:「小店竟出了如此宵小之輩,險些耽誤殿下的重要事務,實乃民女一時疏忽,還請殿下寬宏大量予以諒解。
周起揮手示意,笑著說道:「不必如此,孤此行的目的並非要看誰請罪,這筆買賣,還做不做呢?
「做,自然要做,民女求之不得……殿下,請隨我來這邊。」
原本內心滿是不安的錢寶寶,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雙眸閃爍出熠熠光芒,又回歸到了先前那財迷的本質。
就在她引領著周起主僕走向後院的時候,人群中,一位相貌平平的男子,緊緊地注視著這邊的動靜。接著,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萬寶樓………
譽王府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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