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時針一點點挪動，終於在分針轉了三圈後，祁馴上樓了。
祁馴進入臥室，看到空蕩蕩的床鋪，他伸手一摸，床上沒有半分溫度！
他情緒徹底爆發，抓起床尾的椅子，狠狠砸向床。
飛濺的木屑在他臉上擦出兩條血痕，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衍！」
門外五米外，林衍似有所感，瑟縮了下身體。
祁馴劈里啪啦把屋子砸了個乾淨，滿身戾氣出門，拍開燈，準備把其他房間一起砸了。
結果開燈後，地上的畫面，讓他渾身血液都往腦袋上沖。
林衍穿著件略微寬大的襯衫趴在地上，脖頸後一截白生生地露在外面，臉貼著地，後腦勺對著他……
像是……
祁馴打了個哆嗦。
很多年後，祁馴再看到人去房空的房子，再也不敢生氣，老老實實去找人，生怕晚一點釀成大禍。
他手腳僵硬地往前挪，他感覺自己看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實際上，他拍開燈後，飛身就撲上去了，膝蓋跟水泥地板摩擦，西褲都蹭破了，一雙膝蓋皮破完了。
他雙手發抖，抱起林衍，手指一抖又一抖，始終不敢往鼻下探氣息。
「林衍，別嚇我……我給你玩，我再也不會反抗了，別嚇我……」
他念叨了兩句，像是從這裡面給自己找到了勇氣，他終於伸手去探。
呼！
好在有氣！
祁馴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提上了氣來。
林衍身體冰涼，臉通紅，這是為什麼？！
「醫生！」祁馴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結果一看手機，凌晨兩點。
市區的兩點是夜生活的高潮，可山區裡的兩點，那就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叫醫生來不現實，他立馬退出撥號界面，點進微信，找到醫生打出去視頻。
醫生迷迷濛蒙地接起電話，還打了個哈欠。
祁馴被他不著急的樣子給氣到了，「打什麼哈欠，趕緊給我看病！」
醫生渾身一抖，被老婆踹下床，好聲好氣道歉後抱著手機進了書房，「祁總，您病了？」
祁馴把攝像頭對準林衍，「他！快看！」
醫生湊近眯著眼睛細看，「摸摸額頭。」
「燙。」
「……」醫生無語，「發燒了。」
祁馴又懟近了點，「你再看看，他不能出事。」
醫生不客氣：「再看八百遍也是，這額頭，我隔著兩塊屏幕都能看到紅！跟烙鐵一樣的紅！還能是別的？」
祁馴不放心，「他今天吃了一口面，然後吐了，吐了之後就渾身冰冷，我……我把他裹在被子裡，但是後來，後來我再上來，他就在地板上了，中間……應該……將近四個小時。」
醫生倒吸一口涼氣，嘀嘀咕咕道，「四個小時晾肉，那就對了。根據您的描述呢，是吐到將近虛脫的程度，這個時候，這個夏天的天氣，如果還開空調，百分百發燒。」
祁馴：「沒開……」
他停了下來，沒開空調，但這裡的溫度只有……
他摸出手機一看。
十五度。
比空調還低！
祁馴問了怎麼降溫，吃什麼藥，又打電話喊陳助理明天把藥用直升機帶過來。
他把林衍抱回臥室，裹進被子裡，端著溫水上上下下跑，不停給他物理降溫。
一直折騰到四五點，林衍的體溫才趨於正常。
祁馴舒了口氣，倒在林衍身邊，把人摟在懷裡，但沒睡一會兒，林衍就在他懷裡掙紮起來。
剛開始祁馴以為是姿勢不對，林衍不舒服。
但他調整了後，林衍還在推他，他翻身起來打開燈，強撐著眼皮，爬起來檢查林衍的狀況。
發現林衍睜著大眼睛看他。
祁馴嗓子發乾，「你……感覺怎麼樣？」
林衍病中，情緒不太穩定，緊咬牙關，不肯說話。
祁馴覺得奇怪，上前熟練伸手試體溫，「還不舒服嗎？」
林衍不說話。
祁馴收回手，「沒燒了啊，你是不是餓了？我車上有點吃的，陳助理放了點麵包，你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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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衍抓著被子，靠在牆上，「你為什麼要這樣？」
祁馴一愣，「什麼？」
旋即他又接上，「啊，你說我不陪你睡嗎？我開會，很重要的一個會議，我必須要開，我沒有……」
「我說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林衍忽然大喊。
祁馴委屈，「我沒有招惹你啊。」
林衍崩潰地抱住自己，「你為什麼要來！你為什麼要在分手後來找我？為什麼！你不是不愛了嗎？！為什麼要來！」
祁馴沉默地看著他，眼淚倏爾滴落，「我……我愛你啊。我捨不得你走。」
林衍冷笑，病中的人情緒被無限放大，什麼都不管了。
他掀開被子跪在床上，指著祁馴大罵，「祁馴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我求著你看我一眼的時候，你視我為無物，真的分手了，你又來找我！憑什麼啊！」
祁馴不敢說話，他看出來林衍不太對了。
這種話林衍清醒的時候是不會說的，大約是病了，情緒起來，什麼都說得出口。
祁馴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衍擦掉不停滾落的眼淚，可很快，眼淚又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只能不停地擦，擦了兩次後，脾氣更收不住了，抬手一個耳光扇在自己臉上。
祁馴臉色劇變，立馬跪在床上抓住林衍的手，「對不起，我以前太混蛋了，但我、我真的愛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分開，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彌補……」
「不要！」林衍恨聲，「我不要！」
「林衍……」
林衍推開他，挺直的身子慢慢彎下去。
他抱住自己，「我能接受情到濃時情轉淡，畢竟世上有很多情侶都是中道分別。
「可是我不能接受，接受你還愛我的情況下，冷暴力我，無視我，還要結婚，有一個不辨真假的情人，這對和你真心相愛過的我來說，難道不是莫大的羞辱嗎？！」
祁馴感覺所有的言語都是無力的，但他又不得不再次強調，「我不結婚，我也沒有情人，那個夏青真的是季訪擺在我床上拍照的，我不可能接受別人的！」
林衍搖頭，「也不是這個問題……是你這些行為，讓我自我懷疑，我家裡好，學習好，什麼都好，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不好。」
「我知道。」祁馴低下頭。
「可是那一年，我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好，我以為我做錯了，我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錯的。
「所以我學做飯，學打掃家務，我甚至去學新的有意思的姿勢！」
林衍鼻音濃重，「可是祁馴，你還是對我不屑一顧。你放任我被這種情緒吞沒，你作為愛人，你沒有承擔起愛人的責任，你沒有給我安全感。
「我像個跳樑小丑一樣，上躥下跳。」
祁馴雙手捂住臉，這些他都知道。
他甚至是抱著欣賞的態度，去看林衍為了討他歡心，一度把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有點神經質。
所以後來他越來越不耐煩。
林衍：「你曾經對我那麼好，好到出了問題，我甚至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後來你來求和，我又信了多少次！祁馴你數數！你沒有心啊，你辜負了我一次又一次。」
祁馴搖頭，他想求林衍別說了。
可這些得說，得發泄，憋久了心裡會生病。
林衍抬起頭，雙眼血絲橫生，「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看重家庭，你還要對著我的家人下手。
「你羞辱我，踐踏我的尊嚴，讓我精神幾度面臨崩潰，我都忍了。
「可是，可是你現在還是一樣的，一分不改，我是有多賤啊？才要一次次淪陷在你的虛情假意里？」
祁馴著急辯白：「不！不一樣！」
可林衍聽不下去，他再一次用濕透的袖子擦掉眼淚，說，「我不想跟你玩了。我不想跟你周旋了。
「我也不想報復你了，以後我們連仇人都不是！」
林衍推開他，「一別兩寬，再無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