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生看了眼他,「病人家屬?」
祁馴狂點頭,「醫生,你快說啊,該怎麼治!」
林衍也不放心地揉了揉手腕,「醫生,我沒感覺到很嚴重啊,這手……」
老醫生放下單子,「精神性藥物對手的影響很嚴重,我這邊的建議是,去精神科掛一下。
「我看你手上的繭子分布在指尖指腹和虎口,應該是從事精密工作的,現在你還感覺不到藥物的影響,但是……」
他說著,搖搖頭,「不容樂觀。」
祁馴心涼了半截,一手抓著單子,一手抓著林衍往外走,「多謝醫生!」
祁馴一邊走,一邊把單子抖開看,「老婆,別怕,我們還有治!」
他還沒過兩天好日子啊!
林衍不說話,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祁馴無比慶幸,他提前把這邊清場了,之前掛號的都送去了別的醫院。
林衍坐在醫生對面,埋頭填寫資料的女醫生抬頭,整理了下絲巾,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十二萬分的和藹可親。
林衍卻渾身都起了抗拒的心理。
「我看了你的情況,你在斷斷續續吃藥,劑量時大時小,這對……」
林衍不喜歡這種感覺,「長話短說吧醫生,我學過心理,還考了證。懂一些,你這樣教科書式的談話,我會更抗拒。」
女醫生雙手放在桌面上,微微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要來嗎?」
林衍看了眼門外,「想讓家屬安心。」
醫生瞭然點點頭,「那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林衍抓著扶手,卻沒有離開。
醫生沒再看他,給他留足了空間,埋頭敲電腦。
林衍偏頭看著窗外的綠葉,聽著走廊上焦急,來回走動,屬於祁馴的皮鞋聲。
沒有一下,不是踩在他心上。
林衍抓緊扶手,低聲說,「我的問題不在這間病房裡。」
說罷,他起身離開,打開門的瞬間,祁馴轉身撲上來,「怎麼樣?!」
眼淚都掛在眼眶上了,滿臉的緊張。
林衍搖頭,「沒事,養養就好了,你不氣我,我就能活到一百歲。」
祁馴還要往裡面去,林衍就抓著他離開。
祁馴順著他走到樓道口,他攬著林衍肩膀,把人帶進安全通道,「老婆,你給我交個底,到底怎麼樣?咱們又不是沒錢沒時間。」
林衍靠在白牆上,「我真的沒有問題,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
「我?我的隨便你看,但是你的,我要聽醫生說。」祁馴急得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林衍伸手抱住他的腰,拉向自己,緊緊貼在一起,「老公,別看。」
祁馴當場就被定住了。
林衍為了不讓他看,連美人計都用了,他難道還能不顧夫妻和諧,衝進去揪著人家醫生的領子問嗎?
他當然選擇好聲好氣地哄著,帶回家。
旁敲側擊,或是循循善誘,反正不能再進去,進去就是火葬場。
他就不信了,他全心全意地把人呵護著,一點點委屈都不給受,還能撈不回林衍了。
「好好好,我們回家,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個好東西嗎?咱們什麼時候去?」祁馴脫下外套,給林衍裹上。
兩人一路步行下三樓,空曠的樓梯上只有他們的呢喃。
「回家就能看。」林衍小聲說。
祁馴側頭親吻他的鬢角,嗓音嘶啞,「老婆。你還恨我嗎?」
這是兩人複合後,從未提過的話。
你還恨我嗎?
過去幾年的傷痕橫亘中間,他們都不敢妄動。
林衍沒說話。
祁馴也不敢再問。
他在羅馬的街頭看過很多次,林衍徹夜亮著的窗戶,現在稍稍回憶一下,都覺得是他帶給林衍的傷痛。
萬一那時候,林衍不是在工作,只是因為病痛折磨睡不著呢?
兩人一路無話,祁馴開車回到別墅,他打開車門後,都不敢伸手去牽林衍。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林衍看了他一眼,徑直回到別墅,在一排紅酒里,挑了一瓶年份不錯的醒酒。
祁馴站在一丈遠的地方,「林衍,別喝酒。對身體不好。」
他聲若蚊蠅,加上酒液晃動,林衍根本沒聽到。
林衍就著醒酒器給他倒了一杯,「喝一口,還不錯。」
祁馴搖頭,「我不喝。」
林衍看著他,眼底有些無奈,「你準備在那裡站到什麼時候?」
祁馴猶猶豫豫地往前挪動,從吧檯下抽出個高腳凳坐著,兩人中間隔著兩個空位。
林衍哂笑,「祁馴,這就是你說的一輩子?一輩子離我這麼遠?那你複合幹什麼?還不如我把你鎖在地下室。」
祁馴這次坐到了他的身邊,「我想跟你過一輩子,可是我怕,怕你忘不掉以前。」
「你忘得掉?忘得掉我怎麼對付你的?」林衍反問。
祁馴:「我為什麼要忘掉?那都是你對我的愛。」
林衍:「……」
林衍險些以為他在開玩笑,可對上祁馴眼神,他就知道,祁馴說的是真話。
瘋狗本質不變。
林衍閉上眼,給自己灌了杯酒,「年輕的時候,只想著,你讓我不痛快了,那你也別好過,可後來,我想了又想,我圖什麼?」
祁馴也想知道他圖什麼。
林衍轉身從酒櫃裡摸出一部手機,解鎖,拋到祁馴面前。
是四十多張截圖。
全是從羅馬到渝城的機票,但通通都是未乘坐。
祁馴抬頭,喝掉林衍倒的酒,堅定道,「我愛你,我不恨你,我只想愛你,這次就算你要趕我走,我還是會留在你身邊的。」
祁馴放下酒杯,上前吻住他。
瘋狂汲取林衍的氧氣,直到林衍快要站不住了,祁馴才放開他,說,「我還愛你。」
林衍的臉因為缺氧通紅,抓著祁馴手臂,背靠酒櫃才能站穩。
「我說過了,以前不提,從今以後,往前走,別回頭看,只有現在過得不好,才會回頭看。」
祁馴點頭,輕輕靠在林衍肩膀上。
糾纏近兩年,分開四年,再深厚的感情,也需要慢慢重新搭建。
他們沒有捷徑,只能牽著對方的手往前走。
兩人沒能黏糊很久,二月底林衍就再次出差了。
本來林衍應該跟著大部隊走,但因為家屬不能接受異地,林衍特意申請了單獨走,按時匯合開會。
祁馴不滿極了,「聚少離多,孤苦無依,空巢愛人。」
林衍偏頭,懶得搭理他。
祁馴從中控台下掏出鐲子,長吁短嘆,「哎!」
林衍只能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