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同性戀人,到最後都會分道揚鑣。
至少他和祁馴是這樣。
四年戀情走到現在,只剩下一塌糊塗。
十分鐘前,他許久不用的郵箱收到了一張照片。
一張祁馴的床照。
是祁馴小情人發來的。
林衍調出有半個月沒打的號碼撥過去,三秒就被掛斷了。
林衍愣了下,他們相愛四年,中間無論出現什麼情況,祁馴從來不會掛他電話。
林衍深吸一口氣,這小情人還真是不一樣啊。
他僵硬著手指再次撥出去,這次很快就被接上了,祁馴還帶著怒氣的聲音在話筒里放大,「怎麼了?」
怎麼了?
林衍想笑,怎麼了?打擾你的好事了嗎?
「沒事,通知你一下,我後悔了,我不打算看你改了。」林衍淡聲道。
對面沉默了。
林衍靜靜看著屏幕上的數字慢慢跳,在變成一分鐘前祁馴掛斷了電話。
林衍憋著口氣,在喉嚨上堵著,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抬手摁在太陽穴上,閉上酸澀的眼睛。
算了吧,好聚好散,放過對方吧,也算是給他們青蔥歲月里最美好的愛情一個稍微體面的結局。
他坐了半個小時,最後起身無奈地開始收拾東西,可他轉了一圈,也不知道該收什麼走。
林衍背抵著臥室門,慢慢往下滑,他還記得兩個月前,他出差回來,就看到祁馴跟女孩子一起吃飯。
那時候祁馴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說那是父母的安排,他不會結婚的,他心裡只有林衍,除了林衍,他不會跟任何人結婚。
他會把聯姻的事情解決好。
祁馴當時說得多麼信誓旦旦啊。他說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是不會有下一次了,下一次換了個男的小情人。
「林衍!」
林衍宕機的腦子還沒理順,背後的門忽然被大力推開。
他撞在衣柜上,悶哼一聲,身後祁馴目光陰鷙,身上的西裝帶著明顯的褶皺。
林衍不著邊際地想,剛從床上下來啊。
「林衍,你是不是真的不想過了?!」祁馴抓著他頭髮,逼迫他抬起頭。
林衍反問,「是我不想過了嗎?」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要鬧?」祁馴不解,語氣也愈發暴躁,「我就是出去跟人吃了個飯!就他媽那一次!你今天發什麼瘋?!」
林衍後腦頭皮發麻,他發狠推開祁馴,順便抽了他一巴掌,「我發瘋?我就不該知道是不是?我就該等你把人都帶進家門了,你的結婚請柬都發到我手上了,那時候醜態百出了你才滿意是不是?!」
林衍一向愛體面,這樣不管不顧地大吼,還是他們四年戀愛中第一次。
他吼完把眼睛一抹,從兜里掏出手機甩進祁馴懷裡,「你自己看看!你的床照都發到我手機上了,我還不該知道,我還不該鬧!我他媽是愛你,不是沒脾氣!」
祁馴低頭一看,他半身赤裸躺在床上,旁邊是個模樣清純的大學生。
祁馴閉眼,再開口聲音里都帶著血氣,「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解決。」
林衍最後一點留戀都被掐斷了。
「算了吧,祁總,你還是把我解決了吧。」
林衍把照片都扔出去,就是想要一句解釋。
哪怕祁馴說上面不是他,他都願意再信一次,說他是無辜的,這是個局,等他查清楚。
可祁馴說,你別管,我會解決。
祁馴瞬間暴怒,把林衍推到衣櫃門上,骨頭撞上去發出可怖的聲音.
可祁馴沒有半點憐惜,「林衍!別在這個時候挑釁我!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林衍忽然就冷靜下來,看著這個自己愛了四年的男人,「祁馴,要是我出去亂搞,你會不會容忍?我把人帶到家裡,就在這張床上,你會不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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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祁馴幾乎快要瘋了,「我解釋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你他媽要是敢亂搞,我把你腿打斷!」
林衍直視他的眼睛,「祁馴,我們早就分手了,兩個月前就分了!」
祁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們什麼時候分手了?我跟那些人都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林衍下了最後通牒,「解釋,你解釋這張床照,只要你能解釋,我可以繼續住在這裡。」
祁馴狠狠皺眉,厭煩道,「我說了,你不需要知道。」
林衍氣笑了,「我不需要知道?」
祁馴還要說什麼,電話來了,頁面還是他和林衍大學時候拍的,上面的名字卻叫林衍恨不得把照片刪了。
江許。
被他撞見和祁馴一起吃飯的女孩子,也是祁馴的聯姻對象。
祁馴深吸一口氣,「餵。」
「祁馴!七點了!人到齊了,你人呢?準備讓我一個人大戰兩家哥斯拉?」女孩甜美的聲音怎麼聽都是撒嬌的意思。
祁馴語氣緩和了八個度,「知道了,半個小時後到。」
「半小時?!你丫的等我開大完了來收人頭啊!最多二十分鐘,晚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對面火速掛斷了電話。
祁馴無奈地捏了捏眉心,轉頭剛剛想報備,結果就看到林衍厭惡的表情。
他的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收起你那些噁心的想法,我跟她清清白白的。」
林衍無所謂地點頭,「知道了,你去吧。」
他這樣平和,祁馴都詫異了下,隨即點點頭,捧著他的臉親了下,「這樣才乖,我這邊弄完就回來陪你吃飯。」
林衍可有可無地「嗯」了聲。
祁馴見他又是這溫順的模樣了,心下就安定了,理了下西裝袖口,轉身出門去了。
林衍走到窗邊,看著他走出院子,彎腰進車,一騎絕塵。
林衍垂眸打開手機,還是那張令他作嘔的床照。
他驟然生理性反胃,衝進廁所趴在馬桶上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胃裡一陣一陣地痙攣,幾乎要攪碎腸道,額上冷汗直冒。
祁家反對他們兩人在一起,從剛開始他就知道,祁馴也說過,不喜歡他去家裡。
林衍摸著左手中指上的素圈,慢慢褪下來,四年,已經足夠留下一個白圈在手上了,他捏在掌心裡,一遍遍問自己,清醒了嗎?
相愛四年……
也許在祁馴眼裡,只是一個聽話,乾淨,又不會出去亂搞,還會自己掙錢的床伴,哦,對還附帶保姆功能。
真賤啊。
林衍撐著起身,看著地上的手機,還是條件反射地乾嘔了下,眼睛酸澀得不成樣子。
他迅速退出郵箱頁面,習慣性按下沖水鍵。
林衍仔細想著他四年的感情,除了開始的時候明媚,到後面,他真的越來越累。
祁馴不願意說自己的事情,也不關心他遇到的事情,每次開口就是做不做。
林衍無聲張唇,看著鏡子裡臉色蒼白的男人,說,「賤不賤哪。」
裡面的人也嘲諷地回以同樣的話。
他轉身回到屋子,在衣櫃裡挑挑揀揀,卻又把拿下來的衣服掛了回去,搖頭嗤笑,都不想要了。
跟祁馴有關的,他都不願意要了。
林衍換了件黑色大衣,卷了條咖色圍巾,站在穿衣鏡前,如同四年裡任意一天整理衣襟,隨後打開大門走了。
初冬的暖陽正好,兩個月前鬧著要走的人,終於在一個安靜的午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四年的院子,什麼都沒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