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苒說:「我知道,我不該過問您家裡的事和人,可作為醫生,我得對每一個病人負責。閱讀一場手術的成敗與否,除了醫生的技術,還有病人的意志。你的心態很好,好到讓我和鄭先生都覺得不安,所以他才一遍遍確認醫療方案,一次次躲在門外抽菸……」許苒垂眸,「如果我爺爺在世,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留下他,陪在我身邊。」
鄭老爺子沉默了,眼底氤氳著淡淡的朦朧之色:「你這丫頭……」
許苒再次以下犯上:「老爺子,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也見不到自己的兄弟和妻子,一抔黃土,重歸大地,僅此而已,為什麼不看看活著的親人呢?」
「你!」鄭老爺子虎著臉瞪著她,像是生氣了。
許苒鼓起嘴巴,沒有低頭認輸,她要一個答案。
半晌,老爺子伸手,「蹲過來點。」
許苒心裡咯噔一聲,還是乖乖蹲過去,腦門上被人敲了一下。
「膽大包天,老子從戰場上下來,槍口舔血的煞神,也就你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跟我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鄭老爺子故作生氣。
許苒撲哧一聲笑出來:「怎麼大逆不道了?敬畏生命,人人平等。」
鄭老爺子瞪了她一會兒,擺擺手:「秦家小子什麼眼神,怎麼攤上你這麼個難纏的小丫頭……唉,也難怪……」
許苒反應了一下,猛地站起來:「您認識秦少辰?」
鄭老爺子裝傻:「誰是秦少辰?」
「鄭老先生~」
「哎哎怕了你了,別這麼看著老頭子……」鄭老爺子哼了一聲,「我脾氣比外頭那小的還差,來之前還想著嚇唬嚇唬你,讓你知難而退哭著跑了最好,省得我遭罪,那小子,八百年不登門一回,突然拎著我最愛的一串佛珠上了門,死乞白賴地求我,給你留個好,別難為小姑娘……」
許苒眼睛酸澀:「他什麼時候……」
「這個……不能說。」鄭老爺子嘿嘿樂了,「我又幫那小子賺了好感值了吧?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每一次看到他來,你倆鬧彆扭了?談戀愛啊,他那死板的性格,比我差遠了,還得我親自出馬……」
許苒咬唇,忽然特別想秦少辰,沖鄭老爺子彎了彎腰:「謝謝您鄭老先生,就沖您這高情商,我也好好照顧您直到安全出院,我那塊木頭疙瘩,還等著您指導呢!」
鄭老爺子瞪大眼睛:「我自己的孫子還沒有推銷出去呢!嘿,你真會給老頭子我找事兒……得得得,趕緊出去吧,別跟我眼前招人煩了,明兒……」
他垂眸,咕噥著:「明兒好好干。」
許苒心下振奮,比打了興奮劑還激動:「遵命!」
她關上房門出來,卻沒有看到鄭易寒和趙梓言,應該是去了辦公室,正打算離開,一名保鏢忽然壓低聲音吼了一句:「你什麼人?在這個鬼鬼祟祟的幹什麼?這一層不讓人靠近。」
許苒看過去,只見保鏢從樓梯口揪出一個窈窕高挑的女人,戴著口罩和墨鏡,穿著米黃色的大衣,同款長靴,柔軟的捲髮落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端莊秀麗。
「我走錯了……」女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轉身想走,卻被保鏢抓住了,「你鬼鬼祟祟在這裡盯了半天,說這話誰信!」
頓了頓,他回頭沖夥伴道:「打電話給鄭總,讓他親自來處理,說不定是對家派來的別有用心的人。」
女人一聽到『鄭總』兩個字,渾身僵硬,連忙掙紮起來,卻被保鏢牽制住,忽然目光一轉,看到病房門口的許苒,她眼睛一亮,「我找的人是她。」
許苒腳步頓住,指著自己:「我?」
「許苒,我是你男朋友的未婚妻。」喬錦蘭摘下墨鏡,口罩卻沒有取下來,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趁著保鏢被她那一句自我介紹鎮住的時候,匆匆推開保鏢衝到許苒面前,抓住她的手腕,笑著說,「我專程來找你的,談談吧。」
許苒:「……」
未婚妻?
她看了眼兩個警惕的保鏢,抽出自己的手:「跟我來,不要大聲喧譁,打擾病人休息,明天就要手術,病人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保鏢見狀,連忙回去門口守著。
許苒帶著喬錦蘭回到辦公室,周天小林休假,只有她一個人,小小的辦公室空間不大,卻十分整潔,擺滿了醫學類書籍,還有不少外文的版本。
喬錦蘭掃了一圈:「拉丁語你也看得懂?還有西班牙語……這些都是小語種醫學書籍,你怎麼不看譯本?」
許苒挑了下眉:「原版更有參考價值,翻譯的版本容易出現非專業性偏差。」
喬錦蘭點點頭,回頭看著許苒,忽然摘下面罩,沉下臉:「許苒,我和少辰哥已經見過雙方家長確定了未婚夫妻的關係,現在,我住在他家。」
她說:「聽小白說,你之前也住在那邊。」
「恩,住過一陣子……」許苒心下壓著一口氣,現在她可以肯定這個所謂的未婚妻已經登堂入室住進了秦少辰的別墅,而她這個正牌女友卻一無所知。
她忽然有一瞬間的後悔,當初為什麼那麼矯情,非得和秦少辰談戀愛,直接答應他以結婚為前提的『試試』,好像也不錯?
至少現在不會這麼被動。
自己都搬出別墅了,難道還能厚著臉皮在這個時候再主動回去?
「你想和我談什麼?」許苒問。
喬錦蘭故意說:「還能談什麼?我的未婚夫還和你保持著男女朋友的關係,我們很快就會結婚,婚前他怎麼樣我管不著,婚後,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總該斷了。」
許苒反倒是笑了起來:「分手,應該要秦少辰自己來說。」
喬錦蘭不悅:「你很自信?覺得我比不上你?」
「不,喬小姐這麼優秀,沒有什麼可比性。」許苒卻笑了笑,忽然湊近幾分,拉下她的口罩,「不過,你若真的來找我示威,怎麼也該打扮的光鮮亮麗趾高氣昂地站在我面前,而不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守在我病人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