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苒單手上藥很不方便,只是現在也只能自己幫自己,單單是把紗布拆掉,就弄得滿頭是汗,疼痛卻讓她更加清醒。
對秦少煙趾高氣昂的憤怒很清醒。
對秦少辰毫不猶豫的指責很清醒。
對自己現在的處境很清醒。
幸虧她白天沒有一時腦熱答應秦少辰,他根本就對她沒有半點感情。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許苒嚇了一跳,手上的傷口裂開,血跡有些凝住了,需要重新清理一下,她看了一眼陌生號碼,沒再去管,任由手機響到停。
可沒過多久,手機再次響起來,同樣的一串號碼,來自於本市的。
許苒放下酒精,單手劃開手機:「哪位?」
那頭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仿佛在被什麼人追著一樣,許苒覺得不對勁:「不說話我就掛了?」
「別,姐,救命啊——」許紹洋的尾音伴隨著慘叫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驚過電梯波的轉化,顯得異常詭異。
她下意識站了起來,死死盯著手機:「許紹洋!你又在搞什麼鬼?」
「高利貸的……」許紹洋氣喘吁吁,壓低了聲音,還隱忍著痛呼聲,「他們要弄死我們一家人,爸爸……不知道被追到了沒有,如果被追上,至少要斷一條胳膊……」
他一直在哭訴,聲音斷斷續續:「姐,求你,救救我們……他們要是追上我,我就死定了。」
許苒忍著想要掛電話的衝動:「許紹洋,你算計我的時候,怎麼沒有想著我是你姐?我沒有幫你的理由。」
許紹洋連忙說:「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一時激動真的傷害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碰到你的……姐,我求求你,我們現在有家回不得,只能躲在你以前的公……」
那邊的話音突然戛然而止,許苒分明聽到了一群錯雜的腳步聲,緊接著許紹洋的電話就掛斷了。
「許紹洋!」許苒顧不得生氣,連忙去拿手機,再次撥回去,手機剛撥通,便被人接了過去,秦少辰直接掛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現在打過去,是自找麻煩。」
許苒咬牙:「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進來的?」
「我敲了門。」秦少辰將手機直接關機,「吃一塹長一智,那一家人,你費盡心思才暫時擺脫了,高利貸見縫插針只看錢,你現在心軟,只會惹禍上身。」
他說得十分平靜,跟學堂上講解枯燥的物理公式的教授一樣,聽著很有道理,卻讓人無端生出厭煩之意。
許苒想到他在外面也是這麼武斷,認定她對秦少煙不敬,現在又莫名其妙管閒事,裝出一副為她著想的意思,心中的不悅一層層累積起來,終於如同沸騰的水,滾燙到溢出來,傷人傷己。
「秦少辰,你憑什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你自以為了解我嗎?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是!我的家人很不堪,都是一群社會的垃圾,連我自己都想要擺脫,想要離開他們遠遠的,可我做不到看著他們死。」許苒一時激動,臉色都憋紅了,「你不也一樣嗎?就因為秦少煙是你姐姐,所以你一句話都不問,就認定我是冒犯者,哪怕她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根本不可能被我一個外人傷到半分!你能袒護這樣的姐姐,我為什麼不能……」
「許苒,你冷靜點。」秦少辰一時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鄭重道,「我不是不讓你管他們,只是不要用暴露自己的方式,免得你被高利貸盯上。至於剛才的事,我跟你道歉。」
許苒剛要脫口而出的指責頓時咽了回去:「道歉?」
「我並不是指責你,我自己的姐姐我最了解,她因為我和林若虛而難為你,甚至忘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名媛儀態,我只是太意外了。」秦少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實話實話,「我剛才那話,大半的原因,是為了警告我姐姐。她是個愛面子的人,如果我說得太直白,倒霉的只會是你。」
雖然理由很扯,可是用在秦少辰姐弟身上,許苒毫無芥蒂地接受了,心裡翻湧沸騰的開水瞬間被一團冰水中和了溫度,重新變得溫和柔順,理智漸漸回歸,也能明白剛剛秦少辰的話都是對的,她這個時候不能讓高利貸抓到她和許華的關係,否則就是引火燒身,還會給秦少辰帶來麻煩。
轉念一想,許苒又覺得震驚,她很少聽到秦少辰一口氣說這麼多,連停頓都少之又少,仿佛有些急。
急著和她解釋嗎?
「你……你是在像我解釋嗎?」
儘管這個問題非常傻逼,可許苒還是忍不住問了。
秦少辰果然看了她一眼,眼神不言而喻,很快恢復了嚴肅:「手還疼嗎?」
沒有想到他剛剛在客廳居然注意到了,許苒下意識縮了縮受傷的手,心裡有些感動,欲蓋彌彰地搖搖頭:「沒事。」
「我看看。」秦少辰低頭握著她的手腕,一時間看著她的手,眉心驟然擰緊了:「傷口弄成這樣,你還顧著打電話?手不要了?」
說罷,他不由分說地拽著許苒在床邊坐下,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醫藥箱,低著頭給她做消毒,重新包紮。
許苒方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跳頓時激烈跳動起來:「你……你專門來給我換藥的?」頓了頓,她又怕秦少辰誤會她自作多情,連忙說,「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一隻手,怎麼來?」秦少辰給她纏好紗布,「明天再讓徐晨來看看。」
「嗯,謝謝。」許苒低著頭,看著他俊美認真的臉色,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問問他到底對她是怎麼看的。
「許苒。」秦少辰卻率先看了口,正對著她藏著無限洶湧情緒的眸子,「白天的事,你忘了吧!我姐姐不會再找你麻煩,你可以留在這裡,直到……」
他努力忽略心裡不舒服的地方,淡定道:「直到小白康復。」
許苒那一刻沸騰燃燒的心頓時被兜頭澆了冷水,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心情瞬間跌落谷底:「放心,為了小白,我會堅持留下來。」
頓了頓,她聲音冷了:「若是再有人找我麻煩,我不會客氣,管她是誰的姐姐誰的媽。」
方才溫情的氣氛忽然消失,秦少辰不明所以,深深蹙眉,眼底閃過一抹不悅,很快消失:「不會有人再找你麻煩。」
「那樣最好。」許苒站起身,淡然道,「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