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違天輒非凱
建安六年夏,五月,隨著公孫珣突襲白馬得手,成功搶渡大河,早已經醞釀許久的戰爭以一種大部分人都能預想到意外方式拉開帷幕。
五月間,曹操先派遣夏侯淵率騎兵五千北出陳留, 入東郡,試圖救援,旋即又因為聽說公孫珣親自渡河屯於白馬,便立即調度主力親自北上,一面與公孫珣對峙,一面匆匆調集身後各州郡兵馬, 並催促劉表、劉備迅速支援。
話說,公孫珣與曹操, 也就是中原與河北地段的天然分界自然是黃河,而黃河從洛陽三津往東,到泰山地區為止,這年頭主要有五個大規模渡口可通大軍。
自西向東,分別是酸棗城北面的延津、白馬城北面的白馬津、濮陽堅城自帶的渡口、秦亭側的渡口、蒼亭側的渡口。
其中,蒼亭一開始就在公孫珣手中,但他並沒有從蒼亭渡河,也沒有從受到遮蔽和保護的洛陽三津大規模渡河,屯集個十萬大軍後再引大軍出洛,反而是突襲白馬,並親自引鄴下、魏郡混編的兩萬餘兵馬前突屯駐在了白馬城。
這種前突的攻擊方式,固然是出人意料,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陷入到曹軍早有準備的防禦鏈陷圍中卻也是理所當然。
事實上,為了監視黃河和鉗制白馬, 夏侯淵見到公孫珣的白馬旗後,立即主動引五千騎兵進入到了白馬西側的酸棗胙城-延津一帶, 並就地下令東郡、陳留等地的郡卒、屯兵們向白馬身前的燕縣、瓦城、匡城、蒲城、長垣等各城聚集,以形成防禦鏈, 再加上樂進本身早就引八千本地兵馬屯駐在白馬東側的堅城、大城、要地濮陽,這個時候的公孫珣身前其實已經有一個完整、堅固且具有縱深的防禦鏈存在了,只是兵力明顯不足而已。
而等到五月中旬曹操親自引三萬主力來到這條臨時防線身後的平丘接管大局以後,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公孫珣已經算是一面背水,三面被圍了。
而且,兵力上似乎也陷入到了相對劣勢——在陳留北部、東郡西部,也就河北、中原、舊司隸三地在黃河南岸的交界地區內,曹操屯集了近五萬戰兵、輔兵、民夫之流,三十萬大軍的六分之一已經到位,相對應的公孫珣依舊是那兩萬多鄴下、魏郡混編兵馬。
但是,曹操也好,兩翼的夏侯淵、樂進也罷,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格外緊張。
因為他們很清楚,只看中原東段這個局部戰場,他們固然是有絕對戰略優勢,固然是形成了完整到令人驚喜的包圍圈,但如果將戰場範圍擴大,實際上夏侯淵更西面的司州境內,程普必然有重兵藏在虎牢關後!
騎兵迅速,洛陽舊道與黃河水道,寬闊如斯,真要是動手,指不定誰比誰快呢!
非只如此,蒼亭、白馬津、洛陽三津全在公孫珣手中,河北的大軍聚集到什麼份上,目前處於什麼位置,兩眼一抹黑,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兵會從這三個地方冒出來——換言之,表面上和局部上是公孫珣被困在白馬,但實際上卻是雙方沿著黃河南岸犬牙交錯,而如果放大到整個黃河流域,更是曹操所控制的兗州北部地區,陷入到河北、青州、司州的三面包圍困境中。
這個時候,曹孟德怎麼敢亂動?
中原腹地,城池有的是,而且他也沒指望能在黃河渡口上堵住對方,反而是兵力才是最關鍵的決戰籌碼。
敗了沒問題,丟了城沒問題,戰略後撤也沒問題,但是一定要確保手中握有足夠的兵力,以作決戰之用——公孫珣可以博,可以耗,甚至可以置換兵力,他曹操卻不行。
當然了,公孫珣也沒有腦子犯抽拿手上這兩萬多人去碰身前密密麻麻的城池防線,他同樣也在調兵遣將,一面靜候身後大軍出白馬津匯集於河南,一面窺伺戰機!
於是乎,白馬之戰後,陳留、東郡陷入到了長達二十餘天的詭異對峙中,殊無戰事,反而是兗州東部地區忽然間爆發了劇烈戰鬥!
公孫珣和曹操這幾年一直有所摩擦,但主要就是集中在兗州東部地區……原因很簡單,一來嘛,其餘地方不是有大河這種天然邊界,就是洛陽周邊這樣的典型關卡式分界,只有兗州東部方便用兵;而二來嘛,乃是因為這個地區雙方主要將領分別是夏侯惇與關羽。
關羽總督青州,軍政並用,其人性格剛傲,歷來主戰,所以一直都在進取,鄴下也一直放任他,儼然是希望他能在大戰前控制住整個邊界上的所有形勝之地;而夏侯惇作為曹操最信任,也是荀彧進入陣營前的曹營實質性二號人物,其人理所當然的被任命為東兗、北豫一帶的大都督,以備關羽……
然而有意思的事情是,多年以來,關雲長雖然一直都在占便宜……其人不但漸漸控制了幾乎八成以上的泰山郡,而且成功侵入魯國北部,算得上十戰九勝,基本上是壓著夏侯惇打……但卻始終難有戰略性的突破。
換言之,從戰略角度而言,夏侯惇完全防住了關羽。
這點公孫珣都很驚訝,直到去年郭嘉從關羽身側被調入鄴下,專門寫了一份數萬字宛如一本書的報告,鄴下那裡方才恍然。
原來,夏侯惇雖然本人的戰術能力確實很值得懷疑,但其人作為一名方面主官卻絕對是合格甚至是優異的,他受命應對關羽以後,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盡心盡力。
他知道自己本人作戰不行,就從不追求主動攻擊,而是一直小心布防,可一旦有下屬遭到攻擊,他一定會奮力去救;
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武事,就大力提拔舉薦有膽氣有本事的年輕俊才擔任邊界各郡縣主官,確保防線不被突破,然後將本人的注意力放到了興修水利,開墾田地上面,其人在任三年有餘,連續治理了泗水、汶水、濟水、大野澤、雷澤、菏澤地區,使得當地民心歸附,士人樂為其用;
而最後一個關鍵,卻正是這三水三澤,使得夏侯惇於泰山以西的平原之上成功建立起了一道天然彈性防區——關羽的部隊辛苦越過山區,實在是很難再越過沼澤與河流獲取大勝。
郭嘉最後如此總結,說是關將軍以攻,夏侯惇以守;關將軍以戰,夏侯惇以耕;關將軍以兵強,夏侯惇以人和;關將軍依山,夏侯惇仗水!
二者看似強弱分明,但也只是強弱分明,不足以成勝敗之基。
但是,隨著大戰拉開帷幕,審配辭去左相一職於五月中旬來到青州就任青州牧,婁圭辭去右相一職來到司州就任司州牧……和司州程普隱藏在虎牢關後按兵不動不同,關雲長在審配接手青州事物後卻即刻離開了青州腹地,前往泰山郡坐鎮,並於五月下旬,劉備的援兵主力進入沛國,整個曹操陣營長呼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隊,以潘璋為將,猛攻泗水、汶水與大野澤之間的邊境重鎮,東平國寧陽。
潘文珪親自負雙甲攀城,直接在城頭上將猝不及防的老對手一刀梟首,了結了雙方在此處拉鋸近三載的恩怨,成功攻克寧陽。
攻勢如此迅猛,時機如此微妙,以至於剛剛從陳郡返回到兗東山陽郡昌邑坐鎮的曹軍東線主官夏侯惇都有些懵住了。
須知道,夏日時分雨水漸起,山路難行、水澤泛濫,尤其是徐州一帶更是直接受梅雨影響,那麼按照經驗一直到秋收時分,東線的防務壓力都該是最低的一段時間,這也是夏侯惇沒有向申請曹操太多兵馬的緣故——曹操此戰明明得到了三家合力的三十萬部隊,即便是劉備、劉表的兵力還沒就位,各種戰兵、輔兵、隨軍武裝民夫也有十餘萬之眾,夏侯惇卻只從陳郡帶了五千兵回到山陽。
本質上,還是不想影響曹操的主力決戰。
但誰能想到,陳留、東郡那裡一直對峙不動,反而是東線忽起波瀾呢?
「夏侯將軍。」
雨水淅淅瀝瀝,昌邑城官寺內,魯肅派出的使者,袁術嬸娘的外甥,為了躲避袁術徵召隨袁渙一起逃到淮南避禍的陳郡人何夔,也是如今劉備幕府從事,忍不住俯身再度詢問,其人身高八尺有餘,俯身相對,依舊顯得高大無匹。「我家都督有言,請問此處需要多少援兵,他即刻分派,絕不耽擱……」
「不要!」空蕩蕩的大堂上,全副披掛,抱著頭盔枯坐了許久的夏侯惇再度沉默了片刻,卻終於是戴上鐵盔,然後捏著懷中佩刀抬頭以對。「不要援兵!」
「夏侯將軍何至於此?」何夔一時不解。「咱們聯軍兵力充足……我家都督正引實打實的十萬大軍在身後不遠處的沛國境內行軍,兩三萬不說,一兩萬總是可以隨時派遣過來……」
夏侯惇依舊搖頭,卻是認真盯住了身材高大的何夔:「還是不要!因為如果要了,哪怕只要一兵一卒,也是中了關雲長的計策!」
何夔何叔龍微微一怔,卻又再度俯身以對:「請夏侯將軍賜教!」
「足下是陳郡人?」
「不錯。」
「山陽這邊可曾來過?」
「少時天下未亂,曾隨彼時尚未去世的長兄來過一次。」何叔龍坦誠相對。
「那足下知道泰山以西,泗水、汶水、巨野澤中間的這片要衝一直到咱們現在所處的昌邑為止,一共有幾座城,幾個縣邑嗎?」
「不太清楚……」
「一共有十二個縣,十二座人口充足、防備完整的大城。」夏侯惇張口便來,儼然是爛熟於心。「自東向西,分別是泰山郡的成縣、魯國的汶陽、濟北的剛縣、東平國的寧陽、山陽的瑕丘、東平國的壽張、東平陸,接下來是任城國的樊縣、任城、亢父,然後再是山陽的金鄉、昌邑……正好十二城!如今寧陽既失,則關羽握有四城,咱們卻依舊有八城!」
何叔龍心中微動,儼然是稍微明白了一點。
「足下是個聰明人,也該想到了。」夏侯惇見狀繼續端坐於太尉椅上,雙手拄刀侃侃而談。「關羽手握青州是不錯,但又能有多少兵?一萬水軍能上岸嗎?琅琊臧霸剛剛投降,形同軍閥,能不能調的動且不說,你家左將軍麾下愛將周公瑾難道是擺設,看不住一個臧霸?而且青州各地不要駐守防備?所以依我看,如果河北不給關雲長增兵,其人最多只能調度一萬五千人到泰山以西壓我,便已經是極限了!實際上,我也確實探明,除潘璋五千人外,關雲長只帶一萬人在後面的汶陽遙做呼應!」
何叔龍已經釋然起來了。
「然而,彼輩若想成大事,於大局有所大為,必然要打穿我的防線繞到徐州或者孟德身後才行,換言之,他關雲長必須要用一萬五千兵打穿我剩下八座城才行!」夏侯惇越說越快。「可他出界作戰,不用防守後路的嗎?五千人一戰而下固然顯得兇猛,卻沒有損傷嗎?從寧陽開始,到昌邑為止,其人得一城,便得留下千人……所以任他兇猛狡悍,咱們卻只要層層抵抗便可,等他來到昌邑城下,必然已成強弩之末的姿態,屆時又有什麼用呢?」
「那他此番出兵……」何夔已經徹底醒悟。「乃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不錯!」夏侯惇端坐不動,直視對方言道。「關雲長是個軍政謀略,馬步水軍俱通的全才,他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強橫也無法短期內有所作為……此時忽然出兵,並做出兇悍姿態,必然不是為了這東線十二城,而是為了行軍到沛國、動靜根本遮掩不住的貴部十萬大軍!須知道,此戰關鍵,只在孟德與公孫文琪之間,彼處勝負方是勝負,其餘各處皆是支撐而已。所以關雲長所求的,根本就是要我們一時慌亂,然後分別兵增援此處!」
「外臣已經確切明白了夏侯將軍的意思。」何夔懇切俯首,徹底服氣。「將軍真不愧是柱石一般的人物。」
「所以回去告訴你家都督。」夏侯惇站起身言道。「我這裡一兵一卒都不要,就這兩萬原本的輔兵、民夫之流,外加五千精銳便可支撐!請他務必將十萬部隊,全都帶到陳留!以期決戰!」
何叔龍不再多言,俯身而退,竟然是要直接回去復命了,而夏侯惇也毫不猶豫,立即起身扶刀而出,帶著候在堂外的呂虔、趙儼等將冒雨出城,儼然是準備調兵去支援寧陽之後的瑕丘、東平陸等城了。
五月底,長江流域的梅雨季節其實已經到了後期,但黃河流域卻開始頻繁下雨,不是那種連綿不斷導致洪水的大雨,就是正常的來得快去的也快的夏日雷雨而已。
然而,冬天冷,夏天熱,春秋容易得病,對於軍隊而言,所謂『正常』背後,向來藏著尋常士卒們的無數辛苦。
隨著時間流逝,隨著雙方漸漸增兵,陳留、東郡一帶,部隊的密度越來越大,而幾乎每一場雨水都會讓對峙的士卒遭遇一些稱不上是問題,卻必然讓人感到厭煩的事物。
比如說,對於白馬城左近的燕軍本部而言,擁有相當比例的騎兵們每次下雨之後都要留意馬匹的衛生——不僅僅是要給戰馬喝乾淨水的問題,還要頻繁的清理營房中的馬廄,給戰馬洗澡,給戰馬鏟糞!
「仲宣兄怎麼來了?」
一場雨水之後,白馬城北面的軍營馬廄中,一身青衣短打扮,正在鏟糞的諸葛亮抬起頭來,卻看到了一個讓他有些不解的人影,便趕緊放下糞鏟,就在馬廄中拱手行禮。
「阿亮何必如此?」拎著木桶和糞鏟的王粲見到諸葛亮,不由尷尬咧嘴一笑。「咱們兄弟,隨心便可……」
諸葛亮點點頭,就沒再追問,而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趁勢提醒了一句:「仲宣兄還是把褲腿挽起來為好……不然會濺一身!」
王粲一時愕然。
「還有左面第三匹馬,就是又矮又瘦的那匹,看似弱小,叫起來跟驢一樣,其實格外性烈,會咬人的……乃是龐護軍的備用坐騎。」諸葛亮剛要低頭繼續幹活,卻又再度想起一事,趕緊又做提醒。
王粲聞言看了看那匹毛都沒退乾淨,還算是青馬的坐騎,又看了看滿地的馬尿、雨水穢物,半天都沒有勇氣開始幹活,而隔了不知多久,其人方才一聲嘆氣:「你說愚兄我怎麼就犯蠢去寫詩呢?結果惹怒了燕公,將我攆來與你一起做什麼洗馬!」
諸葛亮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毫無好奇之心,故其人並不答話,只是繼續低頭鏟糞而已……正如當日皇甫嵩薦他來軍中『洗馬』,結果燕公一口答應之餘居然真讓他來洗馬時一樣,毫無波瀾。
「你們都是鄴下大學中的精英,我讓你們入義從參戰是要你們有所歷練,將來以成大器的,但軍事自有軍事的規矩,無論如何,都不能學王仲宣這小子,只顧拍馬吹噓,竟將軍事視為文人風騷事。」與此同時,軍營大帳之內,氣氛幾乎凝固,今日心情明顯不佳的公孫珣依舊黑著臉坐在那裡教訓著身前一眾新入義從。「幾十萬大軍即將匯集,我讓他隨軍做機密文字參與軍略,他卻給我在軍令箋上寫什麼《從軍行》表忠心?!兵者,國之大事,生死存亡的事情,是由著他賣弄才華的地方嗎?想寫詩,寫在自己衣服上不行嗎?想寫詩,大勝之後回銅雀台上寫不行嗎?非得在這裡,在此時?!」
帳中一眾年輕義從,個個噤若寒蟬,便是立在兩側的將軍、軍師們也有些恍惚……他們確實很久沒見到公孫珣如此大怒了。
呵斥了半日,公孫珣方才消氣,卻又看向了身側的龐德:「令明之前要說什麼?」
龐德欲言又止。
「這是中軍大帳,再機密的事情也可以說!」公孫珣不由蹙眉。
「上午時分,張遼將軍所部與河間、安平兩地徵召兵合編渡河時,鄴下那裡國公府上捎來一句言語,說……說定公子該束髮了!」龐德勉力言道,而周圍諸將、幕僚趕緊置若罔聞。
公孫珣微微一怔,卻即刻醒悟……他自然知道這是自己妻子的言語,也知道自己妻子這話的意思與緣由。
於是乎,其人想了一會,到底是嘆了口氣:「這是家中擔憂我繼續行軍在外,誤了阿定的束髮,畢竟之前已經誤了阿離的及笄……也罷,男女畢竟不同,女孩子及笄緩個兩年都無事,但戰事這種東西卻不該礙著少年束髮,就讓阿定束髮從軍吧!等三日後高素卿那裡混編完畢後渡河,便讓他隨同出發,從白馬津渡河來這裡,然後……然後以民夫待遇去馬廄洗馬!令明親自看著,不幹活就沒飯吃那種,務必讓他吃吃苦頭!」
眾人紛紛愕然,便是賈詡和荀攸都難得一怔,卻無一人敢多言。
言至此處,公孫珣忽然又想起一事,卻不由看向立在一旁宛如木偶一般的徐晃:「公明,問你一事。」
「殿下請言。」徐晃即刻出列行禮。
「聽說司馬懿在你軍中表現不佳,白馬一戰,其隊戰功竟然排在你直屬部眾最後一位?」公孫珣蹙眉以對。
「殿下所言不錯。」徐晃即刻應聲,卻又免不了解釋了兩句。「主要是其人剛剛從軍,就作為隊率參與作戰,奔襲行軍之時便因為不熟悉軍伍行令,結果落到了最後,等過了白馬津,便一次仗都沒摸著打……」
「是我高看他了。」公孫珣愈發搖頭不止。「也高看了這群年輕人,一個個眼高手低,然而大戰在即,決不能由著這些新人亂來……按照混編的規矩,你部將與魏郡、河內兵混編成一個萬人軍,隊率最少最少也要晉升為曲長吧?」
「是。」徐公明言簡意賅。「末將本只升他做了曲長。」
「此戰關乎國運,不能讓這些花架子誤了大事。」公孫珣正色以對。「以白馬一戰為由,以我的名義的發令,撤了他的職,罰為陪隸,去馬廄洗馬!這一戰,還輪不到他們如此從容!」
「喏!」徐晃從容俯身。
帳中氣氛稍緩,但就在這時,忽然間又有執勤義從軍官慌張入內,並行禮匯報:「殿下,王參軍被龐將軍那匹怪馬給咬傷了!」
「是陪隸王粲,不是王參軍!」不等龐德開口,剛剛冷靜下來的公孫珣便愈發大怒。「一個陪隸被戰馬咬傷,報到中軍帳是什麼意思?!你也與我滾出去洗馬!軍中幾年未有大戰,竟然驕氣到了這種地步嗎?!」
帳中諸人再度噤若寒蟬,便是賈詡和荀攸都忍不住暗暗對視一眼。
帳中安靜了許久,公孫珣方才再度出聲,但聲音中卻已經毫無情緒可言了:「雲長那裡誘敵失敗了,中原聯軍東線依然是周瑜的兩萬餘人與夏侯惇的兩萬餘人,合計勉強五萬而已,蔡瑁也已經在南陽布置完畢……孫策也已經到了陳郡,即將到達潁川……曹孟德即將獲得絕對充足兵力在當面層層布防,並能維繫一支近八萬眾的野戰精銳……咱們這裡不能再示弱和乾等了,該動手了!」
「殿下準備從哪裡下手?」賈詡正色出列詢問。「濮陽樂進還是延津夏侯淵?」
「當然是夏侯淵!」公孫珣面不改色。「吃掉他!讓曹孟德肝膽俱喪!高素卿一到,即刻發兵!」
帳中全體肅然。
—————我是噤若寒蟬的分割線—————
「朝發鄴都橋,暮濟白馬津。
逍遙河堤上,左右望我軍。
連舫逾萬艘,帶甲千萬人。
率彼中原路,將定一舉勛。
籌策運帷幄,一由我聖君。
恨我無時謀,譬諸具官臣。
鞠躬中堅內,微畫無所陳。
許歷為完士,一言猶敗秦。
我有素餐責,誠愧伐檀人。
雖無鉛刀用,庶幾奮薄身。」——《從軍行.其二》.燕.王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