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波濤失意虓虎起
冬夜寒風呼嘯,天空星月齊黯,一片漆黑的小平津軍營內,呂布和數名心腹下屬全幅披掛,正立在暮色中望著同樣沉寂的黃河北岸各自出神。
話說,昨日賈文和向呂布獻策, 提出了一個用五千騎兵擊破對岸三四萬之眾的計劃,對此,呂奉先將信將疑……雖然他後來搞明白了賈詡計策的每一步設計,卻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因為如果按照這個計劃來做的話,是需要王匡、袁紹全都按照他賈文和的『指使』調度兵力的。
但憑什麼?
憑什麼這些人要如賈詡所說的那般安排部署?賈詡是神仙嗎?這實在是太讓人懷疑這場謀劃的成功率了。
然而,呂布還是接受了賈詡的建議。
原因有三個:
一個是呂布本身不甘寂寞,他一個邊郡武夫土包子,相對於那些世族名門而言實在是起點太低了, 弱冠家族遷移到太原,後來去冀州,再到洛陽,可無論是在哪個地方,他始終都是一個被人歧視的邊緣人,始終渴望成為權力核心的一部分,換言之,他太想往上爬了!
而在往上爬的過程中,軍功是他本身最大的依仗,蔡邕、公孫珣、劉焉、董卓這些貴人則是他最依仗的外物……打贏了仗,不僅會有軍功,更會得到董相國的青睞!甚至還可能會得到包括老師蔡邕在內的讚賞!因為就在之前,因為王匡在河內搞特務政治,肆意攀誣郡中大族、大戶, 動輒下獄拷打,然後再讓人家屬拿財貨、人口來贖,宛如綁票, 蔡伯喈為此專門寫了一篇文章指責王匡,文中直呼對方是逆賊!
總而言之,呂布是真想打這一仗!
其次,呂布相信賈詡的本事……就算是其人對賈詡有所疑惑,卻絕不會對公孫珣的眼光有所質疑,而公孫珣所推崇的智計之士一定有他獨到之處,這點呂布從不懷疑。
至於最後一個原因,卻是呂布對自己個人武勇還有手下這些精銳部屬的信心了……此番過河,就算是賈詡的計策出了岔子,確實打不過,可如此黑夜,黃河到處封凍,總歸是不必擔心逃不回來的。
而回到眼前,讓呂布頗感振奮的是,賈詡計策的第一步居然已經成功了……正如賈文和所說的那般,對面那個凶名在外的河內太守王匡眼見到疑兵往上游孟津而去,居然不敢過河來攻小平津,反而是立即分兵向上游,去做保守防禦。
下午時分,眾人看所謂清楚,黃河北岸,足足七八千人馬大舉出動,追著賈詡帶領的疑兵向上游而去,而河內太守王匡的旗幟更是毫無疑問的出現在了中軍。換句話說,如果王匡沒有同樣故作疑兵的話,那此時河對面的河內小平津渡口,可能只有兩三千留守部隊。
「君侯,已經準備齊當了。」黃淵從夜色中牽著一匹神駿白馬閃出。「馬裹蹄,人銜枚,一人雙火把,卻無命不許點燃……請你下令!」
「過河!」呂布收起萬般心思,卻是毫不猶豫接過自己的的盧寶馬,第一個往北面踏冰而去。
五千騎兵,或出自北軍,或來自西園,或起自涼州,又或舉自關中,還有從并州招募來的勇士……非要說一些共同特點的話,便是這些士卒普遍性擁有足夠的戰鬥經驗,而且從軍前便已經擁有出色的騎術了。
兩兩相加,再配合著大漢帝國中央武庫的裝備,已經足夠讓他們在那些關東聯軍面前挺起腰杆自稱精銳了——不是他們本身多麼出眾,而是那些關東聯軍雖然有編制、有裝備,有勇力,卻實在是少了太多的戰爭經驗。
夜色中,位於黃河北岸的小平津河內渡口處,王匡留在這裡的守將方悅已經早早睡下……作為河內本地豪強出身之人,方悅領著家族子弟選擇跟隨本地太守實在是太正常了。
實際上,非只是方悅,同樣是河內豪強出身的郝萌此時也在王匡手下,卻是隨對方去了上游,準備防禦孟津。
而郝萌和方悅這二人的效命選擇,其實才是這個亂世中絕大多數人的做法。
他們難道不知道曾經主政河內的故主公孫珣位階更高,水平更高,對屬下也更好嗎?他們難道不知道王匡窮兵黷武,弄得河內生怨嗎?一句話,他們難道不知道公孫珣比王匡強上十倍百倍嗎?
但是沒辦法,家族在這裡,而且他們在王匡成為太守時本來就郡中的領兵將領……不是他們腦子犯渾選擇王匡,而是沒有冒險去改變而已。
同樣的道理,此時的張郃作為魏郡直屬的軍司馬,也被州牧韓馥派遣到了袁紹軍中作為支援,正在下游袁紹軍中;此時的典韋也帶著鄉中子弟在陳留太守張邈麾下某個司馬那裡於酸棗從軍;此時程昱也與兗州刺史劉岱書信往來,接受對方的戰略諮詢;此時的于禁正在同鄉鮑信的麾下當軍司馬;甚至是天下人傑的荀彧,即便是看出了家鄉要遭遇戰亂,也選擇接受了同鄉韓馥的庇護;甚至還有賈詡,乃至於絕大多數洛陽官吏,大家其實都是一回事……他們不是要為虎作倀,也不是要建功立業,只是亂世猝然而來,所有人都遵循著本能選擇了最保守,或者是最負責任的做法而已!
畢竟,他們拖家帶口,他們有上有下,他們的朋友、親戚、田地、財貨,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那裡,憑什麼讓他們拋棄這一切去跋山涉水去尋什麼明主?
而且再說了,這天下從英雄變逆賊的還少嗎?
董卓要是死一年半前,他就是大漢朝的頭號忠臣!他就是涼州人僅存的良心!
可現在呢?!
這個時候真不能求全責備,實際上,這時候,對於天下人而言,缺的不是強橫妄為的上位者,缺的是能有寬容和餘地的上位者……然而,即便是最出挑的公孫珣,在太原那裡,不也是對百姓寬容,對世族刻薄嗎?
而且,這裡還得再強調一件事,正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礙於種種困難,不得不隨波逐流,那些逆勢而為,為了自己的理想和義理,或者僅僅是目的,甚至乾脆說是私心,便放手一搏、一往無前之人才更讓人佩服,乃至於心折!
保守、退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不過那些時代的弄潮兒更勝一籌罷了!
回到眼前,小平津對面,黃河北岸的軍營與渡口忽然火起!
方悅畢竟是河內名將,畢竟早在黃巾之亂時便聚眾保家衛縣,所以軍事素質還是有的。其人匆忙起身,一邊趕緊披掛起來,一邊卻是連番下令,讓全軍整肅,向他靠攏,讓親信侍從出去打探軍情,弄清來犯之敵,又讓先行到達的屬下領兵沿著營寨、渡口的建築布局去層層設防,兼收攏兵馬。
等到披掛完畢,方悅更是親自提著自己的鐵槍出門,然後騎上坐騎,引著一眾親信家族子弟順著營寨和渡口街道上前方迎敵。
平心而論,若是尋常毛賊前來騷擾,這番舉措早已經讓此處轉危為安,將來史書上說不定還要記上一筆,稱讚這位河內名將名不虛傳。
但是,出得門來,走上街去,方悅自己便已經沉下心去了……渡口和軍營各處,早已經殺聲震天,火光映河,然而更可怕的是,周圍舉著火把的敵軍往來如風卻紛而不亂,甚至明明是騎兵,卻居然沒有太大的馬蹄聲!
方悅很快就醒悟過來,這個敵軍的數量,這個敵軍的戰力,根本不是只有兩三千兵的自己可以抵禦的,但偏偏守土有責,方悅倒也沒有膽怯和逃跑的意圖!
「傳令下去,讓全軍向我靠攏,不能至者,各自就地防守,以保全為上!太守王公就在上游二十幾里處的孟津,隨時來援!車騎將軍袁公處有冀州兵三萬,就在下游四十……三十多里處,也能隨時來援……屆時兩面夾擊,我軍必勝!」方悅半是在給周圍士卒打氣,半是在說服自己。
實際上,他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當初丁原燒起孟津,洛陽城都看的清楚,而此時三津並列,相距不遠,上游的王匡和下游的袁紹沒有理由看不到這裡的情形,也沒有理由不來援!
但是……
「你便是衛將軍故吏方悅嗎?」火光照亮了半條街道,呂布與方悅狹路相逢,然後抬起長矛遙遙相指。「聽說你自詡河內名將?」
「悅從未自吹自擂。」方悅橫起鐵槍,遙遙在馬上拱手做答。「且一郡名將,何足掛齒?倒是當世虓虎之名,如雷貫耳!」
「既知我名,如何不降?」呂布手持長矛,立在的盧馬上揚聲大笑。「你若能降,念在你如此有禮,又有衛將軍那份香火情,我可保你前程。」
「悅雖只一郡中小將,卻也知受命守土之責。」方悅應聲昂然而答。「恕在下不能承呂君大恩!」
呂布聞言非但不怒,反而愈發讚賞,卻是不由挑眉而言:「如此氣度,果然是一郡一國名將之姿,正該死在我手!方悅!我今兵盛於你,人眾於你,器械精於你,戰勢也強於你……是否?!」
「不錯!」
「不過你這人氣度不凡,有禮有節,我呂布卻不能不敬你為人!」呂奉先說著,忽然單手抬起長矛,橫於馬側。「如何,可敢單挑?若你勝,我自不顧戰事,全軍退回!若我勝,便殺你於此處,以成君忠勇之名!」
方悅也橫槍相對,凜然不懼,卻是顧左右而言:「我今死,非為王太守死,實為河內而死……」
言未迄,其人明知對方是當世虎將,猶然率先衝鋒。
呂布愈發大喜,只是提矛勒馬相對。
二將身後軍官、兵馬紛紛失色,他們萬萬沒想到,兩軍各自主將,居然就借著這渡口火光,於街道上上演了一出單挑之事……宛如七八百年前列國爭雄時,雙方將領列車於陣前,一決勝負一般。
但究其緣由,卻也並非可笑之事。
於呂布而言,半是夜戰之中,野性勃發;半是見對方臨陣持禮不失,有心以此來致禮相對;而於方悅而言,更是簡單,戰局不利,兵馬勢弱,如今又狹路相逢,偏偏他又不願投降失節,倒不如拼死一戰,僥倖勝利且不說,便是敗了,也可以讓手下兵馬不必再頑抗……
須臾間,二將已經在街道上交馬連斗四合,然而方悅一合比一合氣弱,呂布卻越戰越勇,等到第五合時,呂布奮力一劈,方悅抬槍去擋,雙方兵刃在空中一對,後者只覺得雙臂一麻,便頹然後仰,手中鐵槍也就勢滑落。
呂布毫不猶豫,反手一矛戳出,正中對方咽喉,可憐方悅一郡名將,平生未曾有負於人,卻也因亂世為將,便無辜死於小平津渡口……唯一可稱道者,不過是死而無憾罷了。
時年三十四歲。
方悅既死,本就因為遭遇夜襲而陷入絕境的河內小平津守軍登時崩潰,而呂布既輕易攻破此處,卻也還記得賈詡的計策與吩咐。所以其人倒也不去追索敗兵,更不就地劫掠搜刮,反而棄了那些潰兵與王匡的大營,匆忙召回各部,然後依舊偃旗息鼓,往下游五社津方向,也就是足足有三萬冀州軍、河內兵屯駐的袁紹大營處行軍而去。
方悅與小平津北岸渡口,不過是這個漫長冬夜的開胃菜而已。
五千鐵騎,馬蹄上裹著麻布,不急不緩,在呂布的帶領下沿著黃河一路偃旗息鼓,悄然東去,而走了大約大半個時辰,約二十里距離不到的時候,呂布便親眼看見,前方數里外儼然有一條火龍正急速相對而來!
聽其馬蹄聲響,看火光陣勢,估計有四五千人,而且俱為騎兵!
毫無疑問,賈詡計策中第二個關鍵推斷又成真了——上游火起,袁紹理所當然的派出了援兵,但卻居然沒派出足夠主力,反而只是派出了一支完全可以迎面摧垮的偏師!
早已經渾身發熱的呂布愈發大喜,他回身喚來黃淵黃潛九,而黃淵也即刻點頭,並立即帶著自己本部一曲兩百人解開馬蹄上麻布,打起火把,大搖大擺的疾馳向前迎上……真不是呂布和黃淵的計策,這二人沒這個細活水準,這是賈詡之前的吩咐。
黃淵這兩百人疾馳向前,自然引起了對面援軍的注意,而兩軍都是騎兵,相向而行,幾乎是瞬間便迎面撞上。
雙方既然相遇,不等對方開口,黃淵便兀自大喊:「前方可是車騎將軍援兵?小平津渡口遇襲,我奉方悅方司馬之命來請援軍……還請速速救援!」
前方火龍幾乎是瞬間為之一滯,然後便有數百騎湧來,舉著火把圍住了黃淵等人,而黃潛九卻只是面色焦急,竟無半點慌亂之意……要知道,黃淵這兩百人也沒帶旗號,更沒帶什麼標誌,再加上他們確實是在小平津北岸渡口打了一仗,身上血污、煙燻,甚至傷口都是實打實的東西。
果然,這些人稍作觀察,並未有任何疑慮,而很快也就有軍令傳來,說是顏將軍召求援之人前去問話。
饒是黃潛九早有準備,聽到此言也是一驚:「可是那位在洛中便追隨車騎將軍的平原名將顏良?」
「顏將軍名諱也是你叫的?」傳令之人一時大怒。
「非是故意冒犯。」黃潛九自知失言,趕緊解釋。「我之前往去過洛中,早就聽人言,洛中遊俠巨頭吳臣曾為袁公往河北招攬勇士,其中兩位,一姓顏,一姓文,一出平原,一出真定,俱有萬夫不當之勇!如今車騎將軍奮起,更是一舉提拔兩位為將,不知前方當面可是其中那位顏將軍?」
「原來如此!」傳令軍官聞言不由轉怒為喜。「你也知道我家將軍大名?如何,此番不必擔憂你們大營告破了吧?」
黃淵回頭看了眼還在燒個不停的小平津北岸渡口,倒是不由苦笑:「還得顏將軍去見到我們方司馬才能說平安二字吧?」
「這倒也是,速速隨我來!」此人聞言不再耽擱,即刻引黃淵向後而去,卻沒有注意到那些跟著黃淵來的騎兵在各自軍官的示意下熄滅了火把。
兩百人熄滅火把,在幾千人的軍隊中自然不引人注目,但都集中在一處,還處於全軍的頭部位置時,到底是能讓身後其實已經並不遠的人有所發覺的。
而另一邊,黃淵孤身隨傳令之人往後而去,走不過區區百餘步,便來到一處密集騎兵所在。而果然在一處傘蓋旗幟之下,於數名軍官打扮之人的環繞之中,黃潛九一眼便看到了一名甲冑齊全,且極其雄壯的將領。
隔著十幾步遠,黃淵毫不猶豫,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此人跟前,然後口稱將軍,並叩首懇請出兵救援。
「不是王太守下午傳信說小平津兵馬一半來了五社津,一半去了孟津嗎?」顏良立在馬上,微微不耐。「既如此,如何是小平津遭襲,哪裡來的兵馬?」
「回稟將軍,這個事情,屬下一個曲長,實在是不知道。」黃淵按照賈詡之前的交代,像極了一個不知情卻猝然遇襲的中級軍官。
「那你知道什麼?」顏良愈發不耐。
「不瞞顏將軍,我只知道來時約有四五千西涼兵馬渡河來擊,只是冰面脆滑,中途被我們發現,這才讓我們方司馬靠著兩三千守軍勉強聚寨而守,但如今大火蔓延,不知道那邊還能撐多久……還請顏將軍速速救援!」言罷,黃淵對準顏良叩首不止。
不過,其人以頭杵地之時,卻是已經從地面率先於冬夜寒風呼嘯中察覺到了一些動靜。
十餘步外,顏良尚在馬上兀自嘆氣,不知為何,其人竟然有些猶豫。
但也就在此時,即便是顏良周邊也有人漸漸疑慮,儼然是察覺到了一些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難以掩飾的巨大動靜。
而忽然間,前方慘叫連連,並有人奮力大喊,疾呼『敵襲』!
事發突然,袁軍幾乎全線動搖,便是顏良也怔在當場,一時不知所措!
而片刻後,顏良稍作醒悟,卻又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拔出佩刀,卻居然不去轉向應敵,反而怒目去尋黃淵,準備殺人解恨。但就在這時,由於前方留下的那兩百騎的奮戰,殺戮聲居然已經就來到此處!而有意思的是,這兩百騎兵臨到跟前,不去救自家曲長,也不去爭奪前方諸多軍官,反而在此處駐足,甚至還主動裂開了道路。
黃淵耳聽著一陣沉悶馬蹄聲由遠而近,心中升起一絲明悟,然後顧不得多想,只是在地上一滾,復又往顏良身上一指,便大聲呼喊:
「那人便是顏良!」
話音剛落,一將騎一神俊白馬,宛如飛將重生,虓虎撲面,居然已經帥數十精銳騎兵順著黃淵所指衝到顏良身前!
電光石火之間,顏良匆匆勒馬轉向抬刀,卻被對面騎兵帶來的寒風一激,一時睜不開雙眼,而呂布攜馬勢遠遠一矛刺來,卻又是正中對方咽喉!
可憐這位『河北大將』,剛一出山,尚未建功立業,連個一郡名將都未稱得,便死於當世虎將之手,時年二十八歲,徒留無數不甘與千載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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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末,關東聯軍並起,相約伐董,董卓以呂布為北路騎督,應對河內。布師出名門,素有威名,其人至小平津,提五千騎,跨河而擊,河內守將方悅,向稱良將,奮力而為,然先敗於軍,復與布單挑於道中,五合而死。時人惜之。及布轉戰五社津,提方悅盔搦戰,紹部將顏良,素稱驍勇,自請戰當之,紹大喜,溫酒而贈,以壯行程。及出師,一合即死的盧馬下,而紹手中杯尚溫,遂駭然。時人笑之。」——《漢末英雄志》.王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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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