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侯爺來了。」
蘅芷皺眉來報,宋挽放下書輕拍額頭,頗為煩擾。
她抿著唇喃喃道:「就知逃不過。」
也不知江行簡中午過來為何不問個清楚,害得她如今又要喝那瓜蒂水,再遭一次惱人滋味。
江行簡進屋時候,就見宋挽面色比先前更為蒼白,她正倚靠在石青色洋罽靠背上,眉心緊擰著極不舒適的模樣。
「你可尋府醫看過了?」
宋挽點頭,卻未言語。
江行簡見狀擔憂不已,忙讓蘅芷尋府醫來。
「不必了,白日府醫剛看過,沒什麼大毛病。」
宋挽起身,蘅芷過來攙扶。
「侯爺過來,是有什麼事?」
「是有些事尋你。」
低頭看看手中捏著的被發賣下人名單,江行簡忽然有些不好開口。
「你直說無妨。」
宋挽伸出手邀江行簡坐下,斟了兩杯熱茶。
江行簡面色微霽,將那名單推到宋挽面前:「這是府中被發賣的下人,我已讓人去尋他們下落,只是府外應當已有些傳言……」
「且今日孫大人同孫夫人到府,推了兩府婚事。」
宋挽蹙眉,隨即很快恢復如初。
同孫家的婚事她耗費良多,落得如今下場她亦不願看見。
「你可有法子能讓侯府不受牽連?」
宋挽垂眸,遮掩眸中情緒。
江行簡只當她在思索對策,哪知她坐了片刻,再抬頭時臉色白得嚇人,且看著分明在忍受痛苦的模樣。少女額頭氤起陣陣冷汗,竟仍強作鎮定拿起那名單細細看了起來。
「罷了,身子為要,你先休息,府中事我自己想想辦法。」
從宋挽手中抽走名單,江行簡一臉擔憂:「先去房中歇歇。」
宋挽也不逞強,艱難起身走回房中。
夏日本就穿得輕薄,她一轉身江行簡方發現她背上衣衫竟是被冷汗打透,貼在肌膚上。
江行簡抿唇,猶豫後跟了上去。
「我讓府醫來為你診脈。」
蘅芷道:「這幾日府醫日日都會來給奶奶把脈,也未瞧出是什麼問題,只說讓多多靜養,萬不要勞神費力。」
「前些日子府里三四個府醫輪著班的來,折騰得奶奶一日要換好多遍衣裳,我瞧著竟是比他們未來時更重了些。」
「若侯爺憐惜奶奶,少折騰些她就好了。」
蘅蕪在旁冷聲道:「怎能少了折騰?府里亂成這樣,小姐就是爬也要爬出去為人收拾爛攤子。」
二人嘰嘰咕咕好一通含沙射影,江行簡僵著臉只留下一句好生休息,便離開了瀾庭院。
他一離開,宋挽才蜷縮著窩進被子中。
「小姐,奴婢灌了湯婆子您暖暖身子。」
將湯婆子抱進懷中,宋挽這才舒緩幾分。
「小姐是侯府主母,理家一事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您不能總這般傷自己的身子。」
宋挽閉著眼,輕嘆一聲:「外頭流言四起,宋府必會有所動作,我想看看父親……會如何做。」
她心中有所奢望,雖知並非易事,但終歸心嚮往之。
蘅芷蘅蕪也看出幾分她的心思,不免心頭一酸,伺候得更為仔細。
因宋挽還在病中,江行簡只得自己處理侯府亂事,他白日上值,散值還要學著婦人一般管理後宅,自是吃不消。好在懷素尚能幫他分擔一二,見懷素處理得還算妥當,又同府中管事婆子相熟,便慢慢放手交給她。
林葭玥對此大為不滿,只是如今江行簡處處躲著她,讓她一時有氣無處使。
「姨娘,陳夫人求見。」
「她來做什麼?」
淺碧搖頭表示不知,林葭玥無奈迎客,卻是剛見到陳夫人就被她所說的話驚住了。
林葭玥聽得一臉震驚:「一萬兩嫁妝?」
「是啊,如今上京誰人不知侯府三小姐平日在閨中,愛看些邪書雜書?如此不守婦道無規無矩的女子,哪一戶人家敢要敢娶?」
「什麼雜書邪書?」
林葭玥滿臉不解。
陳夫人嗤笑道:「外頭流言……倒也算不得流言,不是侯府自己發賣出的下人?有那下人說了,侯府三姑娘年紀輕輕最喜看些雜書,尋常還要在屋中低聲誦讀,這般年紀便移了性情,如此不知貞潔的姑娘家,我陳府還願意求娶,已是背了莫大的委屈。」
「可看在咱們兩家已交換了庚帖的份上,我便只當吃了啞巴虧,可這嫁妝,少了一萬兩莫談。」
林葭玥抿著唇,直到此時才略略明白為什麼宋挽和江行簡都說下人不能發賣。
只是……
「你這是威脅我?」
「林姨娘這話說得便難聽了,侯府的姑娘不懂規矩,怎得變成我們的錯處了?」
林葭玥眯著眼,不屑道:「我倒是想知道,什麼邪書雜書值一萬兩銀子?」
陳夫人斜昵她一眼:「許是什麼《鶯鶯傳》《牡丹亭》的,我哪裡得知?」
「我看你是想銀子想昏了頭,用這種東西來威脅我?你倒是出去說說看,見有沒有人願意搭理你。至於侯府同陳府的婚事,你愛結不結,我還就要看看侯府的姑娘少了你們陳家,是不是會嫁不出去!」
「好好好。」
陳夫人險些被氣得仰到。
她猛地起身,狹長眸子裡滿是算計精光:「莫說我今日未告訴你,這姑娘家的名聲若是臭了可就只有一條路能走,你想明白了?」
「我侯府的姑娘就是臭家裡,也不嫁你陳家人。」
林葭玥冷笑一聲轉身離開,只覺陳夫人當真是瘋魔了。
不過是看個鶯鶯傳牡丹亭就叫丟了貞潔,說出去還不笑掉誰的大牙?
本就被江行簡罵得怒火高漲,這陳夫人又找上門來威脅,若非她不想再鬧出什麼事,方才一定潑陳夫人滿臉熱茶。
先前她一力推舉陳家,定下江景婚事,如今陳夫人突然反水,她實在不好於這關頭火上澆油。且她算準了對方不過是來侯府落井下石,便未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哪知陳家那邊轉頭便大搖大擺上門退親,用的理由自是侯府三小姐不守貞潔,於閨中不學《列女傳》《女四書》等,竟看起了不正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