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流言

  宋挽蹙眉:「就無一人同林葭玥說過傻姐兒身份?」

  香草搖頭:「小姐您不知,府里如今徹底亂了套,林姨娘讓底下人做那勞什子輪崗制,所有人都為廚房庫房等肥缺打破了頭,哪兒還有人提點她任何事?」

  「大伙兒巴不得府中再亂些,左右已查不出在誰人手上缺了數目。奴婢聽寺兒說,底下日日丟東西,帳數卻越填越多,如今輪來輪去,早不知是誰人那頭出了問題,怕是神仙下凡也斷不明這糟心帳了。」

  宋挽眸光微沉,沉吟片刻道:「讓琅婆子尋牙人打聽打聽,若尋到傻姐兒便將她買下送到我陪嫁莊子上去。」

  「忠僕之後,不該得此待遇。」

  香草點點頭,轉身去辦。

  「蘅芷,你去尋些瓜蒂備用,另外告訴下人,侯爺回府立刻來通知我。」

  宋挽捏著帕子站在攏香齋的雕花窗前,心中愈發覺得眼下日子無趣無味。她往日最不耐處理這等蠅營狗苟、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卻是時時與之為伍,實令人煩心。

  「府中管事婆子何時同林葭玥報備府事?」

  「大概明日巳時。」

  宋挽點頭,重新坐回蒲團上,又念起經文來了。

  第二日巳時一刻,宋挽便領著蘅芷蘅蕪去了繡煙閣。

  繡煙閣中圍了七八個婆子,這些婆子有手裡拿著瓜子的,有吃著點心的,還有正吐著茶沫子的,最為過分的是站在門邊一個面生的婆子,正不知拿什麼東西剔著牙。

  一群人咕咕唧唧講個不停, 吵得宋挽擰緊了眉頭。

  「大奶奶。」

  幾個婆子見到宋挽,倏地起身,手上瓜子丟的丟,灑的灑,髒亂得不成樣子。

  「林姨娘呢?」

  一婆子道:「林姨娘去小廚房給咱們做冰酪了,她說吃了消暑,心靜氣順了方能事半功倍做活。」

  宋挽垂眸,看著滿地髒污微微向後退了兩步。

  蘅芷見狀開口道:「你們哪還有個做下人的模樣?雖林姨娘是一介妾室,但她如今掌著家呢,算得上你們半個主子。如今這上下混淆,主僕不分的混帳行徑,是誰教的?」

  「是我讓她們這樣做的,你有意見?」

  林葭玥同淺碧端著大漆托盤,上頭盛放了幾碗冰酪。

  她剛進屋,就聽見蘅芷開口訓斥那些管事婆子。

  「我讓她們如此的,都是人還分什麼三六九等?你願意日日跪著伺候別人,不代表別人也願意。在我繡煙閣,就沒有讓人跪著說話幹活的規矩。」

  她最不耐看宋挽身上那股子高貴傲然的派頭。

  「下人也是人,不過是幫工而已,何必往死了作踐?」

  「你胡呲什麼……」

  宋挽抬起手,蘅芷便收聲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她不耐煩跟林葭玥扯這些無用的,她今日來只有一個目的。

  「聽說你發賣了不少下人?」

  「是又如何?你可知侯府根本用不上這麼多人?」

  宋挽道:「城陽侯府自國朝定鼎,如今已傳世百年,府上從未有過發賣下人的先例,你可知曉?」

  林葭玥冷笑一聲:「這先例就在我這開了,你要如何?」

  見宋挽面色淡漠,不苟言笑,林葭玥哂笑出聲:「不是你在負擔侯府營收,你自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侯府這麼多人,不清減一批下去豈不是要被活活拖累死?」

  林葭玥竟以為是她在養著整個侯府?憑藉什麼,她那兩個所謂賺錢的鋪子?

  宋挽一時有些好笑,往日雖知這人驕傲自大,但不知她會自大成這般。

  只是這些都同她無關。

  「我只是來告訴你,府中下人不可發賣,既侯府沒這個先例,到你這裡也絕對不可破此規矩。」

  「你憑什麼同我說這些?」

  「就憑我是城陽侯夫人。」

  林葭玥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江母牙牌丟到桌面,她本想再說上兩句,卻聽宋挽道:「你拿孝道壓我?」

  說完,便轉身而去。

  她想要的,也不過這一句而已,目的達到便再沒有糾纏下去的必要。

  宋挽來的莫名,走得突然,林葭玥皺著眉,只能說服自己對方這是惱羞成怒,再撐不下去。

  「不必理她,大家先吃,吃完了再談正事。」

  幾個婆子心有戚戚互相對視一眼,方才突然見到宋挽險些嚇出一身冷汗,可瞧大奶奶明顯不想管事的模樣,一個二個心中又樂開了花。

  「林姨娘是個寬仁的,如今整個侯府就無人說一句你的不是。」

  「是了是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何曾在主子面前有過這等體面?在別處院子那是連個小杌子也坐不上的。」

  眾人恭維起林葭玥,林葭玥卻是看著宋挽的背影抿唇不語。

  走回瀾庭院,宋挽道:「明日尋府醫來為我診脈,就說我自繡煙閣被林葭玥以孝道壓身後,便病得厲害。」

  「奴婢曉得了。」

  自此宋挽以養病的名義躲清閒去了,直到江行簡從上林苑監忙完,她都未再見府中任何人。

  江行簡還不知侯府已翻了天,他剛控制住蕃育署的瘟病便去朝中述職,方下朝,便有人湊到他身邊。

  「侯爺好艷福,只是實在不懂憐香惜玉,蹉跎了夫人青春。」

  「於大人此言何意?」

  江行簡臉色難看,極度不喜有人用這般戲謔口吻提起宋挽。

  那人輕笑一聲,揚長而去。

  江行簡正疑惑間,東閣大學士孫大人走上前道:「侯爺今日可得空?」

  「不知孫大人有何指教?」

  「先前拙荊同侯爺夫人相看過小女婚事,雖兩府未曾定下,但我想著此事也不該再拖下去,成與不成總要有個論斷。」

  江行簡道:「自是如此。」

  「改日不如撞日,我夫人現下正在馬車上,不若我邀她一同去貴府見見晏二爺?」

  江行簡微微一愣,不知孫家為何突然這般著急,竟是都等不得下帖再尋個好日子。只是侯府已經丟了同蘭家的婚事,孫家這個姻親再丟不得。

  略一思索,江行簡點頭,很是痛快的應承下來。

  孫大人挑著眉,意味深長看他一眼,隨後動作利落上了自家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