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傳府醫。」
江母嚇得驚慌失措,宋挽拉開她,指著幾個粗使婆子抱起江老夫人,送到梨園廂房中。
府醫為老夫人施針後,江老夫人方悠悠轉醒。
「讓林姨娘回……回繡煙閣。」
江母淚眼婆娑,慌忙點頭:「您老放心,媳婦會讓她回繡煙閣的。」
心頭大石放下,江老夫人留下身邊寶珠、翡翠,支開江母同宋挽,讓二人不必管她,還是以府中大宴為要。江母同宋挽出了廂房,二人面上神色都有些緊張,只是想的事卻是南轅北轍。
「挽兒……」
宋挽回神:「母親請說。」
江母一臉為難:「林姨娘那邊……可如何是好?」
宋挽垂眸,一時沒有開口。
「你說話啊。」
宋挽道:「母親可知祖母為何讓林姨娘回繡煙閣?」
「知道啊,老太太向來疼你,不忍你受了委屈。可眼下是侯府大事,娘親相信同侯府的前程相比,這點子委屈你不會在意的……是吧?」
江母小心看著宋挽,心中有些焦急。
她是管過侯府中饋同帳冊的,那帳上有多少銀子她再清楚不過。而如今江行簡回府,男子在外行走打點所需花費更是巨數。而原本府里的開銷並沒有減少,相反自從江行簡回來後,往宮中同東廠那邊送的銀子更多了。
畢竟侯府還想為江行簡謀個實缺。
這一來二去她焦得睡不著覺,自己的嫁妝也全都填了進去,卻是杯水車薪不值一提。
若非侯府的缺口如此大,她也不會抬舉一個看不上的林葭玥。
江母幽幽嘆息:「娘親也不是不知你為難,但侯府的境況你並非不了解,如今林葭玥有了法子掙銀錢,咱們就只有高興的份兒,再沒有拖後腿的道理。」
宋挽低著頭,口中話到底咽了下去。
好一會兒,才在江母的催促下低低道:「林姨娘的事挽兒不好做主,還是母親決斷該如何做吧。」
「我這不是不好拿主意才問你的?」
「那就端看母親覺得什麼更為重要了。」
究竟是江行簡的名聲同侯府的家風后路重要,還是眼前短暫的銀錢收入重要,她不好做決定,只能讓江母自己去選。
「你說的對,我讓林姨娘準備一番,一切照舊。」
江母拍了拍宋挽的手,隨後便匆匆離開。
在江母心中自是想不到那般遠,在她眼裡宋挽一時的顏面落地,同林葭玥斬釘截鐵保證今日必有大筆銀錢進帳,自是後者重要。至於江老夫人那邊,江母已有決斷。
待老太太知道今日收穫抵得上莊子五年甚至十年收成的時候,自會平息怒氣。
「……」
宋挽看著江母離開的背影,呆愣了好一會兒。
「小姐,來客了。」
蘅芷湊到宋挽耳邊低聲開口,宋挽去了垂花門迎別府女眷。
孫夫人帶著女兒過來的時候,就見宋挽同蘭夫人相談甚歡,身邊還站著一位衣飾簡約,她從未見過的夫人。
孫夫人上前打著招呼,宋挽笑著為三人介紹。
蘭夫人同白夫人也都帶了自家女兒來,幾個小姑娘性子很是溫婉。
「海棠園設了戲台,不若咱們一起去瞧瞧?」
白夫人笑道:「可好,我有些日子未聽戲了,不知今兒都唱了哪幾齣?」
白家不比孫蘭二府,她知自己託了誰的福才能踏入侯府。且白夫人也是個圓融聰慧的,方一來便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宋扶之事,說了個大概。
宋挽正不知該如何謝她,聽聞這話忙道:「這會兒應該唱著《寄生草》若白夫人有喜歡的,一會兒點幾齣便是。」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海棠園走去,剛進園子就見林葭玥捧著一套胭脂水粉,挨個往穿著富貴的女眷身邊湊,正滔滔不絕講著什麼。
孫夫人見狀有些好奇,笑問道:「那是誰家媳婦?瞧著很是活潑。」
因著林葭玥身上的穿戴,眾人都以為她是侯府哪一房的正頭夫人,先前一個二個雖不耐煩,亦覺侯府沒有規矩,但到底未曾說過什麼。
可有那了解侯府的,知道侯府除了江晏其餘幾個小的男丁還未到娶妻的年歲,而也從未聽聞江晏已成了親,便嘀嘀咕咕同人打聽起林葭玥的身份。
只是大伙兒問了一圈,也不知這人是哪房媳婦,如今聽見孫夫人問宋挽,一個二個都豎起了耳朵。
宋挽看著眉飛色舞推銷胭脂水粉的林葭玥,臉色一紅,竟生出幾分無地自容的窘迫。
她活了一十八載,還從未聽聞哪一個世族大家有這般行事的,便是商賈出身的人家,但凡讀過幾本書,看過禮記懂得廉恥,也不會如此唐突賓客。
好一會兒,宋挽才道:「是府上林姨娘。」
「……」
江行簡從外帶回一個女子,還為了她鬧得府中不寧,上京人都知道。如今聽宋挽這般說,一下明白了林葭玥身份。
有那古板人家的主母見侯府放一個妾室出來胡鬧,臉色立刻黑沉得厲害。
再有那仔細觀摩了林葭玥穿戴,同張狂言行的,更是頻頻朝宋挽投去憐憫、疼惜等目光。
宋挽說完也不抬頭,只照常問候各位夫人。
林葭玥見自己忙了許久都沒人搭理,如今宋挽一來所有人都圍到她身邊去,氣得雙手發抖。
眾人卻是如看不見她一般,一個二個入了座,高高興興聽起戲來。
一折戲剛落幕,衍慶宮總管太監常公公來傳江妃口諭,先是好生讚美了宋挽一番,又陸續賜下不少好物件。宋挽笑著接過,又重謝了常公公後,這才重新回到人群。
江妃給她做面子並非抬舉宋挽,而是讓孫蘭二府知曉侯府背後有個五皇子沈千沭,宋挽心知肚明,那些東西收過便罷。
餘下的各家夫人多少也知這一出為的是什麼,簡單恭維幾句便拋開不提,唯有林葭玥看見此場景,心裡酸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