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是齊府給您送來的帖子。」
「哪個齊府?」
蘅芷低頭看了看手中名帖,回道:「現任當家乃是原李國公之孫齊倫,這帖子是他家嫡長孫媳送來的。」
宋挽接過那張名帖,仔細在腦中回憶這人,好半晌才道:「怪道我覺著名字眼熟,原是我未出閣時候見過她。」 ✡
「若奴婢沒記錯,她是忠靖郡王府庶出的小姐吧?」
宋挽秀眉微顰,應了一聲。
蘅芷道:「齊府也算貴族出身,只是老國公去世後族中未有出色晚輩,便一代代沒落下來,如今嫡長孫竟是同忠靖郡王府中的庶出聯姻了,實在令人唏噓。」
蘅蕪聞言湊了過來:「她今日下帖,可是因為前些日子小姐放出風去,要給府里幾位爺同小姐相看婚事?」
「應當是了。」
宋挽笑道:「齊府出身雖高,但如今實不夠看,二爺雖是庶出卻也不是齊府可匹配的,這帖子你幫我尋藉口回了吧。」
「奴婢記著齊府有個嫡出小姐今歲剛及笄……」
趙嬤嬤在裡間收拾宋挽衣物,聽蘅蕪這般說便道:「嫡出的小姐也不成,便是品性再好小姐也不能為二爺做這門親。」
「為何?」
蘅蕪不解:「不是都說低娶高嫁?先前小姐中意的那個孫家姑娘,父親不過是一個五品的東閣大學士,照比這齊府還差了一大截呢。」
宋挽聞言撐著下巴笑了起來:「傻蘅蕪,這當然不同了。」
「孫大人雖只是五品,但孫家小姐的嫡親兄長未滿弱冠便得了進士,且孫家小姐的嫡親舅舅如今在兵部。」
「而東閣大學士雖官位低但卻隸屬內閣,是正經的官家近臣。孫家小姐的閨塾師請了太倉州王家出身的梅山居士,說明孫王兩家亦有往來。」
宋挽眨著眼:「這王家……」
「哎呦小姐,奴婢就就聽不得這些,聽得奴婢的腦袋混混繞繞的。」
趙嬤嬤抱著曬軟的被子笑道:「便是老婆子我不懂這些,也知道那齊府的小姐不能說給二爺。」
「為什麼啊,可是齊府小姐有什麼不妥?」
趙嬤嬤照著她背後拍了一下:「胡說什麼,閨閣小姐的清譽也容你這般詆毀?」
「這點子事兒都看不明白,白長了一身大傻個子,問你阿姐去。」
被趙嬤嬤搶白一頓,蘅蕪哼唧著詢問蘅芷當中緣由去了。
蘅芷笑答:「孫家位卑卻手握實權,而齊府則空有個光鮮出身,若是小姐給二爺選了這樣的人家,外頭要麼說咱們奶奶目光短淺,要麼說心思歹毒,作踐二爺。」
「啊……」
「怪不得小姐這幾日整天翻看各家名冊,原是想得這般深。」
蘅蕪見宋挽眼下青黑愈發明顯,不由憤恨:「要奴婢說小姐就不該如此上心,姑爺待小姐一點都不好,憑什麼讓小姐受苦受累為侯府盤算?」
「呸,你這小蹄子幾日不挨打,皮子緊得厲害。」
趙嬤嬤聽見這話,氣得頭髮都豎了起來,再見宋挽面上笑意斂了大半,忙翻出屋中挑杆要抽蘅蕪。
蘅蕪被她攆得滿屋子亂轉。
趙嬤嬤一邊追,一邊道:「整日胡言亂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怎麼啦,奴婢哪句話說錯了?」
「大爺不做人事,府里還有夫人同老夫人呢,便是不講這些,小姐若真撒手不理,難不成將這管家之權讓給那小娼婦嗎?」
「你眼皮子怎就這麼淺?光看了眼前這一點得失,你就不想想若小姐萬事不管只求自身安閒,侯府亂起來她能置身事外?你就沒聽過那句……什麼巢……什麼卵?」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宋挽在桌子後捂著唇笑接了一句。
「對對對,就是這句。」
「小姐既嫁到侯府,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當我不心疼小姐?可你見我說過什麼?」
說著,趙嬤嬤眼眶也紅了起來。
宋挽是她奶大的,巴掌大小的時候便由她護在懷裡養著,如今好容易伺候成這般天仙模樣,哪就想嫁了江行簡這樣的人?若是早知道江行簡如此,還莫不如讓她家小姐一直守寡呢。
這都說不上哪種日子更折磨了。
趙嬤嬤越想越氣,她想著宋挽人前強端著一府主母的架子,人後卻沒心沒肺同未長大的小丫頭似捂唇偷笑,就心疼得厲害。
她家小姐十二歲守寡,在攏香齋一困就是六年,說到底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傻孩子呢。
蘅蕪只見趙嬤嬤追著追著,噗通一聲趴在繡塌上把頭埋進了被子裡。
宋挽蘅芷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查看,蘅蕪在後頭呵呵傻樂,直到屋中傳來低低啜泣,她才慌張閉上了嘴巴。
「好嬤嬤,我再不胡說亂說了。」
「這齣了嫁的姑娘們哪個不得克己慎行,步步為營?婦道人家活一輩子也就為個清名賢名,看著小姐日日受累,哪個會不心疼呢?在咱們府里,老奴是連滴水都不讓小姐沾的。」
「更別提有那撥算盤,撥得指甲都斷了的時候。」
趙嬤嬤捧著宋挽纖嫩手指,心疼得直抽噎。
她家小姐除了幼年學女紅摸過幾次針線,那是再沒做過粗活的,如今日日撥那算盤,指甲邊都皸出細血口子來了。
「要是夫人地下有知,不知得疼成什麼樣子……」
宋挽被趙嬤嬤緊緊抓著手,心中也生出幾分酸楚,只是並非因為江行簡,而是為關心她的人。
想了想,她如小時一般撒嬌的趴在趙嬤嬤懷中,咕噥道:「嬤嬤哪兒的話,我在侯府已算是很輕鬆了,不過是掌家理帳又有何難?哪一個宗婦不是這般過來的?」
「老奴說的並非掌家一事,老奴說的是小姐日後。」
宋挽心中嘆息,卻是笑著道:「夫君同我青梅竹馬,有幼時情誼在總不會一直這般的,待過幾日說不得便想起我的好了。」
蘅芷蘅蕪也覺心酸,幾人正感傷,就見綠竹手執府中領票走了進來,剛進屋就氣沖沖道:「小姐,姑爺患癔症了,他竟給繡煙閣林姨娘撥了兩千兩開鋪子,他難道就不知小姐是多麼辛苦,才為侯府省下的這些銀錢?如今竟都撥給了那物件,實在欺人太甚。」
「什麼?姑爺瘋魔了不成?」
趙嬤嬤倏地站起身,晃得宋挽腦袋一暈。
宋挽扶著頭,無奈道:「慎言……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