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消逝

  「主子,涑河有消息了。」

  吉榮匆匆趕至商蓉寢宮,見到商蓉等人後忙將大軍已抵涑河之事告知。

  「戰事吃緊,朝中雖不斷調兵過去,但想要抵抗南慶也並非容易事。」

  趙南璋低低出聲,眼皮微垂,說話間好似沒什麼興致的模樣。

  商蓉聞言道:「這些年咱們雖庫中無銀錢,但南慶也未好到哪裡去。」

  「寧王出兵東寧也是因南慶內鬥多年傷了根本,想要侵占我東寧以換取生機。若放在十年前,南慶至少可集結十多萬兵力,如今卻是不成了。」

  其餘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往日陸幼筠的專屬之位怔怔出神。就連宋挽亦有些憔悴地看著那處空蕩位置,心下生澀。

  「你抱著些,暖暖手。」

  從宮女手中將暖手爐塞進宋挽懷中,吳喜香輕輕順著她的發,無聲安慰。

  眾人都提不起精神,直到彩笄來尋宋挽,宋挽方急急起身跟她一同去了長信宮。

  「姑母。」

  剛見到宋芸寧,宋挽便急走上前將她仔仔細細從上至下打量一遍,見對方好似並無受傷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姑母無事。」

  將宋挽拉至自己身邊,宋芸寧攬著她的肩滿眼心疼。

  「聽聞你被那老東西傷得不輕?」

  「不過是挨了幾下,只是皮肉之痛沒得什麼,倒是姑母這些時日在何處,可曾受傷?」

  幾日未收到宋芸寧消息,宋挽已做了最壞猜想,如今再見姑母她這懸了幾日的心才安穩三分。

  宋芸寧哼道:「藏在江曼的衍慶宮。」

  「她的衍慶宮沒人了,姑母便在那處躲了幾日。」

  輕撫宋挽的背,宋芸寧感受掌心下明顯單薄瘦弱了許多的姑娘,眸中一酸。

  那日她被袁溶救下後,實則躲在了太監直房。

  她雖被袁溶以吊命之藥強壓下毒性留有一條命在,可身子卻傷得厲害,但宋芸寧不願將這些說與宋挽聽。

  「你可知江易為救太子,帶著涑河僅存兵力與秦嬈同歸於盡之事?」

  宋挽秀眉微顰,輕輕搖頭。

  方才吉榮應當就是要告知眾人此事,可她憂心姑母急急離開,並未聽到這消息。

  「到底是老侯爺的種,不是個孬的。」

  見宋挽不說話,宋芸寧小心道:「你二人自幼相識,若傷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可憂心太過。」

  宋挽搖搖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說來她與江行簡的淵源不可謂不深,可自入宮後她便很少回想城陽侯府之事。如今聽見江行簡已逝,她所想竟是林葭玥知曉了,不知會作何反應。

  宋挽淡淡道:「只是有些惋惜罷了。」

  「若他平安歸來,便可親眼見自己的孩兒出生,如今卻是……再無機會。」

  宋芸寧聞言長嘆一聲,抿唇久久不語。

  從長信宮回到來儀閣,宋挽才發現自己妝檯之上放著封東廠密信,且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木匣。

  「方才吉榮公公送來的,奴婢幫您放在台上了。」

  蘅芷端來一碗溫補熱湯,給宋挽暖身子。

  將那熱湯放至一旁,宋挽先將台上信箋打開。

  上頭並未寫什麼特別的,沈千聿只簡單說了幾句等到朝中增援時的心情,且告知她一切平安,唯有事關江行簡反多提了三五句。

  看過信箋後,宋挽淡笑提筆給沈千聿回信。她將陸幼筠因文惠帝而死之事略略提及,又告知對方自己同東宮眾人一切安好,只等他平安歸來。

  寫完信後,宋挽小心將信箋遞給蘅芷,待蘅芷去尋吉榮,她方打開那木匣。

  木匣中,是她曾珍藏多年的白玉梅花簪。宋挽將它拿起凝視許久,隨後又輕輕放入匣中,讓錦書收進箱籠。

  「鸞箋,我記得你在郊外宅子裡,曾刻過兩次木簪可對?」

  鸞箋點頭:「奴婢閒來無事雕著打發時日的,做得並不精細。」

  「可能麻煩你為我刻一簡單的?」

  「奴婢明日便給小姐。」

  宋挽點頭,放鸞箋到院中尋木料去。

  第二日,宋挽收到鸞箋雕刻的木簪後,便尋了個匣子讓東廠之人送到城陽侯府林葭玥手中。

  城陽侯府自收到江行簡在涑河陣亡消息後,便一直悄無聲息,大門緊閉。

  江母將自己鎖在絳香院一夜未出,林葭玥則抱著肚子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木然且空洞的看著屋中燭台。

  「葭玥姐,門房送了東西來,說是自涑河送到東宮,東宮又送到府上來的。」

  「送了什麼?」

  林葭玥接過木匣隨手打開,只見裡頭放著一根嶄新木簪。

  「可是侯爺送來的?」

  江星小心翼翼偷覷林葭玥,只見她捂著面不住落淚。

  她捏著那木簪又哭又笑,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平息下心中情緒。

  擔憂她心緒大起大落對腹中胎兒會有影響,江星一臉擔憂在旁護著。

  「我無事。」

  擦乾眼淚,林葭玥道:「應是他送的,我往日在涑河見過他刻這些小東西,也曾讓他刻些給我,他卻是一直推脫,如今……」

  「也算圓我往日心愿了。」

  輕輕捏了捏那木簪,林葭玥隨手放進妝匣最下層收藏起來。

  「這東西我想要的時候他不給我,我不想要的時候他卻送到我面前,可見我二人的確有緣無分,天註定的。」

  雖是如此說,林葭玥面上神色卻比先前釋然許多。

  畢竟她也曾一腔孤勇全心全意愛過江行簡,也曾恨他恨到夜裡輾轉反側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可如今,那些個恨、那些個愛都隨那人的消逝而消逝。

  那人已死,且死前還曾想過她便足夠了,其餘的她不在意,也想要放過自己。

  輕輕摸了摸肚子,林葭玥轉頭對江星道:「幫我尋些吃食,待吃飽了你跟我一起去府中尋那些管事。」

  江行簡死,城陽侯府突然成為無主之地,定會生些亂子。江母又是個立不住的,如今再逢白髮人送黑髮人,怕是要遭。

  若她同青薇不管,這府里不知會鬧出些什麼來。

  輕輕摸著肚子,林葭玥眼中露出幾分慈母愛意。

  為了她的孩兒,她一定會將城陽侯府打理妥當,哪怕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