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雖知自己這妹子自幼聰穎,但如此敏銳仍讓他有些驚訝,沉默一瞬後宋扶道:「怕是日後無法繼承大寶。」
「據千柏說他到登天樓點燈那日,剛點燃龍鳳花燈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焦臭味,他忙讓跟上的禁軍下樓,可點燃的一瞬,龍鳳花燈便炸了開。」
「花燈不是檢查過多次,沒有問題方送到登天樓上的?」
「應是臨時被人做了手腳。」
宋扶抿唇,語氣沉重:「我檢查過了,花燈內部的竹篦扎架損壞最為嚴重,應是有人在其中放了易於引燃之物。」
「而千柏當時距離花燈最近,他的半面臉……」
毀了。
宋挽心中一沉,再說不出一句話。
許久後她喃喃道:「這等火器,是出自江行簡之手?」
「不是。」 ❆❃
宋扶一頓:「但同他亦脫不開關係。」
「製作花燈的匠人同登天樓守衛,與皇后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跟父親都認為對千柏下手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故意選用了火器,怕是為了嫁禍江妃,他本想坐收漁翁之利,卻未想自己被人射瞎了一隻眼睛。」
宋挽不解:「大皇子受傷,究竟是何人所為?難道是江曼?」
「不知,但我覺得不是。」
宋挽兄妹走入宅子正堂,蘅芷蘅蕪在院外忙碌,不多會兒蘅芷端了香茗上來,為二人斟茶後又利落離開。
宋扶見二人對宋挽照顧細緻周到,暗暗放下擔憂。
宋挽一面為沈千柏心疼,一面琢磨朝中局勢,只是她到底為女子,不若父兄了解得多,一時也沒什麼頭緒。
「花燈節一事聖上如何說?」
宋扶聞言狠狠蹙眉:「大皇子被射瞎一隻眼,千柏破相沈千沭斷了腿,不知聖上是不想追查還是真認為乃南慶作祟,竟是把此事都推到了南慶頭上。」
「聖上向來懼怕南慶兵力,如今將這事推到他們身上,應是準備不了了之。」
先皇子嗣眾多,但當年奪嫡前前後後死了二十幾位皇子,當中不乏才能出眾有治世之才的肅安王,驍勇善戰用兵如神可逼退南慶的肅成王,甚至還有知人善任用人唯賢的肅康王。
這些人連宋挽這種閨中女都曾聞其大名,其餘皇子亦有些十分了得的才能,可唯獨當今聖上……
微微嘆息一聲,宋挽垂眸不語。
許久後她才輕聲開口:「那千柏日後要如何?」
沈千柏身負宋氏一族希望,如今破相怕與大位無緣,而宮中多年未再育有子嗣,世人都說文惠帝身體有恙,許是無法再誕下龍子。
如此一來,大皇子同千柏以及沈千沭,竟是又入了一個死局。
「五皇子呢?他傷得可重?」
「那日我在城陽侯府見他雙腿俱斷,不知可會落下殘疾?」
「如今尚不知,宮中人人自危,消息亦不好傳出。」
宋扶微頓,有些猶豫道:「我心中有一猜想。」
「阿兄請講。」
宋扶道:「你說射殺大皇子之人,會不會是東宮太子?」
「太子自八年前回京,便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樣,當年皇后為證他並非裝痴裝癱,不知使了多少惡毒手段試探。據宮人說太子初回皇宮本未病至如今模樣,會癱在床上八年,皇后功不可沒。」
「而如今局勢先有大皇子被射瞎,後有千柏沈千沭傷殘,如此一想竟是東宮最為受益。」
「雖我知不太可能,但也尋不到其他答案。」
宋挽聞言低頭沉思。
她從不輕易反駁他人,哪怕覺得東宮太子能在皇后手下蟄伏隱忍八年,有些天方夜譚,但聽宋扶如此說,也動了幾分心神細細琢磨起來。
「如今局勢乍看之下的確對東宮最為有利,可對千柏動手的是江妃,而五皇子的傷應是姑母手筆。若東宮真有推動花燈節折損三位皇子的能力,應當不會沉寂八年之久。」
「若挽兒沒記錯,太子出身十分不堪。」
宋扶點頭:「太子生母是聖上未登基前的府中歌姬,據聞容貌極佳但出身官妓。」
宋挽點頭:「太子沒有母族幫扶,又在南慶為質多年,回宮後便再未現於人前,便是他如今空有太子身份,但身後無一人擁躉,在朝中也是站不住腳的。」
「且不說朝中對南慶的憎惡,只說一點,但凡將來提起太子都只能讓出皇位。」
「何事?」
宋挽道:「身份。」
當年太子被南慶送回上京,正是大皇子如日中天,繼位呼聲最高的時候,那時根本無人在意太子,文惠帝更是連見都未見這個在敵國為質多年的兒子。
「太子五歲不到便去了南慶,歸來時已有十幾歲,即便我們都知太子就是聖上所出,但只要皇后亦或江妃咬住太子身份不明,東宮便不可能有半點繼位可能。」
東宮是不是真太子並不重要,但只要讓眾朝臣有一絲半點懷疑太子身份,亦或扣上個南慶細作之名,他便永遠都不可能登上皇位。
除非朝中所有皇子死了個一乾二淨,其餘人不得不承認他的身份。
宋挽說完,微帶疑惑看著宋扶:「挽兒能想到的事,阿兄不應想不到才對,可為何阿兄還是提起了太子?」
「可是有什麼挽兒不知道,阿兄又不好說的?」
「當真什麼都瞞不過你。」
宋扶站起身,眉眼中帶著一絲煩躁。
「你也知父親向來只重大局,他雖為我二人生父,但亦是宋氏族長,更是朝中重臣。」
「父親他……目光長遠,非你我所能看透。」
只淡淡幾句,宋挽便覺身上寒毛倒豎,腦中發暈。
她啞著嗓子不可置信道:「阿兄的意思是,若千柏於大位無緣,父親準備轉而支持沈千沭?」
宋扶抿著唇,無力模樣讓宋挽心中升起一陣絕望。
是啊,朝中本就只有沈千熾、沈千柏以及沈千沭三位皇子,大皇子已瞎,千柏破相,這當中自然只能拔出個沈千沭來了。
宋挽眼中一紅,手指微微發抖:「若父親真的轉而支持五皇子,那我同江行簡豈不是……」
言語未盡,蘅蕪便驚慌失措地從院外走了過來:「大少爺,小姐,老爺……老爺帶著夫人同族中兩位族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