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木戲班子是杏杏名下資產這事,到了戲園子後,也沒捂住。
主要是,杏杏一進園子,受到的待遇那就非常不一樣。
那精美的點心小吃是一碟碟的上,茶水也是上的極好的,擺滿了這小包廂的桌子。
一開始危時羽還以為是自己高價買的包廂三張票的緣故,還跟杏杏危時宴嘀咕,別說,這錢花的挺值。
杏杏有些尷尬的一笑,不知道怎麼跟危時羽說。
好在其後便是梅木戲班子的好戲開唱,危時羽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到了台子上,聽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出乎意料的是,危時宴竟是也喜歡聽人唱戲。
他聽得極為專注。
杏杏輕輕舒了口氣,也把精力都投入到戲台之上,開開心心的吃著點心,看起了梅木戲班子新排的戲。
——若說這會兒危時羽還沒太多想,但沒過多久,向來有些高冷的梅木戲班子台柱子蕊紅,唱完下台後,妝都沒卸呢,頂著全套扮相,直接來了杏杏她們這個包廂。
蕊紅眼下是青衣扮相,美得雌雄莫辨。
他笑著喊了一聲「大小姐」,危時羽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蕊紅向危時羽危時宴屈膝行了禮,算是打了招呼,又對著杏杏笑問:「大小姐,方才那出戲,是我們新排的,您覺得怎麼樣?」
杏杏飛快看了危時羽一眼,咳了一聲:「挺好的啊……」
蕊紅七竅玲瓏心,一看就知道,這會兒東家大概不方便聊天。他便善解人意的笑了下:「那大小姐您先忙著,回頭我再找您。」
走之前,蕊紅還又對著危時羽危時宴屈膝行了禮,這才告退,可謂是十分知禮。
然而危時羽這會兒已經品咂出不對勁來了。
他懷疑的扭過頭來,看向杏杏:「……這蕊紅,我從前來聽戲,他對人都挺不假辭色的。怎麼對你……」
危時羽上下打量著杏杏,突然口出驚人之語:「你們不會關係不一般吧?」
危時羽這話說的有歧義。
他這剛說完,就發現他二哥陰森森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還有些涼。
危時羽趕忙擺手:「不對不對,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你們是不是關係挺好的?」
這話也有些歧義,危時羽覺得自家二哥眼神還是冷嗖嗖的。
危時羽那冷汗啊。
好在這會兒包廂外頭又有人輕輕敲門,笑著問候了一句大小姐。
是梅木戲班子的班主莫問錦過來了。
杏杏一時間也顧不上跟危時羽解釋,先讓班主莫問錦進來了。
莫問錦容光煥發,熱情周到的跟杏杏問了好。
這一個戲班子的台柱子,班主依次過來問好,杏杏琢磨怎麼也瞞不住了,咳了一聲,也沒再避諱:「班主,找我可是有事?」
莫問錦顯出幾分遲疑之色來,杏杏便道:「無妨,這兩位都是自己人。」
莫問錦這才笑道:「是,大小姐,是一樁好事。鴻臚寺那邊來了位官爺,說是過些日子南諍會派使團過來,有個環節是讓南諍那邊見識一下咱們大夏民間的璀璨藝術,揚我大夏國威。」
杏杏還未說話,一旁的危時羽已經激動的拍起了大腿:「南蠻那邊要來使團的事我知道,鴻臚寺曲藝這邊選的是梅木戲班子?!不錯不錯,鴻臚寺那盛老頭還是有點子品位在身上!」
莫問錦聽危時羽這樣評判鴻臚寺卿,一時驚詫的看了過去。
莫問錦對危時羽還有些印象,知道這是常來園子裡聽戲的常客「衛三爺」。
這位常客向來低調,出手也大方……莫問錦還是頭一次知道,這位常客衛三爺不僅是他們東家的朋友,還對朝中官員語氣熟稔的很……
等下,衛三爺……衛……危?!
莫問錦心裡閃過一道驚雷,面上卻依舊笑呵呵的,就當不知道:「衛三爺消息果然靈通的很。」
危時羽面上便顯出幾分得意之色來:「還好還好。」
杏杏無奈的一搖頭,笑道:「這是好事。」
莫班主點頭,神情中帶著幾分激揚與振奮:「我是想跟大小姐商量下,這次南蠻來訪,咱們梅木戲班子既是被選上,我們便不能給大夏丟臉。是以我想等南蠻使團快要進京的時候,就暫時先讓戲班子停業,好好排演一翻,再精進一下技藝。」
莫問錦有些期待的看向杏杏,「大小姐,您說這樣能行嗎?」
杏杏認真道:「這是要緊事,班主說的很有必要,我自是支持的。」
莫問錦顯然高興得緊,他連連點頭:「大小姐放心,我們絕不會給你丟臉的!」
莫問錦高高興興的告退了。
危時羽木著臉,轉過頭來看杏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這梅木戲班子也是你的產業?」
杏杏猶豫了下:「……那我要說是,你會怎樣?」
「還行,我還能撐得住。」危時羽抹了一把臉,堅強道,「來,杏杏,你要不跟我交個底吧,京城裡還有哪些是你的產業啊?」
杏杏想了下:「也……不多,我二哥是經商奇才,絕大多數都是他幫我經營著。」
危時羽聽著這話音就警覺起來。
他已經不是半日前那個單純又無知的他了!
「……所以,你粗略說個數,大概多少家?」危時羽警覺的問。
杏杏想了下:「不多,也就一百來家吧。」
危時羽人都麻了:「……這還沒算莊子田產什麼的吧?還有我父皇剛給你的三千戶食邑……」
杏杏點頭:「對,那些都沒算。還有一些外地的產業。我奶奶怕我吃苦,天南海北的都給我置辦了一些產業。」
吃苦……
這種條件,還要怎麼吃苦啊?!
危時羽深刻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喻家到底有多低調啊!
杏杏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哦對了,我還有一座礦山。前幾年一直在投錢開發,今年也開始看到回頭錢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把帳給平了。」
危時羽:「……」
他徹底麻了。
這是什麼富可敵國的小富婆啊!
危時羽看向他二哥,突然想到,自己哪怕以後當個混吃混喝的敗家子,只要抱好他二哥與杏杏的大腿,日後那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這是好事啊!
這麼一想,危時羽立馬念頭通達了!
……
杏杏這一日過的十分充足,先是去四皇子宮中赴宴,又是與危時宴危時羽一通亂逛,最後還去聽了一場戲。
臨近黃昏時,她才在危時宴危時羽的護送下歸家。
誰知這馬車剛到喻府門口,杏杏還在掀著車簾問危時宴危時羽要不要進府喝個茶,用個晚膳再走,門房的人面帶緊張之色的跑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回稟:「……郡主,信國公府世子夫人來了,在府里等了您一下午。」
杏杏身子微微一頓。
她回來後沒兩日就去看望了信國公老兩口——當然,她不想跟焦氏碰面,去的時候很低調,坐的馬車也沒有半點喻家的信物,信國公老兩口也很尊重杏杏個人的意思,沒走漏半點風聲讓焦氏她們知道。
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焦氏後來還是知道了,她心痛難忍,難以控制的直接衝到了喻家。
因著焦氏那狀態明顯看著就不太對勁,喻家門房緊急通知了衛婆子後,衛婆子把焦氏給請到了府里喝茶。
焦氏就一直白著臉坐在那兒。
衛婆子也不敢太招她,就怕真出什麼事。
是以她偷偷讓人囑咐了門房,要是杏杏回來,把這事跟杏杏說一說,讓杏杏自己做決斷。
……
杏杏一聽焦氏在,微微擰眉。
她不是很想見焦氏。
杏杏先前聽說了焦氏日日在小佛堂跪拜念經祈求她平安歸來的事,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焦氏。
危時宴大概是看出了杏杏臉上的為難,他頓了頓,突然翻身下馬。
危時羽還有些詫異:「二哥?」
危時宴沒理會危時羽,他牽著馬,看向杏杏:「我陪你一起回去?」
杏杏也沒跟危時宴客氣,一點頭:「好。」
危時羽也要翻身下馬:「那我……」
危時宴道:「你回宮。」
危時羽動作僵在空中:「啊?」
危時宴耐心道:「我們兩人一起,喻家人說不定會不自在。」
危時羽一想,兩位皇子一起到喻家,那確實,反倒會讓主家不自在。
危時羽有些遺憾的咂巴了下嘴:「……那行吧,那我先回宮,母后怕是在宮裡一直惦記著。」
杏杏與危時宴齊齊點頭:「快回吧。」
危時羽只好依依不捨的離開。
杏杏與危時宴這才互相對視一眼,一道進了喻家。
杏杏沒讓人通傳琮王也跟她一道來了,不然,家裡又要一番人仰馬翻的出來迎接。
杏杏跟危時宴進了喻家正院,衛婆子這才知道了,杏杏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帶了琮王殿下回來。
衛婆子趕忙帶著屋子裡幾位女眷出門相迎。
焦氏在這枯坐了大半個下午,人都恍惚了些。
恍惚到,一聽到杏杏與琮王這五個字,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待看到喻家人沒管她,都匆匆出了門,這五個字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焦氏這才猛的反應過來。
杏杏!
琮王!
焦氏猛地起身,匆匆往門外走,就見著喻家眾女眷簇擁著一男一女進來。
其中那少女,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杏杏又是誰?
焦氏眼裡蘊著淚,剛要顫聲喊一聲「杏杏」,然而衛婆子直接咳了一聲,截道:「世子夫人,這位是琮王殿下。」
焦氏的情緒一下子被打斷了,她只能先依著禮節,向琮王行禮。
危時宴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焦氏一番。
這就是……杏杏的親生娘親?
在山洞裡時,杏杏跟他聊了很多。
包括這個讓杏杏觀感複雜的親生母親。
眼下看來,杏杏大概是已經長開了,生得與焦氏並不怎麼相像。
氣質更是天差地別。
危時宴收回視線,平靜道:「往日我在山中修行,時常得喻家照顧。更何況這次我能平安回京,多虧了杏杏與喻四公子,喻家是我的恩人。大家不必多禮。」
這話說的喻家人心裡都熨帖的很。
衛婆子把危時宴讓到主位上:「琮王殿下這話說的,真是折煞我們喻家了。」
大概衛婆子算得上是看著危時宴長大的,衛婆子倒是不咋怎麼怕危時宴的冷臉,很是熟稔親昵的問起了危時宴與杏杏先前在外頭的事。
焦氏本來還很不自在的坐在客位,但聽著衛婆子問危時宴關於杏杏的事,焦氏耳朵都要豎了起來。
危時宴不怎麼愛說話,但衛婆子是他尊敬的長輩,衛婆子開口問了,危時宴認真的回答了一二。
衛婆子能感受到危時宴的態度,滿意的直點頭。
焦氏聽著聽著,下意識眼神就飄到了杏杏臉上。
杏杏小臉兒紅撲撲的,眼神卻亮得猶如天上星子,正笑吟吟的看著危時宴跟衛婆子說起他們經歷的事。
——焦氏意識到什麼,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一會兒又看向危時宴,一會兒又看向杏杏,眼裡似是燃著什麼明悟的火。
焦氏心情瞬間飛揚了起來!
她的杏杏,這是,這是好事將近了啊!
再想想她的杏杏為琮王殿下出生入死,身份又高貴,是救過皇后娘娘性命,聖上親封的郡主。
這倆人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等陛下賜婚,杏杏,杏杏總得從信國公府出嫁吧?
到時候,杏杏豈不是,就順理成章的,要喊她一聲娘了?
焦氏心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大婚,是了,大婚!她怎麼能把大婚給忘了呢?!
焦氏感覺自己突然看到了希望!
就猶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焦氏覺得,杏杏與這琮王大婚,就是她最好的機會!
衛婆子眼角餘光時不時的瞥焦氏一眼。
她是真擔心焦氏這當親娘的,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來。
然後,衛婆子就瞧見焦氏十分詭異的在那笑了起來。
還笑的紅光滿面的。
看得人驚悚極了。
衛婆子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有些惡寒的搓了搓胳膊,還有些憂心。
這焦氏別真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