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杏不看都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是龐金康。
雖說,龐金康這樣客棧蹲守實在不太像君子所為,但眼下既然知道庵江知州很可能跟南蠻那邊有關係,杏杏自然得小心應付著。
且說不得還能再套些情報出來。
杏杏轉身,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詫異,看向龐金康:「龐公子?你怎麼在這?」
龐金康雀躍的走近幾步,微微紅著臉:「我昨日與馮兄一見如故,雖說馮兄今日去訪友了,但我想著說不得還能再見一面,請馮兄吃個便飯什麼的。」
龐金康不敢說自己對杏杏有「企圖」,只能半真半假的說起他與「馮兄」的交情。
杏杏自然是看得出來。不過她裝作全然信了龐金康說辭的模樣,臉上露出恍然與感動的模樣來:「龐公子太客氣了。家兄訪友,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歸,龐公子不必等他。」
龐金康訥訥點頭,他眼神落在杏杏手中提著的錦盒上。
「這是?」
杏杏道:「方才出去買了些首飾。」
龐金康恍然點頭,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說起來,馮小姐,我一直想問,又怕有些唐突……」
若是按照杏杏往日的性子,肯定直接說,若覺得唐突,那就別說了。
但眼下,杏杏這不是情況複雜麼,她只溫婉一笑:「龐公子但講無妨。」
龐金康這才小心翼翼道:「我見馮小姐身邊也沒個丫鬟伺候著,想問問,是有什麼避諱嗎?還是旁的情況?」
關於這事,杏杏與喻永桂早就對好了答案。
「其實先前出門時,也是帶了丫鬟的,只是丫鬟身體弱,經不起顛簸,途中病倒了,我便讓人把她送回了家中。」杏杏笑道,「左右我想著,在家中有人伺候就夠了,出門遊歷也有磨礪自身的意義在,索性就不帶丫鬟了。」
她不帶丫鬟自是因為出來尋危時宴這事機密,牽扯的人越少越好行動。
倒是龐金康一聽,趕忙道:「馮小姐此舉令人欽佩,只是小姐到底是貴重之身,怎能沒有丫鬟服侍?——百色。」
龐金康喊道。
一個丫鬟從龐金康身後隨從中走出來。
龐金康道:「我這丫鬟向來本分踏實能幹,就讓她跟在馮小姐身邊伺候吧?」
杏杏笑道:「龐公子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先前已經跟家父誇下海口,此次與兄長出門遊歷必定能照顧好自己,不拖兄長後腿……不然,日後如何讓家父放心把一部分家業交給我?」
杏杏故意帶上「家業」,粗略一提,好似她這般也是為了日後爭部分家產。
時下富戶人家,也有將家業分給家中女兒的,雖說少,但也不能說沒有。
杏杏這麼一說,龐金康立馬覺得自己悟了。
他趕忙道:「倒是我思慮不周了。」
說著,龐金康一揮手,又讓那丫鬟退了下去。
不過經此一事,龐金康覺得自己跟「馮小姐」距離又近了些,「馮小姐」都願意跟自己提及「家業」這等隱私事了。
龐金康高興得很,當即又邀請杏杏與他一道用午膳。
杏杏想了下,方才拒絕了丫鬟,這會兒不好再把用膳也一併給拒絕了,便點頭應了下來。
這可把龐金康給高興得不行,立馬讓隨從去預定庵江最好的酒樓。
「眼下離午膳還有些時候,不如我們先去喝喝茶?」龐金康提議。
杏杏笑著一併應了。
龐金康這下是走路都帶風了!
庵江最好的酒樓是這庵江小城裡一座唯一的四層建築。
龐金康定的雅間在三樓。
只是龐金康領著杏杏上樓時,正好從樓梯上下來一個穿著藏藍色衣衫的中年男子。
龐金康一怔,繼而對著那藏藍色衣衫的中年男子作揖行禮,口稱:「世叔好。」
杏杏聽到「世叔」兩字,心神微動。
但她沒有做出旁的反應,只如同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般,垂眸而立。
那藏藍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見是龐金康,「哦」了一聲:「是世侄啊。世侄這也是來喝茶的?」
說話的時候,那中年男子眼神隨意在杏杏身上掃過。
龐金康靦腆笑道:「是。」
中年男子見龐金康這樣,只把杏杏當做是龐金康心儀的女子,倒也沒對杏杏懷疑,哈哈一笑:「原是如此。」
龐金康又與那藏藍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寒暄:「世叔家那小賊可有消息了?」
藏藍色衣衫的男子長嘆一聲:「那小賊奸詐狡猾的很,這麼多天了,竟是半點蹤跡也無。」
龐金康安慰道:「山中多豺狼虎豹,許是被野獸吃了也不一定。」
藏藍色衣衫的男子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他一點頭,拍了拍龐金康的肩膀:「借世侄吉言。世侄先與你這位朋友去喝茶吧,我這還有事,下次再與你父親聚。」他意味深長的笑著,在「你這位朋友」上著重一頓,顯然是在取笑龐金康與杏杏的關係。
龐金康也不好說什麼,只作揖:「世叔走好。」
藏藍色衣衫的男子笑著帶人離開。
杏杏不動聲色,心裡卻像燃著一把火。
等龐金康帶著杏杏到了雅間,龐金康突然發現杏杏眉宇間神色有些冷淡,他只當是方才那世叔略帶打趣的說辭冒犯到了杏杏,他趕忙賠罪:「馮小姐莫怪,我那世叔確實為人有些不羈,他並非故意言語冒犯馮小姐。」
杏杏卻是在為那句「被野獸吃了」而生氣。
她神色淡淡:「龐公子言重。我觀龐公子那位世叔,也頗講禮儀。」
龐金康急得抓耳撓腮:「……不是,我這位世叔吧,自幼在關外長大,成年後才遷回庵江,他骨子裡還是關外那些人的做派。那邊男女風氣與咱們這不一樣,所以,所以……」
龐金康解釋的面紅耳赤。
杏杏聽著卻心下一動。
關外?
杏杏臉上露出有些相信卻還稍有疑惑的表情:「……當真?」
龐金康一看他這解釋有效,趕忙道:「比真金還真!我哪敢欺瞞小姐。我那位世叔,母親是庵江人,父親卻是西邑人,所以打小住在關外。後來世叔的父親過世,便隨著母親又搬回了庵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