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老夫人見著危時羽,高興極了:「三殿下來了,你去你外祖父那邊了嗎?」
危時羽又高高興興的跑到承恩公老夫人這,往老太太身邊的榻上一坐,親親熱熱的倚著老太太:「外祖母,我就是剛從外祖父那邊過來。外祖父那邊人太多,人人見了我都恭恭敬敬的喊三殿下,我不樂意在那邊待著,就過來看看您了。哎呦,我看著外祖母這精神是越來越好了,看看這氣色,看看這精神頭,我要是淘氣的話,說不得外祖母就能拿拐杖趕我三里地呢!」
危時羽這張嘴逗得承恩公老夫人笑得都成了一朵花。
承恩公老夫人憐愛的同危時羽道:「外祖母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打你呢?」
危時羽「啊」了一聲:「真的不打嗎?……那我不小心把您養在暖閣里那南山蘭花給掐了一朵的事……」
他話音還沒落,承恩公老夫人巴掌都舉起來了。
危時羽立馬舉著雙手,信誓旦旦道:「騙您的,騙您的!您把那南山蘭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哪敢動啊。」
承恩公老夫人顯然已經不信危時羽的話了,叫了丫鬟去暖閣里看過了,得到南山蘭花安好無恙的話後,還是舉起了巴掌,在危時羽背上拍了一下。
危時羽的表情無辜又震驚:「不是,這也要打我嗎?外祖母,我不是你最喜歡的阿羽了嗎?」
承恩公老夫人被危時羽逗得又想笑,又板著臉:「讓你沒事就騙外祖母玩!」
「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外祖母打我,外祖母不喜歡我了!」
杏杏在一旁看得嘆為觀止。
這三殿下是半點架子都沒有,撒嬌賣痴信手拈來,逗得承恩公老夫人笑的,皺紋都要展開了!
再想想三殿下他二哥……
杏杏打了個寒顫,神色有些一言難盡。她真的很難想像宴哥哥那張生人勿進的臉,做出三殿下這樣生動的表情來……
危時羽把承恩公老夫人逗得十分開懷,承恩公老夫人也不像危時羽剛進門時那般喊他三殿下了,拉著危時羽的手,嘴裡喊著「阿羽」,親昵極了。
「阿羽,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要十六了,就該出宮建府了。」承恩公老夫人笑呵呵的,「你母后給你相看好媳婦沒?」
危時羽一聽「媳婦」兩字,眉心就跳了跳,人已經舉起了手:「外祖母,我才多大啊!你不會要給我說人家吧!那可不成,我還想再在宮裡多賴幾年,只要我一直不成家,我就可以一直不出宮建府!」
「胡鬧。」承恩公老夫人嗔道,「你這話要讓你父皇母后聽見了,准又要揍你,哪有不成親的?……你說說看,你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嗎?」
杏杏在一旁聽著,不知怎地,感覺說這話時,承恩公老夫人悄悄的看了她一眼。
杏杏:「?」
她心裡默默的想,一定是我看錯了。
危時羽卻猶如聽見什麼可怕的話,搖頭再搖頭:「外祖母,我還是個孩子呢!看上旁人家的小姐做什麼!」
他撇了撇嘴,想起什麼,一指聶聿珂,「珂表姐不是也沒說人家?還有茗表哥……他們可都比我大好多呢!」
「大好多」的聶聿珂:「……」
這三殿下說話是一點都不中聽!
承恩公老夫人倒是想再說什麼,危時羽人卻已經跳了起來:「好了好了,外祖母,我要去外祖父那邊了。總在後宅躲著,也不好聽。」
說著,危時羽腳下抹油了般,跑得比兔子還快。
承恩公老夫人只得無奈的笑罵了一句:「這臭小子。」
承恩公老夫人這下是徹底放心了,她提及看上的小姐時,危時羽是一眼都沒往福綏郡主那看。
最起碼,說明危時羽對福綏郡主也沒有那個意思嘛!
承恩公老夫人對杏杏又和藹了幾分,笑道:「郡主,讓你看笑話了。三殿下也太胡鬧。」
杏杏笑道:「三殿下赤子童心,難能可貴。」
承恩公老夫人雖說嘴裡說著三殿下胡鬧,可她是半點沒覺得危時羽哪裡不好,這會兒聽杏杏夸危時羽赤子童心難能可貴,更高興了,樂呵呵的。
承恩公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看我,老糊塗了,差點忘了。」
她拍了拍手,身邊的丫鬟便端了一個黃花梨托盤上來。
托盤上頭擺著一個裝飾十分精美的錦盒。
錦盒打開,裡頭放了好幾樣極為漂亮的首飾,耀目得很。
承恩公老夫人笑吟吟的,親手把那沉甸甸的錦盒取過來,便要往杏杏手裡放:「郡主,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那邊多虧有你。這是老身的一點心意,郡主莫要推辭。」
杏杏自是不能收:「……老夫人太客氣了。且不論皇后娘娘本就待我極好,那都是我應該做的——陛下已經為了此事獎賞過我了,我不能收老夫人這麼貴重的禮物。」
聶聿珂突然道:「都說長者賜不可辭,郡主才是太客氣了。」
她似是開玩笑一般,「我知道郡主身家不菲,莫非郡主是看不上我祖母的這份薄禮?」
杏杏注視著聶聿珂,聶聿珂又是一笑:「郡主看我作甚?」
杏杏認真道:「沒什麼,只是聶小姐也應當知道這樣厚重的禮,我不收是因著禮物實在太過厚重。聶小姐故意說這樣的反話激我,其實也大可不必,落在旁人耳中,倒像是聶小姐看不上承恩公老夫人給我的這份厚禮。這豈不是貶損了承恩公老夫人對我的一番心意?」
聶聿珂臉上笑意一僵。
承恩公老夫人連忙來打圓場:「好在咱們這裡也沒什麼外人,倒也不會讓旁人誤會……這份禮物就全然是我對郡主的一番感謝,郡主就收下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杏杏默了下,還是接過了這份禮物。
「既是如此,那就多謝老夫人了。」
承恩公老夫人這才滿意的笑著點頭。
杏杏其實有些迷惑的。
她救了皇后娘娘,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在那之後,有那麼多次機會,承恩公老夫人可以表達對她救了皇后娘娘的感謝。
但承恩公老夫人沒有。
倒是今日,她是作為客人,來給老承恩公賀壽的。承恩公老夫人卻突然給了這麼一份厚禮……
說不通啊。
杏杏哪裡想到,這是承恩公老夫人對於自己孫女兒要搶了杏杏的「好姻緣」而感到歉意,送上的補償。
從承恩公老夫人那出來時,聶聿珂是陪著一道出來的。
兩人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一路無話。
一直到賓客齊聚的花廳,兩人一道邁了進去,這才分開。
只是,這一邁進去,杏杏卻是愣了下。
信國公老夫人也來了。
且,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正坐在奶奶衛婆子身邊,十分熱絡的跟她奶奶聊著什麼。
杏杏上前,先叫了聲「奶奶」,又喚了聲「老夫人」。
信國公老夫人一見著杏杏,臉上笑意更燦爛了:「杏杏回來了?來來來,我有些日子沒見你了,快讓我看看。」
前些日子杏杏一直在宮裡忙著,信國公老夫人心疼杏杏,特特讓人遞了話,說杏杏休息就好好休息,先不用隔三差五往信國公府去給他們老兩口請平安脈了。
不過杏杏還是抽空去了一趟信國公府。
其後又忙了幾日,這還沒來得及過去。
算下來,確實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信國公老夫人這次來承恩公府,其實有一半是為著杏杏來的。
她著實是太想杏杏了。
在這裡見到了衛婆子,倒是意外之喜。
信國公老夫人先前聽杏杏提過幾句她小時候的事,知道是衛婆子從亂石灘那把杏杏撿回去的。
在認定了杏杏就是自己親孫女的信國公老夫人眼裡,衛婆子就是她孫女的救命恩人!
再加上當時還鬧著災荒,在那樣困難的年頭裡,衛婆子都把杏杏養得這般好,信國公老夫人對衛婆子,簡直就是恨不得供起來的態度。
衛婆子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信國公老夫人拉著杏杏上下左右的看,眼裡那毫不遮掩的疼愛,花廳里旁的夫人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雖說杏杏貴為郡主,但以信國公老夫人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這般殷勤的對一位沒什麼根基的郡主——只能說明,信國公老夫人是確確實實很喜歡這福綏郡主!
聶聿珂見了,臉色又是沉了沉。
只是,聶聿珂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看到某人時,她眼神閃了閃,悄悄同身邊丫鬟耳語幾句。
丫鬟領命去了。
……
秦芮低頭喝著茶,有些悶。
她其實是想上去跟信國公老夫人打個招呼的,但她又有些不太敢。
這會兒秦芮正在唾棄自己,秦芮啊秦芮,明珠對你那般好,你那道疤,還是明珠把她大哥贈她的祛疤膏給了你才除了的,平日也總是與你姐妹相稱,你怎麼連上前問問明珠祖母的勇氣都沒有?
秦芮正煩悶著,她倚著窗戶,突然聽到窗外的廊下,似是有兩個丫鬟在竊竊私語:
「……白雲觀?你問那做什麼,聽說那地方清苦的很。」
「那地方不是求子很靈驗嘛。我嫂子許久不曾開懷,想去看看。」
「說到這,你方才看到信國公老夫人了嗎?我倒是想起來,信國公府家的於大小姐,是不是就在那兒?」
「對對對。說起來,信國公府可真狠心啊,白雲觀我聽說偏僻的很,裡頭的師太還挺嚴厲的!先前還有人去求子祈福的時候,看到那裡頭的師太,正在責罰下頭的小尼姑呢。」
「真的嗎?」
「那還有假!拿鞭子抽得那小尼姑直哭呢!……於大小姐要是在那種地方清修,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那個苦……」
「嘖嘖,誰知道呢!可能那就是於大小姐的命吧!要我說,都這麼久了,信國公府總該把人接回來了吧?莫不是真要讓於大小姐在那悽苦的地方過一輩子吧?」
「好可憐啊……天吶,我聽說於大小姐人好的很,要遭受這些,可太慘了。」
這些竊竊私語聽的秦芮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再也坐不住,倏地起了身。
可巧,她娘正忙著與旁的夫人攀談,也沒看見。
秦芮便這麼,咬著牙,憋著一股勁,直衝沖的大步跑到了信國公老夫人面前。
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正拉著杏杏的手,跟衛婆子聊杏杏小時候的趣事,聽得信國公老夫人紅光滿面,嘴角上翹,心情一看就好極了。
也正是信國公老夫人這笑吟吟的模樣,給了秦芮幾分勇氣,秦芮攥了攥拳頭,屈膝行禮:「給老夫人請安。」
信國公老夫人被秦芮嚇了一跳,但眼前這孩子看著有那麼一兩分眼熟,又禮節周到,信國公老夫人便也沒生氣,和顏悅色的問道:「你是……」
「老夫人,我是麻淳街秦家的,我叫秦芮,從前明珠帶我去給您請過幾次安。」秦芮聲音越來越小。
信國公老夫人倒是有了幾分印象:「哦哦,是你啊。」
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心情好得很,很是和顏悅色的朝秦芮笑了笑,「你這孩子,看著瘦了些。」
秦芮心情一陣激動,攥著拳頭,努力鼓起勇氣:「老夫人,我自打聽說明珠去了白雲觀清修後,就一直擔心明珠在那過得好不好,是瘦了些……」
說到這,秦芮心中一陣酸楚,「我很想明珠,我想去白雲觀看她,可一直沒有機會出城……我是明珠的朋友,都這般對她牽腸掛肚,老夫人您是明珠的祖母,又向來最疼她,您能不能,能不能讓明珠回來啊?」
秦芮又緊張,又期待的看向信國公老夫人。
信國公老夫人臉上的笑意卻是淡了那麼一分。
她還沒說話,秦夫人卻面色慌張急急忙忙的過來了,她一邊急急跟信國公老夫人道歉,一邊去拉秦芮:「你這孩子,再擔心於大小姐也不能這麼沒規矩啊!」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秦芮反而拋開了一切,她甩開她娘的手,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道:「娘!明珠人那麼好,她對我也那麼好!……好端端的,去那種清寒的地方……明珠全家上下之前都那般疼她,怎麼、怎麼捨得啊!是不是有人害她?一定是,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