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芬從善如流的叫道:「三姐。」
衛三娘有些欣喜的「哎」了一聲,拿了個銀鐲子,給套在了王素芬的腕間:「……給你添妝。」
這銀鐲子沉甸甸的,一戴手上就知道不是樣子貨,實打實的很。
衛婆子跟衛三娘陪著王素芬坐了會兒,聊了會兒衛家從前的往事。
杏杏在外頭玩得有些累了,她便沒有再出去,自己爬上凳子坐著,還給自己倒了碗水,咕噥咕噥的喝了半碗。
衛婆子跟衛三娘也沒避著杏杏,畢竟杏杏就是個三歲多的小丫頭,再加上杏杏向來懂事,不會同旁人學舌。
衛婆子跟衛三娘聊了沒多久,很快外間便到了吃席的正時候。
王素芬這當新娘子的,出去露了個臉,外間一陣起鬨,有起鬨衛老四艷福不淺,老牛吃嫩草的,也有起鬨讓王素芬跟衛老四親一個的。
畢竟兩人都不是頭婚,又加之是在鄉下,眾人鬧騰得很。
衛婆子倒是給了王素芬擋了擋,笑罵道:「這裡還好些小孩呢!你們要鬧,晚上洞房的時候再鬧!」
眾人笑哈哈的,這事就過去了。
王素芬眼神在幾張桌子上梭巡一番,很快便回了屋子裡。
衛婆子給王素芬撿了幾樣菜,裝在兩個碗裡,送到了屋子裡。
另還有一個白饃饃。
王素芬看著卻有些心事重重的。
「咋了?」衛婆子把筷子遞給王素芬,問道。
王素芬憂心忡忡:「我沒看見阿峰。他是不是真不肯認我這個繼母?」
衛婆子看出王素芬似是很在意這個,她想了下:「可能還在忙。這樣,一會兒阿峰要是來了,我讓杏杏進來跟你說一聲。」
王素芬應了聲好。
衛婆子便帶著杏杏出去吃席了。
貼著囍字的屋子裡,便只剩下了王素芬一人。
半晌,王素芬看著眼前桌上擺著的飯菜與白饃饃,沒什麼表情的慢慢的吃了起來。
席過一半,杏杏打著小小的飽嗝兒進了屋子。
已經吃過飯,坐在炕邊上的王素芬眉心一跳:「是阿峰迴來了?」
杏杏搖了搖頭,走到王素芬身邊:「舅舅還沒回來。杏杏來陪陪你。」
王素芬雖說有些失望,但看著小姑娘這般誠摯的看著她,她又有些啞然。
半晌,王素芬搖搖頭,笑道:「我不用人陪。」
杏杏歪著頭看著王素芬,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姨姨好像很傷心的感覺。
不過,王素芬說不用人陪,她也沒離開,小短腿爬上凳子,從懷裡拿出柳哥兒從縣城給她買的九連環玩了起來。
王素芬欲言又止。
但杏杏坐在那兒,不吵不鬧的,自己安安靜靜的玩著九連環,屋子裡只有九連環微微碰撞的聲音,她也沒什麼理由去驅趕她。
王素芬只能由她去了。
又過了會兒,橘哥兒進來了,見到在那玩九連環的杏杏,「哈」了一聲,有些得意:「你果然在這!奶奶方才看你不在,讓我來尋你呢!」
橘哥兒又看向王素芬,「四舅奶奶」叫的倒是無比順暢:「四舅奶奶,奶奶讓我同你說一聲,阿峰舅舅來了,在外頭喝酒呢。到時候散了席,他就來給您敬茶。」
王素芬微微一怔,半晌,她笑道:「好,我知道了。」
……
衛老四今兒娶了個身條樣貌俱佳的新媳婦,又高興又得意,誰來敬酒他都一飲而盡。
旁人也艷羨他:「……前幾個月還窮得叮噹響,這幾個月,兒子是有了出息,也娶了新媳婦,衛四哥啊,你這日子,可真讓人羨慕。」
衛老四志得意滿,又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那是!」
旁人捧著衛老四,又給他敬酒:「我說衛四哥,聽說你這媳婦,還是走你兒子的關係娶來的。」那人擠眉弄眼,滿是戲謔,「你兒子下次要再遇上這種好事,你別忘了弟弟我啊。」
衛老四酒意上頭,早就喝得顛三倒四了,聞言先笑罵了一句「去你的」,繼而又洋洋得意道:「那是我兒子,你想再娶個,你找你兒子去!」
酒桌上喝得那叫一個熱鬧。
衛峰來得晚,被人灌了好幾杯酒,早就喝得迷迷糊糊了。
先前他收皮子的時候,江甸莊的人沒幾個看得起他的,眼下他成了那賭坊的爪牙,倒是一個個把他給供了起來。
衛峰心下說不出什麼滋味,但酒意上涌,又有那麼幾分得意。
他醉醺醺的推開又來給他灌酒的人,想起他爹的囑咐,醉醺醺道:「……先,先不喝了。我得,得先去給我那小後娘,敬個酒!」
旁人便不再灌他,由著衛峰醉醺醺的往主屋去。
衛峰進屋時,還能聽見他醉醺醺的口裡說著什麼:「咱們年紀相仿,就不叫娘了,我就叫你聲素芬姨吧……」
主屋的門便被衛峰順手關上了。
主屋裡安安靜靜的,跟先前沒什麼兩樣。
今兒這席,是衛峰請了縣裡頭做席的師傅來整治的,跟鄉下的席不大一樣,大家吃得喝得都很是盡興。
就連衛婆子跟衛三娘,也在這樣的氣氛里,各喝了好幾盅酒。
只有杏杏,先前被橘哥兒從主屋拉出來,拿炒蛤蜊的殼堆高高玩,玩了會兒,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頭往主屋看。
她不由得嘀咕:「阿峰舅舅都進去好一會兒啦,怎麼還沒出來?杏杏還想去屋子裡玩九連環呢。」
橘哥兒見杏杏興致不高,也不樂意跟她玩了:「那你去屋子裡玩九連環吧。我去找旁人玩去。」
杏杏聽不出這是橘哥兒賭氣的話,她「哦」了一聲,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土,噔噔噔往主屋那裡跑。
她輕輕的打開主屋的門,因著不知道怎麼稱呼王素芬,杏杏便什麼也沒叫,輕手輕腳的往屋子裡走。
然而,小丫頭剛轉過身,看到屋子裡的景象,整個人都嚇傻了。
——衛家舅舅倒在地上,肚子上插著一把什麼東西,血流了大片衣裳,生死不知。
而王素芬,手裡拎著一罈子酒,臉上神色是杏杏從未見過的癲狂,正滿屋潑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