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鬼看著手上的【你好棒】久久不語。
「真的很棒嗎?」他低語,聲音帶著一點哭腔。
他一點都不棒,他就是個笑話,他找她找不到,明明離她很久了還是錯過,命運就是一場笑話。
痴情鬼想起自己的一生,臉色更苦。
沐歸凡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見他苦著臉,只是一個印章而已卻要哭的樣子,想要哭又有點自嘲的樣子。
所以這個印章是勾起他什麼傷心往事了。
沐歸凡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語氣淡淡:「說出你的故事。」
這句話有點熟悉……
花心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副駕駛座,哈了一聲:「哎呀,我們果然心有靈犀呢,我正想說這句話。」
陡然一句話,沐歸凡指尖一緊,要不是多年訓練出來的沉穩,早就被她嚇得方向盤打歪。
花心鬼什麼時候出來的,他竟然沒看見?
原來惡鬼還能隨心所欲隱形,憑空出現?
后座,粟寶正在耐心的安慰痴情鬼。
她摸了摸痴情鬼的腦袋,說道:「乖啦,你雖然盤在老爺爺頭上,但沒有傷害他,獎勵給你的。」
她遞給他一根棒棒糖。
痴情鬼下意識剝開吃了,卻忽然淚流滿面,啞聲說道:「這顆糖,是苦的。」
早之前聽粟寶說老人的壽命到凌晨四點截止,眾鬼就猜到有『鬼』故事聽!
一個個早就出來等著了,或趴在玻璃窗上,或癱在座椅上,或飄在車頂……
聞言,悄悄看戲的眾鬼頓時炸毛:「怎麼可能!」
懦弱鬼說道:「粟寶給的糖是甜的,世界上最甜的糖。」
愛哭鬼說道:「才不是苦的,你嘴巴苦呢吧!嘴巴苦所以吃什麼都是苦的。」
倒霉鬼說道:「就是……就算糖是辣的酸的也不能是苦的啊!」
花心鬼嘆氣:「是你生前苦吧?」
痴情鬼默然不語。
許久,他才低聲說道:「是啊,好苦……真的好苦。」
苦得他一想起來,依舊無法擠出一個笑臉,苦得他生前死後,整整上百年都沒有再笑過一次。
粟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撐著下巴,花心鬼:「來,說出你的故事。」
顧小八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靜靜躺在床上,睜眼看著車頂。
痴情鬼苦笑一聲,說道:「哪有什麼故事,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命運弄人,老天給所有人安排的命運都是一個笑話。」
粟寶輕輕問道:「你喜歡的人也死了嗎?」
痴情鬼搖頭,然後又點頭。
粟寶漂亮的眼眸里都是困惑,又問:「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痴情鬼道:「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這樣交通發達,信息也很便捷,想要找一個人或許要一輩子……」
眾鬼這才注意看到他的穿著打扮,一襲古裝青衫,卻留著現代的短髮,看樣子應該是民國時期的。
那段歲月的確很苦……民國愛情,十有九悲。
粟寶又問:「那她是走丟了嗎?」
痴情鬼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回把大家都搞蒙了,死了又沒完全死?丟了也沒完全丟?啥意思,這鬼莫不是苦糊塗了。糊塗鬼在一邊懵逼:「我也沒上他身啊,搞得我都糊塗了。」
痴情鬼一開始沒說話,但或許苦太久、沉寂太久,又或許是受夏恩陽和郝翠蓮這一對的影響,痴情鬼慢慢的吃著糖,也慢慢的把塵封在心底的事說了出來。
他長長的嘆了一聲,臉都皺在一起,慢慢說道:「那個時期正是鬼子肆虐的時候,我和玲芳是同村的,小時候一起玩著長大的,後來兩家合計了一下,商量後就結婚了。」
「結婚後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痴情鬼終於露出一絲微笑:「是個小男孩,虎頭虎腦的,吃奶可凶了。」
「那時候吃的東西少,玲芳奶少,我就到幾公里外的河裡去抓魚。」
物資缺乏的年代,連河裡都是乾乾淨淨的,好不容易摸到了兩條小魚,他趕著回去準備給孩子他媽做一碗魚湯。
「到村頭的時候卻發現,我們村被鬼子占領了。」
那幾年,正好是鬼子實行三光政策的幾年,燒光、搶光、殺光。
「鬼子的國土面積很小的,無法長期支撐戰爭,他們為了以戰養戰,幾乎是每占領一個村就要掃蕩,婦女孩童都不會放過。」
「遠遠的,我就看到村頭樹上掛著幾個人,村子裡到處都是煙火。」
村里如煉獄,老人、小孩的哭喊聲和女人的尖叫聲,混雜著鬼子的笑聲……
痴情鬼心底咚的一聲,瞬間腦袋嗡嗡直響,他趕緊往村里趕,又不敢進村,焦急的在周圍尋找。
「好在聽逃出來的人說,玲芳帶著孩子和我母親逃到後山了,有幾個鬼子也追著去,我趕緊往後山跑。」
仗著地形熟悉,他很快找到了大家藏身的山洞,村里幾個老少婦女都藏著。
「可這時候孩子哭了,我一聽就聽到是我家虎蛋。」
孩子一哭,就吸引了鬼子的注意,痴情鬼情急下暴露自己的位置,把鬼子吸引走。
但鬼子也精啊,六七人的小分隊,分了三個人來追他,其餘人繼續朝孩子哭聲發出的方向找去。
「為了孩子、玲芳和老母親,我發火了……借著地形硬生生弄死了三個鬼子。」為了孩子和玲芳,他真的拼了,感覺用盡了畢生的智慧和勇氣。
剩下還有四個鬼子,他連同村里幾個落單的男人,浴血奮戰、拼著命不要,把他們也幹掉了。
「雖然贏了,但是槍聲引來了其他鬼子。我們趕緊跑上山洞,準備轉移陣地。」
但他見到玲芳的時候,玲芳卻失魂落魄,呆呆的抱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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