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她是咱們家的女兒
於小悅;「顧丹陽,誰給你潑髒水了,你的朋友打了我哥哥,你怎麼不說說那是你什麼朋友?」
這話剛出,就聽得寧慧月突然道:「小悅,你在說什麼話?
福寶那麼好的姑娘,你怎麼這麼說她?」
啊?
?
於小悅呆了,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望著寧慧月,完全無法明白到底怎麼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寧慧月還在系主任的辦公室里痛斥顧丹陽的行為,從系主任辦公室出來,不可能突然間就改變了想法。
寧慧月這一發話,福寶也是懵了,她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來一場硬戰,是想好了怎麼舌戰這兩個人還自己一個清白名聲,結果她準備的那麼多台詞還沒用上,於小悅被於敬飛媽媽給訓斥了。
這,這是唱哪出戲?
至於咖啡館裡頭支起耳朵的,咖啡館外頭翹起腳的,一個個也都傻眼。
這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
原以為是於家嬸嬸侄女兩個欺壓年輕漂亮學霸女孩怒斥她離自己兒子遠一點,結果現在成了嬸嬸教育侄女要好好學做人?
於小悅委屈啊,她臉紅耳赤:「嬸嬸,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個顧丹陽她糾纏我哥哥,她不懷好心,她害得我哥哥被打——」
寧慧月沉下臉來:「小悅,不是我說你,大庭廣眾的,你不能這麼亂說話?
你有什麼證據嗎?
你這是哪裡來的說法?
顧丹陽沒糾纏過你哥哥,她是我昔日舊友的女兒,是世交家的閨女,我是讓你哥哥給她送點東西,沒想到就這麼被你們誤會了?
竟然連你都誤會?
你不懂這事情怎麼回事,你就這麼紅口白牙污衊她的清白?」
於小悅嚇傻了,不過她還是小心翼翼提醒:「……嬸嬸,我哥哥被打了啊!」
寧慧月繃著臉,嚴肅地道:「他被打?
他活該,誰讓他不聽我的話,不給我好好辦事,是我讓人打他的!你難道不知道那是我讓人打他的?」
咖啡館的人聽到這個,都驚了!
原以為是兩個男人為了爭奪一個美女而發起的戰爭,現在看來竟然是人家媽媽憤而讓人痛打自己兒子?
羅曼蒂克愛情故事瞬間變成了家庭倫理劇?
於小悅至此簡直是想哭了,她不懂這是怎麼了,她不明白嬸嬸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凶!
明明一個小時前她還不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她堅信唯物主義,她會認為她嬸嬸被鬼上身了。
寧慧月望著於小悅那委屈的樣子,也是有些心疼和歉疚,畢竟是養在身邊好幾年了,沒有感情也多少養出感情來了。
但是,她這麼說,卻是故意的。
其實她是在看到這位顧丹陽第一眼就明白她誤會自己兒子了,她兒子肯定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太像自己年輕時候,所以才一直對這個顧丹陽感興趣,是於小悅誤會了,她又未加證實把這種誤會的言語傳給了自己。
既然誤會了,那人家就是清清白白的。
而更重要的當然是,這個顧丹陽和自己年輕時候太像了,比之前曾經誤找過的所有女孩都像,這讓她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這個顧丹陽可能就是自己的女兒,極有可能確實就是,而不是「可能」。
哪怕不是,至少這個女孩和自己年輕時候那麼像,也是緣分。
所以在剛才寧慧月怔怔地盯著福寶的那片刻間,許多的心思在寧慧月心中閃過,昔日失去女兒的悲痛欲絕,以及這些年的思念和絕望,如今見到福寶的激動和期盼。
在那麼一瞬間,福寶這個像極了她年輕時候的女孩子在她心裡的分量已經極重。
哪怕不是女兒,她也想護著這個女孩子,看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所以她才出言斥責了自己侄女於小悅,在這一瞬間,許多想法湧上心頭,但最清晰的念頭卻是,她不想讓這個女孩子的名聲因為自己的誤會而受損。
沒辦法,為了這個很有可能是自己親生女兒的顧丹陽,只能先讓小悅受受委屈了。
在斥責了侄女於小悅後,她想想,也有些歉疚和過意不去。
剛才只有這麼斥責於小悅,別人才會更信,但她並不願意當著這麼多人下她的面子。
於是她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小悅,嬸嬸也不是非要說你,按說這事也是嬸嬸沒和你說清楚,不怪你,不過你也要注意,沒搞清楚,不能這麼朝人家清白潑髒水,你哥和人家顧丹陽就見過那兩次面,還是嬸嬸托你哥來找她,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因為這個就潑上髒水,讓人家怎麼辦?」
於小悅:「……」
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接下來她該怎麼說?
揭穿她嬸說根本沒有這回事?
還是順著說?
福寶也不知道說什麼了,這個台詞,她接不下去呀……
寧慧月深吸一口氣,面對已經言語不能的於小悅和對面疑似自己親生女兒的福寶,笑著對福寶伸出了手:「丹陽,小悅這孩子不懂事,你可別怪小悅,是阿姨沒和她解釋清楚,才讓她有了這樣的誤會,阿姨給你道歉了。」
福寶還能說什麼?
此時的福寶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台詞和戲本,論起效果來,好像並不如眼前寧慧月的這一出。
沒有什麼比寧慧月斥責於小悅來為她澄清流言更有力的辦法了。
於是福寶垂下眼睛,故意道:「前兩天,小悅的堂弟於敬躍過來,說了我一些不堪的言語,他是不是也誤會了?」
寧慧月一聽,心都縮起來了。
剛才福寶好像提到過什么弟弟,她沒往心裡去,現在想想,竟然是小兒子於敬躍也來過?
來找福寶麻煩?
當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當著福寶的面,還是勉強忍下,忙對福寶殷切地解釋道:「他小子不懂事,肯定是誤會了,我回頭就教訓他一頓,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福寶還能說什麼,只能輕聲道:「……好。」
沒有一個人可以幫福寶澄清,只有於家的可以,而於敬飛和於敬躍這些始作俑者的母親是最合適幫自己澄清的人。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方法了。
但是寧慧月為什麼這麼做呢?
她疑惑地望著寧慧月,實在是想不明白。
寧慧月自然看到了福寶的疑惑,她看著小姑娘微微蹙起的小眉頭,那個動作那個表情,都帶給她無比的熟悉感,讓她感覺到一種血緣的牽絆,還有小姑娘的杏仁眼,杏仁眼上面輕輕顫動的睫毛,連那睫毛翹起的弧度都像自己年輕時候啊!
她胸口脹滿了酸楚,喉頭哽咽,凝視著福寶,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
這可能是嗎?
之前無數次的失望,這一次會是真的嗎?
福寶終於受不了:「阿姨,這是?」
言語是艱難的,不過她還是叫了阿姨,不能拆穿她剛才的謊言,不然又要橫生枝節。
寧慧月聽到那聲阿姨,眼淚差點落下來,不過還是勉強忍著,伸手一把攥住了福寶的手:「丹陽,你和我媽,那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一直惦記著你,你能考上大學過來京師大學,我心裡替你高興,前一段實在是太忙了,沒能及時過來看你,托那傻小子過來,誰知道還惹出這麻煩來,阿姨對不住你媽啊!」
遠在平溪生產大隊的劉桂枝正踩著縫紉機,此時憑空打了三個打噴嚏。
福寶:「……」
她娘劉桂枝這輩子就沒來過首都也沒見過這位於敬飛媽媽啊!
偏偏這個時候寧慧月還握著福寶的手,聲情並茂:「丹陽,你心裡不會怪阿姨吧?」
福寶:「……怎麼會呢,阿姨也是好心。」
這話說得要多勉強有多勉強,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寧慧月頓時一臉感動,殷切地看著福寶,那個樣子,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福寶受不了了,趕緊找了個藉口起身就走。
寧慧月聽她說要去圖書館,忙拎起包來就要起來:「你要去圖書館?
那太好了,我陪你過去,我看外面正下雨,我帶著傘呢。」
福寶:「不用,我也帶著傘!」
寧慧月:「那我可以陪你走一段。」
福寶發現自己甩不掉這個牛皮糖,在暫時不能翻臉前,也只好聽了。
不過等走出了咖啡館,走到了一片沒人注意的地兒,福寶盯著寧慧月,嘲諷地道:「阿姨,你到底是唱哪一出,麻煩直接說吧,現在沒人了,麻煩別演戲了。」
旁邊跟過來的於小悅也忙看著她嬸嬸,她也想知道,這到底是唱的什麼戲。
寧慧月望著這樣的福寶,沉默了。
這麼像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敬飛那裡很明顯是看出來了這女孩像自己,他查到了什麼線索嗎?
許多的心思浮現在寧慧月心頭,讓寧慧月心頭激動,激動得幾乎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暈厥過去。
不過她還是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更鎮定下來。
這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她必須冷靜下來,千萬,千萬不能犯病。
所以她熱切地凝視著眼前的福寶,滿臉慈愛地道:「丹陽,我知道平時你和小悅有些不對付,可能是有些誤會吧,小悅這孩子向來不懂事,說話也沒邊,不知道編排了什麼,倒是讓你在學校里不好過,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幫著這孩子糾正糾正,也給你澄清下,免得別人誤會了你。」
說著,她誠懇地道:「丹陽,你不怪阿姨吧,阿姨用這個辦法也是迫不得已,因為咱們只用嘴說,別人可能還是會誤會,咱解釋不清楚,只有推這個理由,別人恍然大悟,才會真覺得他們誤會了你。」
福寶望著這位於敬飛的母親,她態度如此真誠,言語如此坦率,望著自己的目光帶著溫和的笑意,她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把這個人當成什麼惡毒的人,臉上也就平緩下來:「阿姨,謝謝你這麼幫我澄清,我非常感激。」
寧慧月聽著福寶說話,看她這樣子,心想這孩子真是善良又乖巧,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樣呀,當下心裡更是一陣激動,強自忍下,上前握住福寶的手,用一種壓抑的語調道:「丹陽,雖然我和你媽不認識,但是我話都這麼說了,阿姨是把你當朋友女兒看待的,你有空可以去阿姨家吃個便飯,也可以和小悅做好朋友,以後多來往好不好?」
和於小悅做好朋友?
福寶想想還是算了,更何況她家裡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於敬躍,當下趕緊搖頭:「阿姨,你的好心我非常感激,但是其它的暫時先算了。
我還事要忙,我先走了。」
她怎麼突然覺得這一家子都怪怪的,於敬飛怪怪的,於敬躍莫名其妙,於小悅對自己的敵意莫名其妙,至於這位於敬飛的母親,更是莫名其妙。
雖然說她現在對自己態度挺好,但是總感覺她看自己第一眼時那個勁兒要多倨傲有多倨傲,一臉看不起人。
想想,反正和她們之間的事情算是了結了,她以後還是少和她們有所牽扯。
寧慧月哪捨得讓福寶走,她還想和福寶多說說話的,誰知道正說著,就看到那邊過來一個女同學:「福寶,系主任叫你,你過去一下,好像是說有事。」
福寶抬頭一看,忙道:「叫我?
行,那我這就過去。」
說著,趕緊和寧慧月告別,匆忙走了。
寧慧月望著福寶的背影,眼中戀戀不捨,心緒難平,她得趕緊回去,趕緊拉住敬飛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姑娘哪兒冒出來的,他有沒有查過這姑娘到底是不是當年她丟失的女兒!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別人怎麼叫她福寶啊?」
於小悅現在的心涼颼颼的,她不太敢相信,但是一個猜測已經湧上心頭,這讓她心中沮喪。
此時聽到寧慧月問自己,便有氣無力地說:「她大名叫顧丹陽,小名聽說叫福寶。」
多土的一個名字啊!
寧慧月:「大名叫顧丹陽?
小名叫福寶?」
她品味了一番,笑吟吟地道:「福寶這名字好,一聽就有福氣,我喜歡,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是個可人的小丫頭,多討人喜歡啊!」
於小悅:「……」
之前她嬸嬸不是說農村那種福啊貴啊一聽就土氣難受嗎!!
寧慧月:「你說她這次數理科學全專業第一?」
於小悅艱難地道:「是。」
寧慧月:「可真優秀啊,長得又好看,性子又好,學習還那麼好……」
她心裡飄,這應該就是她的女兒吧?
像她年輕時候,各方面都優秀。
正得意著,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系主任叫她?
是老陳嗎?」
於小悅咬牙:「應該是。」
寧慧月:「哎呀,不好,我剛才和老陳說落了一通她,讓老陳好好教育這些女學生管好作風,這——」
她跺腳,突然覺得大事不妙。
於小悅:「嬸嬸,應該沒事吧?
你不是說還要趕著去參加魯阿姨的生日——」
寧慧月堅定地否認:「什麼生日會,我不去了,我得趕緊找老陳去。」
說完,連往日的風度都顧不上,穿著小高跟鞋踩著濕噠噠的路面直接跑向老陳系主任的辦公室。
……
寧慧月過去陳主任辦公室的時候,陳主任正在問起福寶作風問題,福寶據實回答,陳主任嘆了口氣:「其實這件事我也是相信你的,但是你知道,於敬飛的家長都找上了我,她和我強調了這件事,並且對於她的兒子在學校里被打的事情非常不滿。」
福寶剛剛在寧慧月那裡受到了衝擊還處於發懵狀態,甚至在踏入陳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她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覺得自己對待同學的家長這件事上不太有禮貌,是不是自己對人家有什麼誤會。
可是正反思著的她,卻聽到陳主任這麼說。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不過還是小心試探著問:「陳主任,您說的於敬飛的家長,是於小悅的嬸嬸嗎?」
陳主任:「對啊,就是她,剛才她來過了,她當然是非常不滿意的,她兒子被打了,很生氣,並且可能對你有些誤會。」
這是委婉的說法了,當時就差直接罵狐狸精別勾搭我兒子了。
福寶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是太單純了嗎?
還是這個世界太複雜?
怎麼會有這種人,前腳告自己狀痛罵自己,後腳就一臉鄰居阿姨的親切感還要拉著自己家長里短讓自己去家裡做客吃飯?
她咬牙,望著陳主任,再次求證:「陳主任,於小悅的嬸嬸是不是捲髮,短的,穿著一件棕色羊絨衫,外面是黑色大衣,個子大概這麼高?」
說著,她還比劃了一下。
總覺得一個人不至於前後變化如此之大,該不會是於小悅有兩個嬸嬸同時來到學校吧?
陳主任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對照,於小悅嬸嬸就是於小悅嬸嬸,還能有別人嗎?
不過他還是點頭:「對。」
福寶還是忍不住繼續求證:「她下巴這裡,好像有一些細微的疤痕?」
陳主任點頭:「沒錯啊。」
福寶再次問道:「她說我害得她兒子被打,她很生氣,她希望你能管管我的作風問題?」
陳主任無奈,但還是承認:「對。」
福寶木了。
於小悅的嬸嬸到底在玩什麼?
她到底是什麼目的?
這是什麼計劃什麼手段?
福寶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她得找勝天哥哥定坤哥哥還有霍老師商量下了。
城裡的人心眼太多,她覺得自己鬥不過來了。
誰知道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門打開了,寧慧月衝進來。
她原本有條不紊的捲髮亂了,劉海那裡還因為雨絲而濕潤地黏貼在額頭上,大衣也濺上了泥點,不過她全然不在乎的樣子,她衝進來後,瞪大眼睛望著陳主任。
陳主任一看到寧慧月,就覺得滿心沉重。
寧慧月他認識,有點間接交情在,關鍵寧慧月的兒子被打了這是事實,人家找上門,要求過問一下女學生的作風問題,按理說他也確實應該問問。
無論顧丹陽到底什麼情況,他也得警告下顧丹陽。
他也挺無奈,畢竟顧丹陽是個優秀的學生,他也問過,知道這件事也許和顧丹陽關係不大,但是那又怎麼樣,關係到兩個男生打架,這件事又和顧丹陽有關係,總是瓜田李下。
他正打算語重心長地和顧丹陽先簡單聊聊,回頭再讓系裡的小王和顧丹陽說一下,畢竟小王是女老師,可能和女學生溝通這個問題更合適。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寧慧月竟然去而復返了。
看著寧慧月急匆匆衝進來的樣子,陳主任那叫一個心裡一緊,看來這件事是不能善了了,寧慧月這是非要追究出個所以然來了?
可誰知道,下一句,寧慧月開口的竟然是:「陳主任,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陳主任愣了下,一時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
寧慧月見此,上前一步,果斷地道:「陳主任,我之前過來找你,其實是想告訴你,丹陽這孩子一向不錯,她這麼優秀,平時還得請你多照顧一下她。」
多照顧?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陳主任懵。
福寶更懵。
如果說寧慧月之前的行徑讓她覺得非常奇怪,那現在她看到的這一切都讓她忍不住想,這個人是不是中邪了?
這個人腦子沒問題吧?
她已經確定一定肯定寧慧月來找陳主任告狀施壓說了一堆自己的壞話,結果現在竟然跑來說自己優秀?
她到底要做什麼?
寧慧月望向福寶,她看到了福寶茫然懵懂完全無法理解的詫異目光,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難以讓人理解,但她現在看著這樣的福寶,心裡竟然更多的是想,就連這個神情,好像都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樣呢。
這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兒,那就沒天理了!
寧慧月更加覺得,自己必須要維護女兒的名聲,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讓別人誤會自己腦袋不正常,她也必須。
於是她微微平息了呼吸,笑著對陳主任說:「陳主任,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我能單獨和您談談嗎?」
陳主任看向福寶。
在這一刻,他的迷茫和不可思議是同福寶一樣的,很好,他在福寶的眼睛裡發現了同樣的情緒。
至少他不是一個人。
他輕「咳」一聲,對寧慧月說:「寧同志,剛才您所說的事情,我心裡有數,您放心,我會好好地和我們的學生溝通——」
寧慧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對,好好地溝通,讓學生們千萬不要誤會了丹陽這孩子,這孩子是個好孩子!」
陳主任:「……」
福寶深吸口氣,開口了:「寧阿姨,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就直說吧,關於您的來意,陳主任已經和我提過了,你放心,我從來沒有和於敬飛同志有過單獨的接——」
寧慧月:「對,我當然知道你和敬飛沒有任何的瓜葛,這都是沒有的事,是有人可以造謠生事!」
福寶:「……」
她皺眉,無法理解地望著寧慧月:「寧阿姨,可是剛才陳主任說——」
寧慧月:「是啊,所以這裡面有誤會,我這不是特意過來澄清誤會嗎?」
陳主任腦袋裡嗡嗡嗡的,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但是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大家能互相理解團結,那當然是最好的,於是他忙道:「既然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關於這件事的學生工作,我也可以告一段落,寧同志,還有什麼事我們需要溝通的嗎?」
寧慧月當機立斷搖頭;「沒有,沒有,陳主任,這次實在是麻煩您了,打擾了您,我也是非常過意不去。」
陳主任:「您說得哪裡話,太客氣了。」
此時的陳主任對寧慧月格外的客氣,從未有過的客氣。
他覺得對腦子不太正常的人,必須客氣。
寧慧月和陳主任重重地握手,然後笑著拉了福寶的手一起走出辦公室。
福寶此時的表情是麻木的。
她望了一眼寧慧月。
如果說最開始在咖啡館裡,她感覺到寧慧月身上散發著的傲慢鄙薄神情是一種錯覺,那她剛剛和陳主任再三確認的細節告訴她,這次是真得沒有錯。
這個寧慧月,實在是怪,莫名其妙。
她再聯想起來於敬飛的各種行徑,以及於小悅指使譚向前搞破壞的事,一時對這於家人真是深惡痛絕,只恨不得遠離,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才好。
寧慧月慈愛地望著福寶:「我聽說你小名叫福寶,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
福寶回應她的是冷漠:「寧阿姨,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寧慧月忙攔住:「你剛才不是要去圖書館嗎?
我也想見識下京師大學的圖書館,我和你一起去吧。」
福寶:「不,我餓了,我現在要去食堂。」
寧慧月:「食堂啊?
那太好了,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吧?」
福寶:「寧阿姨,我錯了,我現在不餓了,我困了,我得回宿舍睡覺。」
寧慧月:……她是沒辦法說她也要陪她一起回宿舍睡覺的。
福寶漠然地看了寧慧月一眼:「寧阿姨,再見。」
被扔在那裡的寧慧月,怔怔地望著遠去的福寶,愣了好久,就連淅瀝瀝的冬雨落下來,落在她的發梢上,她都毫無所覺。
……
福寶回到宿舍後,想想都覺得寧慧月表現詭異,這件事實在是可怕,就想找勝天哥哥或者定坤哥哥商量下,但是看看外面下著雨,也犯不著在這雨天著急去找,只好暫時忍下。
而宿舍里的人下午沒課,本來過去自習室學習的,誰知道就聽人傳了小道消息,說了下午咖啡館的事,一個個驚訝得要命,趕緊回來找福寶打聽。
「原來你媽和於小悅媽媽是多年好友啊?」
「原來於小悅媽媽特意關照你啊,對你很好?
於敬飛是受他媽媽囑託來找你的?」
「福寶,這到底咋回事,你都沒和我們說過!」
面臨一堆的質疑,福寶頭疼,她拿來毛巾擦了擦沾染上雨珠的頭髮,問道:「你們覺得人家於小悅的嬸嬸那種級別的可能和我娘是多年好友嗎?」
大家想了想,搖頭:「好像不可能。」
福寶:「如果真的是,我能不認識於小悅,能不告訴你們?」
大家想了想,點頭,不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哪知道,我也想有人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寶攤手,很是無奈,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舍友們,舍友們面面相覷,各種猜想,然而任憑她們怎麼猜,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馮美妮酸溜溜地說:「也許是於小悅嬸嬸見了福寶後,覺得福寶很適合當自己兒媳婦,一眼就看中了。」
她這一說,大家都覺得,好像有道理,並且把這個世間順序詳細地捋了捋,發現應該是於小悅媽先是去找陳主任告狀,之後見了福寶,立即改變態度,再之後再去找陳主任澄清。
王鳳花總結陳詞:「這麼一來就弄清了,於小悅嬸嬸一眼相中了福寶,想讓福寶當自己兒媳婦。」
福寶聽得,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離那於家遠遠的?
被相中當兒媳婦?
有沒有問過她的意思?
……
另一邊,寧慧月在眼睜睜地看著福寶離開後,懷揣著無法言說的心情回到了家裡。
她回到家的時候,一直工作非常忙的於安民竟然難得在家,於安民看到寧慧月,皺眉問:「你去哪兒了?
我怎麼聽說你去小悅學校了?」
寧慧月腦子裡還在想著福寶,還在拼命地琢磨著這孩子是不是自己閨女,突然聽到丈夫這麼問,忙道:「對,我去他們學校,去找老陳了。」
於安民一聽,臉就沉下來了。
那個老陳的父親是自己的屬下,現在寧慧月過去找人家老陳,這不是要給人家施壓嗎?
他知道寧慧月的心思,總是想讓自己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看不上外面的女學生,也不太支持兒子自由戀愛。
他沉著臉,搖頭:「你啊,這不是丟人現眼嗎?
你去找人家老陳做什麼?
我早就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以後——」
他話還沒說完,寧慧月就道:「你說的沒錯,我這次真是丟人現眼,我幹嘛去找人家老陳?
我真不該去找人家老陳!」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從咖啡館出來,福寶對她雖然不算熱情,但還是很有禮貌的,看得出這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可是從陳主任那裡出來,她顯然對自己產生懷疑了,防備得很。
她想想就難受,腸子都悔青了,應該先去見她,不應該去找什麼陳主任。
真是傻了!
於安民愣了下,他疑惑地望著自己妻子,平時她可不是這樣的啊,倔強得很,凡事總是堅持自己的理,他說一句,她能回自己十句,他怕她回頭又犯病,也不敢怎麼回嘴。
現在這是怎麼了,竟然這麼痛快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不過既然她承認了錯誤,於安民決定趁機多說說她:「你不要總是插手孩子們之間的事,無論他們在學校還是在部隊,他們自己都會處理的,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寧慧月:「是,我就不該插手這些事,我如果不插手多好啊!」
如果不插手,是不是福寶對她的印象會好一些,不會像現在這樣排斥?
於安民更納悶了,這還是他的妻子寧慧月嗎?
他小心地看著她,試探著又道:「小悅這孩子年紀小,虛榮心強點,要面子,好勝,平時她說的話,你也別太當真。」
寧慧月想起於小悅在自己面前說的福寶那些事情,頓時咬牙切齒。
她覺得福寶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就算福寶不是自己的女兒,但福寶有一雙澄澈的眼睛,天真柔軟漂亮,她怎麼可能是那種心思惡毒的女人呢?
再說敬飛對福寶肯定也沒存那個心思,福寶對自己的排斥也說明她不是攀附富貴的人。
福寶是個好孩子,小悅竟然冤枉她。
她悔恨:「你錯了,我怎麼看不出來,我只以為是小孩子,說話不至於騙人,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污衊人家,我竟然還相信了,我錯了,實在是大錯特錯!」
小悅竟然那麼詆毀福寶。
想想就心痛。
於安民納悶地看著寧慧月,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嚴厲,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慧月,你怎麼了?
你沒事吧?」
寧慧月抬起頭,眼睛裡卻是啪嗒啪嗒的眼淚往下落。
於安民忙問:「這是怎麼了?」
他們少年夫妻,多年來夫妻和睦,雖說時有小爭吵,但卻從未有大矛盾,還是相當恩愛的。
況且當年寧慧月發生那種變故,於安民一直心存愧疚,也對她頗為體貼。
至於後來寧慧月精神狀態不好,他更是處處小心,不敢招惹她。
此時見她突然落淚,自是擔憂又震驚。
寧慧月卻一把抱住了丈夫,大聲哭著說:「老於,老於,真像,她可真像哪!她可能是咱們的女兒啊!我找到女兒了,我終於找到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