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福寶是福星
上輩子,聶家所有的好運,聶家所享受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和生金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福寶帶來的?
這輩子,自己把福寶趕走了,所以自己一無所有了,就連本應該和福寶一起考上名校的生金,都落榜了。
沒有了福寶,聶家整個倒霉了?
生銀想起這個,眼睛都直了,腦子中不斷地回想著這輩子,上輩子,就這麼無限地循環,一件件地對比,一樁樁地去想,上輩子總是陰差陽錯地各種幸運,這輩子總是莫名其妙地各種倒霉。
這一切變化,難道背後真有一雙無形地手控制著這一切,而這就是福寶背後的福氣,屬於福寶的福運?
想都這種可能,生銀不寒而慄。
她瞪直了眼睛。
如果福寶真就是那個福運,那她到底在鬧騰什麼?
把到手的好運氣往外推嗎?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記起來上輩子的一些細節。
一些瑣碎的小事,當時自己並沒在意的,比如她爹娘是如何疼愛福寶,說福寶就是好運氣,說沒有福寶咱家可沒有這光景,她不以為然,冷笑,覺得她爹娘就是偏心。
但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
她抱著頭,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髮。
這一次,福寶分享了複習資料,縣裡不少同學都考得不錯,雖然沒有福寶那麼好,但一個個都不差的樣子,可是只有她,明明拿到了福寶的資料,卻莫名其妙因為拉肚子就這麼錯過了!
這是福寶的福運在排斥她,不讓她沾光嗎?
生銀幾乎將自己的頭髮活生生揪下來。
為什麼她要重生,像上輩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就那麼當一個不太被父母疼愛的生銀不是挺好?
為什麼要這麼折騰?
就在這個時候,聶老三媳婦睡著了。
睡著的她,做了一個夢。
在那個夢裡,她過得很如意,一切順遂,福寶依然是她的女兒,她很疼愛福寶,甚至比自己的雙胞胎還要疼愛,福寶在聶家過得也很快活。
她從月子裡就不斷好吃的,後來想吃什麼就有什麼,這輩子經歷過的許多倒霉事,也都是別人家的,從來不是他們家的。
甚至在那次倒賣棉花絮子的時候,她家男人也沒有因為投機倒把抓起來,反而是抓了一大把的大團結回來,她家日子過得滋潤,經常能吃到好吃的。
再後來,她夢到了什麼,她夢到她家生金考上了京師,她家福寶也考上了京師,她家生銀雖然學習不怎麼樣,但是也被招工去了縣裡的紡織廠,總之他們家一切都順心。
鄉親們用羨慕的目光看著她,人人都說她聶老三媳婦有福氣,說她家這日子過得紅火。
這個夢真好,真美,她整個人就像飄在雲上,落在幸福的棉花堆里,渾身都舒服,洋溢著幸福的小泡泡,她在那個夢裡笑啊,笑得合不攏嘴,笑得想流淚。
她覺得日子太好了,這輩子值了!
突然,她的夢醒了。
醒了後,她還揉了揉眼睛。
這個屋子怎麼回事,這麼破?
還有她身上衣服怎麼回事,根本不是福寶孝敬她的那身羊毛呢子大褂。
她一起身,又看到了生銀,生銀呆呆傻傻的,抱著胳膊,好像在那裡打著冷顫。
生銀咋是這樣呢?
她盯著這樣的生銀,猛然間,腦子裡那些美好的夢五彩繽紛的肥皂泡泡一樣破滅了。
那,那都是假的,那是夢啊!
夢醒了後,真實的一切殘忍而可怕地呈現在眼前。
沒有京師大學,沒有紡織廠,沒有香噴噴的五花肉,更沒有那讓全村人羨慕到眼紅的羊毛呢子大褂。
有的只是冷鍋冷灶,已經兩個孩子名落孫山的慘狀。
聶老三媳婦瞪大了眼睛,無法理解地望著這一切。
如果沒有那個夢,她也許不會去想。
但是有了那個夢,嘗到了那種美好和幸福,她看著這眼前的一切,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生銀,生銀!」
她突然跑過去掐住生銀:「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不會把福寶趕走!是你,是你,是不是你!」
被掐住脖子的生銀恍惚中抬起頭來,望著她娘。
她娘兇狠狠地對她。
她攥緊了拳頭,輕輕地搖頭。
不……
上輩子的那個生銀,她也不想當。
哪怕過上了好日子又怎麼樣,她還是不想當那個萬年老二,當那個永遠在福寶之後才被看到的孩子。
她要當,就當最風光榮耀的那個。
即使和福寶斗,最後的結果只有慘烈,她也認了。
她抬起手,一把將她娘的手掰開,冷冷地說:「是我把福寶趕走的嗎?
是你,是你自己不想要福寶了,你嫌福寶累贅,不想要她了,關我什麼事!」
……
在最初的激動和驚喜後,顧家一家子歡天喜地地為福寶和顧勝天準備去首都上學所用的物品。
說起來,這年月考上大學雖然不是當了官老爺,但是從此後真是不用愁了。
顧衛東早就打聽過了,說是以後的許多裝備國家都被包辦了,最後到處打聽了一番,又仔細讀了那錄取通知書,顧衛東兩口子給福寶顧勝天準備了鋼筆文具,雪花膏,紅雙喜的瓷臉盆,搪瓷暖瓶,茶缸子涼水杯什麼的,做了新的被褥,另外去縣城裡扯上好的布料做了四季的新衣裳。
一切準備好了後,劉桂枝總算鬆了口氣,以後福寶和顧勝天去大學,戶口會轉到城裡,糧食關係也跟著轉到城裡,到時候就是吃公家飯的人了。
聽說大學裡每個月會補助生活費,好像一個月能補助十六塊錢。
雖說現在顧家四房日子好過了,不補助也能供養兩個孩子,但是國家給補錢,那感覺就不一樣了,說出去後,別人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你,來一句「這就是吃公家飯了」,那滋味就和自己供養完全不一樣了。
準備妥當後,這邊福寶和顧勝天也要出發了,出發前,除了天天被劉桂枝各種殷殷囑咐外,還要抽空參加下同學的聚會。
福寶的那些同學,不少都考上了。
據說縣委里都注意到了,說怎麼本縣考上這麼多大學生,是外縣的三倍呢,為了這個,還特意寫了個總結報告交上去,收到了上級的表揚。
而福寶的同學們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福寶的那份資料,他們怎麼可能輕易考上?
這都是多虧了福寶。
這一天,福寶的同學們辦了一個聚會,把福寶和顧勝天請過去了,福寶以為就是普通的那種同學聚會,高高興興去了,誰知道一進去,同學們就把她圍住,一個個地給她送禮物,眼含熱淚地感謝她。
有一個女同學叫牛秋娣的,甚至握著她的手說:「福寶,你就是我一輩子的恩人,我的書本早不見了,在書店裡也沒買到什麼複習資料,我本來以為自己沒戲了,多虧了你那份資料,我把從你那裡抄來的資料研究了好多遍,翻爛了,我考上了。」
她緊緊握著福寶的手:「謝謝你,福寶,真得謝謝你。」
說著,她哭了:「如果不是你那份資料,我一定考不上,我如果考不上,我,我可能就得嫁人了!」
大家看著這女同學,都忍不住也想哭了。
他們知道這個牛求娣,家裡特別窮,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以前上學期間就過得苦,苦得每天都挨餓,如果她考不上,那肯定被家裡趕緊嫁人,還嫁不到什麼好人家。
現在,牛求娣考上了,家裡一下子風光了,把她捧著了,她可以去上大學,可以吃商品糧,從此後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這人生的路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啊!
何止是這位牛秋娣,還有其他同學也都一樣,不管家裡什麼光景,誰不盼著考上,考上就是不一樣了。
而這次能順利地考上理想的大學,除了自己刻苦,還有福寶送的那份資料。
除了那份資料,冥冥之中,他們認為,還有福寶帶給他們的好運。
聽說福寶是尼姑庵里走出來的孩子,她天生自帶著福運,她送給大家的資料,是開過光的。
他們心裡未必真得全信這個,但是總隱隱感覺,或許是有關係吧。
是以心裡對福寶的感激,更添了一層,農民孩子骨子裡對神秘力量的崇敬,對她人品和無私精神的敬佩,這一切都讓他們對福寶的感覺不一樣了。
福寶,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福寶望著這些對自己感激到近乎崇拜的目光,實在是沒想到的。
她最初分享那些資料,其實就是覺得自己需要,因為需要,也就分享了。
她自己一直踏實學習,認為憑著自己實力,是能考上理想的大學的,在這種情況下,不至於說怕別人擠掉自己的位置,就私藏了資料不捨得分享給別人。
只是沒想到,僅僅是分享下資料而已,竟然讓大家如此感激。
當同學聚會結束的時候,她收到了各樣的禮物,並不是什麼很值錢的,有的也只是家裡自己醃製的幾個茶葉蛋而已,然而這其中的心意,自然不是能用價值來衡量的。
吃完飯後,大家又都拿來紅色塑封的筆記本,彼此給對方寫祝福的話,讓對方給簽字,並留下臨別贈言。
這種贈言一般都是詩句,流行的英文句子,泰戈爾詩集中的詩句,或者是拼搏奮進的句子,比如不畏荊棘不畏艱辛,為了社會主義現代會而努力什麼的。
從同學會回來後,福寶又被知青點的知青們請過去。
她過去的時候,除了孫麗娜,其它知青都在,大家一起出錢買了許多好吃的,請她吃。
和她的同學們一樣,知青們對她也是充滿感激。
沒有她給的那些複習資料,大家肯定兩眼抓瞎,這次她真是幫了大家的忙。
當然其中對福寶最感激的還是蘇宛如,蘇宛如看著小小的福寶,明明她是福寶的老師,但是她覺得是福寶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她這幾天在狂喜之後,冷靜下來,有時候甚至隱隱想起當初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福寶對自己說的話。
那句話當時並沒太在意,絕望的人,會覺得那只是一個無力的安慰罷了,但是現在想想,卻仿佛是一種徵兆,一種預示。
她心頭微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再次望向福寶。
福寶已經快十八歲了,滿頭鴉青長發紮成兩條辮子從耳朵邊垂下來,前面是齊額的劉海,那頭髮烏黑柔軟,越發襯得肌膚白淨剔透,如同上等牛奶一般,而在這烏髮雪膚的明艷嬌嫩之中,一雙澄澈黑眸更顯清凌動人,其下嬌柔翹起的小鼻子嬌憨可愛,而略顯薄軟櫻桃小唇兒卻是勾出一個溫柔的笑弧,讓人一看就心裡生出許多的柔軟和舒坦,仿佛三月春風拂面一般。
這姑娘漂亮,真漂亮,一望讓人驚艷,但是這種驚艷卻是讓人心生溫暖和喜歡的,會打心眼裡覺得愉悅,舒服,而沒有任何的不適。
哪怕同為女性,也不會產生什麼嫉妒,就好像福寶這樣的姑娘,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這樣的一個福寶,和尋常的姑娘,真是完全不一樣。
……
福寶和顧勝天終於出發去首都上大學是八月的最後一天,一大早陳有福就找來了兩輛牛車,把考上大學的知青和福寶顧勝天他們一口氣拉到城裡,到了城裡後,就去轉乘汽車。
汽車在鄉間小路上晃悠了幾個小時,一路上大家暈車的,難受的,興奮的,各種情緒都有。
就這麼坐了四個小時的汽車後,終於到了市里。
在市里,他們轉乘火車,而在火車站,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福寶和顧勝天考上的是首都的大學,首都大學分數都比較高,幾個知青沒敢報,大部分為了保險考得省內的,或者臨近省的一般大學。
和顧婉如他們告別,說好了要互相通信常聯繫後,福寶和顧勝天提著行李進了火車站。
這個時候的火車還是綠皮罐子火車,福寶和顧勝天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看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兩個人買了車票,又提著大包小包的,終於趕上了去。
在狹窄的車道里找自己的座位,安置行李,最後終於坐在座位上鬆了口氣。
顧勝天將一個個的大包袱摞在行李架上後,拿出來搪瓷缸子:「我給你去打點熱水,咱泡著烙餅吃。」
福寶之前暈車,沒敢吃東西,肚子裡空落落的,現在被顧勝天一說,肚子咕嚕嚕地叫,忙點頭:「嗯,我再把茶葉蛋拿出來吧,咱還能就著茶葉蛋吃。」
顧勝天拿著搪瓷缸子過去打熱水了,周圍的乘客打牌聲,南腔北調的說笑聲,列車廂里一片喧鬧。
隨著一聲長而低沉的汽笛長鳴聲,火車哐當哐當地啟動了。
耳邊傳來了播音的聲音,此時播放的是一段京劇樣板戲。
福寶靠在車廂的鐵皮窗前,望向窗外,她這個位置很好,能看到遠處屬於這個城市的樓房。
都是五六層高的紅色樓房,還有十幾層高的大廈,流動在公路上的公交車拖拉機,還有密密麻麻的自行車大軍。
所有的這一切景致在飛快地往後移動,片刻之後,便快速地消失在一片樹林後。
這是福寶第一次踏入一座城市,第一次看到這種高層的樓房,第一次見識到城市的繁華,更是第一次坐在火車裡。
一切都是新鮮的體驗。
屬於她的嶄新人生,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