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鈴鐺
夜色降臨,整個小鎮披星掛月,家家戶戶燈火通明,遠方傳來幾聲零星的犬吠,為這個小鎮增添了幾分靜謐。
隔著一條馬路,對面的水果店店主端著碗蹲在店門口,一隻土狗圍著他轉來轉去,張著嘴伸著舌頭,眼神迫不及待。
店主把嘴裡的骨頭故意吐到馬路邊的花壇里,眼見土狗慌張的躥了出去,店主作弄成功咧著嘴笑了起來。
「傻狗。」
忽然,他目光一凝,對面飯店門口似乎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再一眨眼看去,那人又消失了。
不知怎得,他猛然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土狗忽然狂吠起來,它的叫聲猶如多米諾骨牌,一瞬間,整個小鎮上的狗都跟著叫了起來,吵的人頭疼,下意識讓人心頭生出不安。
店主抱著碗,趕緊回到店裡,招手喊傻狗:「給我回來,聽話。」
傻狗搖晃著尾巴,忽然朝著對面飯店沖了過去。
店主嚇了一跳,衝出來喊道:「傻狗,你給我回來。」
這狗平時特別聽話,怎麼忽然不受控了?
在聽到狗叫的那一瞬間,徐劍下意識心臟抖了抖。
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猶如驚弓之鳥般,猛然站了起來。
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徐劍看了一眼,趕忙接通。
「劍哥,咱們發了,真的有一千萬,不過好重,我得拖著走哈哈……。」
少年的聲音非常興奮。
徐劍顯然鬆了口氣,這人果然是有錢人,他押對寶了。
「你先帶著錢藏起來,等我的消息,記著,別給我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劍哥放心,我懂得,跟著你才有肉吃。」
徐劍看了眼時間:「先躲起來,半個小時後再去下個地方。」
對面的聲音警惕起來;「劍哥,不會有警察盯著我吧。」
「她不敢報警。」
徐劍就是有這個自信。
掛斷電話,看著地上被五花大綁的幾人,徐劍抽出一根煙點上,眉頭狠狠皺著。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權哥,是我。」
「你孫子還敢主動聯繫我,你把我都給害慘了。」手機里傳出一個年輕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抱歉權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給您道歉。」
「你丫的你個孫子的道歉值幾個錢,我差點被你害死,你現在在哪兒?趕緊給我滾出來。」
「權哥,我之前欠的帳,我全部都會按利息還清的,但是現在,還請您幫我一個忙。」
對面的人氣笑了。
「你還有臉讓我幫你?」
徐劍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如果我死了,你們就什麼都得不到了,我看你到時怎麼給上頭交代?」
「你敢威脅我?」
「我是為權哥好。」
「哼,什麼忙?」
「什麼,送你出國?你發什麼瘋,偷渡是違法的。」
徐劍狠狠吸了一口煙:「你們私下裡做的那些交易別以為我不知道,把老子逼急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對面的人有些氣急敗壞:「你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你們幹的那些走私生意,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給我閉嘴。」
對方深吸口氣:「好,這個忙我可以幫你,但在此之前,你必須把帳給我結清。」
「成交。」
李嶺早就已經醒了,等他意識到自己遇到了黑店並且被綁架了的時候,內心一陣無語。
英明一世,竟然陰溝里翻了船,還連帶著連累了薄醫生。
內心盤算了一下過程,他靜靜的聽著對方打電話,算是串清了來龍去脈。
雙手雙腳被綁,如今處境被動,對方是亡命之徒,只能自救。
這時樓下傳來老婆婆的喊聲。
小紅拼命搖頭,老闆娘也瞪大了雙眼。
徐劍目光一一掃過,放心的走了出去。
「婆婆。」徐劍站在二樓,望著站在院子中的老婆婆。
老婆婆雙手背在身後,背微微有些佝僂,她眯起眼抬頭,「是小劍啊,你姑跟你姑父呢?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人,都跑哪兒去了?」
「我姑和姑父去鄰村收帳去了,婆婆,天這麼晚了,早點睡吧。」
「不對啊,你姑說好明晚收帳,今晚帶我去洗澡的,她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這……。」徐劍有些無語。
「她肯定又躲哪兒偷懶去了,真是她的親侄子,就會給她打掩護。」老婆婆翻了個白眼,罵罵咧咧著轉身進了廚房。
她手裡提著一壺油,一隻拔了毛的雞以及幾根白蘿蔔,提的挺吃力。
徐劍站在二樓,眯眼瞧著,雙手緊緊握著護欄。
走到廚房門口,「啪嗒」一聲,老婆婆手裡的東西全部掉在了地上。
徐劍眸底掠過一抹陰霾。
「哎呦,我的腰,不行了,明天再收拾,我得回床上躺著去。」
老婆婆一手托著腰,轉身步履蹣跚的往西屋走。
徐劍冷笑了聲,還算她識相。
老婆婆關上房間門,雙手捂著嘴,不可置信的流出了眼淚。
她趕緊去找手機,報警,她要報警。
她的手機是那種最老舊的一款老年機,她平時打電話都費勁,哆哆嗦嗦著撥號碼,好幾次都摁錯了。
李嶺聽到徐劍的腳步聲離開,睜開雙眼,正對上老闆娘震驚的眸光。
李嶺眯了眯眼。
一轉頭,對上了薄玉潯的眸光。
李嶺愣了一下。
張了張嘴,壓低聲音說道:「薄醫生,你沒事吧?」
薄玉潯搖了搖頭。
李嶺伸出右腳,在空中一抖,鞋底閃出一道亮光,原來鞋底竟然藏著刀片。
老闆娘和小紅被這一操作驚呆了。
徐劍對自己的迷藥非常自信,只綁了他們的雙手,並未綁雙腳。
李嶺示意薄玉潯背過身去,薄玉潯瞥了眼門口方向。
只見他雙手在背後不知道怎麼弄的,輕而易舉就把繩子掙脫了,揉了揉手腕,薄玉潯眼神陰沉了下來。
李嶺愣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這位薄醫生也不是普通人。
能被坑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
小紅雙眼冒紅心,真的好帥好帥。
薄玉潯正要去解李嶺手上的繩子時,徐劍走了進來。
看到薄玉潯醒了過來,並且已經解開了繩子,徐劍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薄玉潯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身黑夜也遮不住的溶溶玉色,清冷矜貴,恍若天神。
鋒利的劍眉下,漆黑的雙眸猶如深淵,凝聚著沉重的風暴。
男人伸出長腿,輕輕鬆鬆踢中徐劍的胸口,徐劍慘叫一聲,瞬間狼狽的飛了出去。
這一腳實在太帥了,小紅驚艷的瞪大雙眼,老闆娘也看呆了。
這這這……
委實有些荷爾蒙爆棚。
薄玉潯蹲下身去解李嶺的繩子。
李嶺踢了腳陳偉,陳偉激靈了一下,猛然醒了過來。
「老大。」孩子雙眼還迷茫著,搞不清楚在哪裡。
「薄醫生,抱歉。」李嶺無奈的說道。
作為一名刑警,竟然被人綁架成功了,說出去,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是我大意了,李警官無需自責。」薄玉潯淡淡說道。
「他應該拿你的電話打給了你最親近的人勒索錢財。」李嶺提醒道。
與此同時,徐劍揉著胸口爬起來,陰惻惻一笑,舉起手裡的東西。
「這是你的東西吧?」
月色下,那枚銀鎖閃閃發光,五顆小鈴鐺搖晃間伶仃作響。
薄玉潯眸光瞬間沉了下來,眸底醞釀著巨大的風暴,整個人氣息冷沉的嚇人。
「還給我。」他說。
樓梯口,黑衣少女步伐輕盈,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她抬起了頭。
房間內一線微弱的燈光透出來,映出了站在門口的男人。
他舉著銀鎖,陰霾爬滿了眉梢眼角。
「這東西對你很重要吧,讓我猜猜?叫夏雪的女人,是你的最愛吧?這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徐劍越說越得意。
薄玉潯一步步走向他:「把東西還給我。」
「好啊,我給你。」徐劍拖長了尾音。
薄玉潯目光死死的盯著徐劍手中的銀鎖,執拗而沉重,仿佛天地間,那是他唯一的信仰與意義。
在薄玉潯踏出門檻的那刻,徐劍陰惻惻一笑,右手握著匕首,朝著薄玉潯的肚子迅疾的沖了過去。
「去死吧。」喉間發出咆哮。
「啊……。」剛被解開繩子的小紅捂著嘴尖叫起來。
李嶺眸光一沉,「薄醫生……。」
薄玉潯眯了眯眼,唇邊溢出一絲冷笑。
卻有一隻瑩白修長的手,忽然衝出來,握住了徐劍的手腕。
刀尖只差一寸,便逼近薄玉潯的肚子。
薄玉潯愣了一下。
那隻手,實在是柔弱無骨、漂亮的不可思議。
只見輕輕一折「咔嚓」一聲輕響,匕首脫手,掉在了地上。
那優美瘦長的手,忽然化為一條小蛇,蜿蜒間攀上徐劍的手臂,五指成爪扣住肩頭,流暢的往下一拉……
少女攤開掌心,銀鎖落了下來。
徐劍臉色瞬間慘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痛苦讓他面色扭曲,眼神猙獰,已顧不得思考其他。
視線里,黑色大衣的衣擺下,是一截銀白色的蓮紋,像月光灑落在湖面上。
薄玉潯震驚的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少女,出手的動作快如閃電,柔韌卻暗藏力量。眨眼間就將對方給制服了。
他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干啞。
「明鏡?」
少女轉身,抬眸看著他。
「薄醫生,你沒事吧?」
薄玉潯搖搖頭,震驚的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鏡抬手,拂落他肩膀上的灰塵。
她的神態太過自然。
薄玉潯眸光微閃,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
「綁匪給我打了電話,要一個億贖你。」
薄玉潯冷哼一聲,上去狠狠給了徐劍一腳。
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被逼的動粗。
「一個億,你真敢張口啊。」
想到什麼,薄玉潯猛然抬頭:「你不會真給了吧?」
明鏡打量著他的臉,眉眼溫軟了下去,「只要你沒事就好。」
薄玉潯嘆氣:「我又欠你一次。」
明鏡笑著搖了搖頭:「薄醫生,你我之間,早已牽扯不清。」
這句話,很有歧義,容易給人曖昧的感覺。
那一瞬間,薄玉潯心頭一動。
那不是動心,他明確的知道。
牽扯不清的、是命運、還是腳下的路。
薄玉潯靜靜的看著少女月光下白淨的臉龐,看到她攤開掌心。
一雙眼睛像被月光洗滌過一般,清澈又溫柔。
「薄醫生,重要的東西要收好。」
明鏡忽然皺起眉頭:「掉了一個鈴鐺。」
五個鈴鐺,現在只剩下四個。
李嶺走出來,「明鏡小姐。」
點了點頭,他走過去扣住徐劍的雙臂:「你個小混蛋,老子差點在你這條陰溝里翻了船,給我老實點。」
李娟看到明鏡,安全感大增,「小姐,我挺想你的。」
明鏡笑著擦了擦她的眼淚,「這麼大的人,別哭了。」
「明鏡師父?真的是明鏡師父。」來自老闆娘的大嗓門刺的人耳膜發疼。
下一刻老闆娘擠開李娟沖了過來,不可置信的大喊道:「我的媽呀,真的是明鏡師父,佛祖顯靈了,明鏡師父真的回來了。」
明鏡微笑著說道:「徐姐,好久不見。」
老闆娘笑著笑著就哭了,「明鏡師父,您不在白頭山,我總覺得空落落的,可是您是回家了,回豪門享福了,可是比在庵里受苦強多了。」
她看看明鏡,再看看站在一邊的薄玉潯,眼神疑惑。
「您和這位先生?」
「他是我的朋友。」
老闆娘「噗通」就給明鏡跪下了,砰砰磕頭。
「明鏡師父,我侄子他昏了頭竟敢綁架薄先生,他罪該萬死啊。」
她撲過去廝打徐劍:「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乾的什麼蠢事,快還不快給薄先生賠罪。」
徐劍手臂疼的發昏,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大冬天竟流了一額頭的汗。
明鏡靜靜的看著:「賠罪就罷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選擇負責,如果你教不好他,那就讓法律教他。」
老闆娘愣了一下,接下來所有的話都埂在了嗓子眼。
「李警官,接下來的事情就麻煩您了。」明鏡看向李嶺。
「明鏡小姐放心,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李嶺提著徐劍的後領,跟拎小雞似的。
明鏡蹲下身,雙手在地上摸索著。
「小姐,您在找什麼?」
「鈴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