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時。不知精神趣向何道。未得生處。並受中陰之形。至三七日父母和合。便來受胎。一七日如薄酪。二七日如稠酪。三七日如凝酥。四七日如肉臠。五皰成就。巧風入腹。吹其身體。六情開張。在母腹中。生藏之下。熟藏之上。母啖一杯熱食。灌其身體。如入鑊湯。母飲一杯冷水。亦如寒冰切體。母飽之時。迫迮身體。痛不可言。母飢之時。腹中了了。亦如倒懸。受苦無量。至其滿月。欲生之時。頭向產門。劇如兩石挾山。欲生之時。母危父怖。生墮草上。身體細軟。草觸其身。如履刀劍。忽然失聲大呼---此為佛家所言之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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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行認為沒有攻略的旅行是不完美的,現在的情況剛好印證了這句話。他根本不知道,農曆二月末的遼東竟然還下暴雪,天氣也異乎尋常的冷。沒有旅遊APP,沒有天氣預報,更沒有定位地圖,讓他北上之旅真的變成了一場苦行。
才一下船就來了下馬威,大雪封道人畜難行。商隊被困在駐地半月之久。因為冷,緣行除了必要都貓在屋子裡,靠著火盆苦熬。善果則更鬱悶,因為離開通海寺時,知客僧特意包了十幾本佛經讓他們帶上,全是之前未讀過的……
等道路開通已經是三月下旬,出發沒幾天竟又開始下雨夾雪,本就難走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
此時的東北地廣人稀,剛剛建立的大雍統治根本未觸及到這裡,氣候相比關內惡劣不說,荒野沼澤野獸遍布,四外更有未開花的土著野人和前朝的散兵游勇,乃十足的化外之地。
幸運的是這次並未遇到騷擾,用了十多天,終於趕到了三萬成,短短四百里路,竟是比從濟南到天津花費的時間還要長。
「哈哈,聽下人說有和尚來找,我就猜是你這小子。」三師兄見到緣行上前便是一個擁抱,等放開將他上上下下仔細看過一遍,瞬間發現對方的異樣,大驚問道:「你眼睛怎麼回事?」
緣行只笑著小聲吐出兩個字:「神通。」
畢竟是還俗的和尚,多少知道些佛門隱秘,聞言瞭然,知道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忙將二人迎了進去。多日奔波,他們終於能洗個熱水澡,吃頓好飯了。
寧沐雖是庶出,可到底出身大族,底蘊深厚。本次行商帶足了僕從和護衛,住的宅子很大,一應用具雖比不得關內,卻也算豪奢。不一會兒,就有下人將精緻的素食端到桌上。
他和緣行多年未見,飯桌上一直為二人夾菜,聽緣行講述他還俗後發生的種種頗為感嘆,也將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
由於北上艱難,他將母親安置在天津,原本打算半年便迴轉,誰知到了遼東妻子才發現懷有身孕,只能先買個宅子住下,否則此時他已在天津,更不會與天禪寺斷了聯繫,勞得緣行跑這一趟。聽緣行竟也在天津上船,免不了又是一番唏噓。
席間,寧沐妻子也捧著大肚子出來見了一面。
緣行看不到對方容貌,可光聽聲音和說話語氣就能判斷出是一個爽利的女子。
「小師弟長得這般標緻,不如學你師兄還俗吧,跟著行商,也算個活計。做和尚有什麼樂趣?」眾人閒談幾句後,師嫂突然笑著說道:「嫂子認識些好女子,肯定給你選個稱心的。」
緣行還未反應,寧沐卻是將口中茶水噴了出來,急聲呵斥:「小玲別胡說,緣行可是天生佛子,師門寄予厚望的。」頓了頓又放緩語氣:「師父說他慧心澄明,豈會被你那些姐妹勾搭去?」
師嫂橫他一眼:「姓寧的,當初你還俗可不是老娘勾搭的。」兩人竟旁若無人的拌起嘴來,卻也不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還俗的問題,勾起了緣行的傷心事,忍不住又多吃了一碗飯。
後來聽寧沐說起,這個嫂子還是武林世家出身,難怪這麼、直爽。
就這樣,緣行和善果安心在寧家住了下來,只等師嫂分娩做完月子後一同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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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城很小,對外稱城,其實就是一個有個矮城牆的鎮子,原本只是收購皮貨山參的臨時駐紮點,後來漸漸的發展起來,此地雖然物產豐饒,可畢竟人少,經過百餘年也只是這般規模。
得益於來往的商隊,吃得用得並不貧乏,雖比中原差了些,可在此時的遼東也真算是富裕了,也正因如此,此地魚龍混雜,看似繁榮的表面下其實暗潮洶湧。
時間到了四月,城內氣氛突然微妙起來,寧沐說有個大商人似乎得罪了附近山頭的一夥馬賊,眼下城裡多了不少人,此地不宜久留,他已經著手開始清點財物,為南下做準備。
可人算不如天算,寧沐已經備好舒適的馬車,打算第二日便離開的時候,附近幾百里的幾伙馬賊竟然集結到一起攻城了。
寧沐出身的寧家是武林世家,他在三萬城出過幾次手,在此地很有些名聲,所以此次北上雖然只帶了二十幾個護衛,卻無人敢輕視。出事了本地商會會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出身名門的他,所以他也要參與防守。
這裡根本沒有軍隊駐紮,防守的都是各家商隊的護衛,能來這裡行商的,手下護衛可謂各個彪悍,武器也精良。馬賊人數雖多卻只能無功而返。
但寧沐返回吃午飯時卻憂心忡忡,妻子問起,他只說是累了。飯後悄悄找到緣行:「這事兒不對,馬賊明顯只是虛晃一槍,恐怕還有後手。」
「師兄是怕守不住麼?」緣行一驚,忙問道。
「馬賊在側,大量人手就這樣被牽制在城牆,我是怕城內出事。」寧沐嘆道:「守城我不得不出面,宅里的平安就靠你和師侄了,我留下十個護衛,若有事情派人通報,我會即刻返回。」
事情似乎沒有向寧沐猜測的方向發展,商會派了個管事出去談判,承諾了一些財貨,馬賊軟綿綿攻了兩次城就退走了。城裡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放鬆下來。
寧沐大感不妙,連忙去找商會會長,回來時咬牙切齒地對緣行道:「我總感覺事情不可能這般簡單便結束,馬賊此次出動這麼多人顯然不是一些錢財就能滿足的。」
「商會沒有安排?」緣行感到吃驚,按說能把買賣做到這裡,這些商人應該對馬賊土匪的習性非常了解才對,怎麼會這麼輕易相信對方,不作任何防備?
「有安排,也只是各家加強防備而已。」寧沐鬱悶,他那由高手組建一支聯防隊伍,以策應突發變故的提議被否決了:「說到底,沒人肯將自家的好手派出來。」
「眼下能出城麼?」
「就怕出城遇到圍堵,那真是沒命回家了。人少強衝到山林也許有一線希望,可你嫂子這樣,我怎能放心啊!」寧沐嘆了口氣,又接著道:「五十里外有座白頭寨,過去只搶蒙古人,對漢人卻秋毫無犯,在這一帶名聲極好。我去年北上時曾幫過寨主一次,之前我已派人拿了信物求援,希望還來得及。」
寧沐說完這句就招來管家,吩咐下人緊閉大門,所有人和重要財貨集中到一個偏僻的側院,護衛全副武裝時刻戒備,萬一發生什麼變故不要管其他,只管守住這個院子。
期間有商會派人來請寧沐參加「慶功」,也被婉拒了。就在這樣的氛圍下熬到晚上,該來的還是來了,先是四周傳來喊殺聲,接著遠處便有火光沖天而起,顯然是有內應開了城門放馬賊進來了。
偏偏就在這緊張的時刻,三師嫂動了胎氣即將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