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夥計小潘談話的興致高漲,將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等緣行慢慢地將一碗麵吃完,已經對這個世界的局勢有了大體的認知。
這個世界中原的統治者屬於關外民族,對政權的安穩極沒信心,南下中原時血流漂杵,所過之處不是屠城便是清洗。以至於到了現在建國不到百年,中原各地的起義和暴動幾乎沒停過,使各地官府疲於應付,朝廷的統治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而雲州因靠近龍興之地,早些年敢反抗冒頭的都被殺了,所以近些年在新朝的版圖中還算安穩,至少表面上這裡一切風平浪靜。可惜這種情況在兩年前也改變了。
皇帝為什麼要對雲州的佛道兩家下手,小潘雖然消息靈通,可畢竟只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也不甚明白。
這不和地球的清朝差不多嗎?緣行摸了摸鼻子,又斜眼看了看樓下的街道,一隊官兵正鬧哄哄地路過客棧,打頭之人那獨特的髮型很吸引人眼球,據說這就是正八經的民族傳統。
幸好這裡沒搞什麼留髮不留頭的政策,否則偽裝起來豈不是要在自己腦袋上安一條老鼠尾巴?
如今最緊要的是找到竇子昂,無論他回不回去,自己都打算儘快結束這個任務,他不喜歡這裡,一點都不喜歡。
那麼,竇子昂到底在哪?
緣行又取出一錠銀子亮在手心,開口問道:「我是來尋人的,這城裡可有姓竇的年輕人來此定居?」
小潘看著銀子眼熱,可想了又想,才遺憾地說:「這些年來三條城定居的人不少,可走得也多,這來來走走,小的實在想不起誰姓竇了。」
「這樣啊……」緣行皺眉沉吟,轉而又道:「那人應該頭髮很短,你沒有印象?」
「頭髮很短……」小潘仔細思考,嘴裡嘀咕著:「那應該在還俗的和尚裡面找……」可過了半天,依舊搖頭。
緣行失望嘆氣,卻還是將銀子遞了過去:「給我開間房……」
依照前幾次的經驗,他傳送的地點理應與任務目標很接近才是,這方園幾十里,除了草原就是荒山,也就這三條城有些人氣,所以他推斷竇子昂應該在這裡。
小潘不知道也可以理解,畢竟三條城屬於商埠,人員往來實在頻繁,再者竇子昂也不一定在這裡定居,而城裡光客棧酒樓就有好幾家,他一個店夥計不可能見過所有的人。
雖然沒有得到第二塊賞銀令小潘有些失望,可他不敢表現分毫,麻利地到樓下掌柜處交了銀子,又主動來給緣行的茶壺續上熱水,服務的很是妥帖。
這時候已經過了正午,客棧中吃飯的客人也不多了,緣行見他不忙,便請他一同入座品茶,順便打聽些關於武者的事情。因為做好了在這裡呆上幾日的準備,多知道些消息總是好的。
可能因之前的打賞實在豐厚,小潘沒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幾乎是緣行問什麼,他說什麼。
如今局勢動盪,單單雲州,除了彌陀寺、尋真觀、天秤山、黃沙派等等興盛的門派,小幫小派更是不計其數。
「反正,現在江湖上也是亂得很……」說到這裡,已經口乾舌燥的小潘拿起茶杯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也是意料之中,世道不太平,往往是各地武林勢力蓬勃發展的時候。無他,因為官府靠不住,根本無法管理除了鄉鎮以外的其他地方,致使一些偏僻之地流寇野獸橫行。不論是為了尋求自保還是經商運貨,亦或單純為了抱團取暖,人們只能依靠民間自己的武裝力量。
緣行也將茶水飲盡,拒絕了小潘的幫忙,親自拎著行囊在對方的引領下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昨晚一夜未合眼,現在已感到睏倦了。
合衣躺在床榻上,耳聽著淅瀝瀝的落雨聲,心中對從活計小潘處得來的消息進行整理。忽地,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裡面一個被他忽視的信息。
彌陀寺與尋真觀為什麼打起來?是因為彌陀寺丟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方才他突然想起了在地球與僧夢與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心中懊悔於自己的大意,早該想到的。
桑夢玉被追殺,可不就是因為偷了彌陀寺的東西嗎?而照小潘所言,兩年前那東西出現在了尋真觀,這是不是意味著桑夢玉落在尋真觀手中?
不,應該不是桑夢玉,她好歹也是先天武者,又是老江湖,跑路保命應該不在話下。而且當日將她傳送走時,除了那把劍,她身上可沒攜帶什麼包袱之類的物品。
難道是竇子昂?他急忙起身重新叫回小潘,可惜對方確實不知道更多的細節,便連彌陀寺丟是物品這件事也是對方偶然聽來,方才只隨口一說,經他一問,反而又不確定是否是真的。
這一番折騰,眼看著天都快黑了,緣行失望地打發走小潘,重新躺回床上。
也不知是因為任務有了進展還是怎的,先前的睡意竟然不見了。直勾勾望著帳頂半天,念著明天再出門打探消息。
可惜一閉眼,眼前卻總會出現昨天那十幾具屍體在風中微微搖晃的畫面,又想起將領頭上那根小尾巴,心頭湧起一陣的煩躁。
「什麼世道……」他嘀咕了一句,翻了個身,強迫自己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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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面的雨還在下個沒完,永無止境一般。
緣行依循著生物鐘起床,沒敢做早課,只打坐到天亮,才打著哈欠出了房門,跟店家借了頂斗笠,便走出了客棧。
他要在這城裡逛逛,如果能偶遇竇子昂就更好了。
三條城雖然是做很小的城市,也就與現代的鎮子規模差不太多,可這裡人流量挺大,尋人就變得困難了。
而且這裡大部分都做的是牛羊皮貨的貿易,除了腳下時不時會踩上一些牛羊糞便。屠宰的場所竟也有許多,而且是露天屠宰剝皮。
空氣中充斥著牛羊的腥膻與血腥的味道,即便在下雨,這股氣味也沒被洗刷下去多少。
所以,對緣行來說,這裡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地方。
在城裡逛了半日,果然一無所獲。他也不心急,反而又找了一家客棧,尋個角落坐下,靜靜飲茶,耳朵卻支楞著,不放過任何人的交談內容,以期能獲得更多的信息。可惜,與昨日一樣,店內的客人大多談論的都是生意上的內容。
他在一旁半天,也沒得到什麼能用。
要說這次穿越比前幾次的條件要好多了,起碼金蟬給了準備的時間,他也不必像在地球或者大黎朝那般,開始時需要靠乞食填飽肚子。
而不得不承認,銀錢,在某些時候確實能夠發揮巨大的作用。
就比如現在,又一個店夥計在得到打賞後,終於向他提供了一條有用的信息。
原來,彌陀寺確實丟過東西,據說寺內幾大長老一路追蹤賊人,回來時卻一無所獲。
而兩年前,那東西也真的出現在了尋真觀,據說是觀中長老下山雲遊途中收了一位關門弟子,那東西為那弟子的隨身之物。
緣行不由得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詢問尋真觀的具體方位。
他的運氣可能真的不好,尋真觀在半月前已經被官府攻下,觀中道士被殺了不少,剩下的不是逃了,就是被捉拿強迫還俗準備發配充軍。
「那裡面的人是找不到了?」緣行眉頭緊縮,這下線索又斷了。尋真觀都被官軍占領了,這時去恐怕只能看到斷壁殘垣,也是無用了。
正感失望之時,旁邊的店小二突然說了句:「未必找不到……」
緣行聞言眼前一亮,連忙追問,可那小二隻笑不語。
他這時已經不是當初的江湖菜鳥了,微微一笑,又自懷中取了個銀裸子遞去。
小二大喜接了,朝左右掃了一眼,才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道:「聽說前日城外軍營內被押解來一幫反賊,準備送到關外充軍的,因下雨耽擱了。我聽店裡去送酒菜的兄弟說,裡面就有不少尋真觀的道士。」
這小二心裡正高興呢,眼前這人可真傻,隨便找個人都能知道的消息,竟然一下子給了兩個銀子,這都趕上他一年的收入了。
緣行心裡也高興,沒怎麼費勁,就得到了竇子昂的線索,他現在已經肯定,竇子昂這倒霉蛋一定在軍營里的道士當中。
當下不再多言,取過斗笠戴在頭頂,順著小二指引的方位一路朝軍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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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所說的軍營在三條城東南方向,這軍營建造的很有規矩,四外高高的木柵欄圍著,想來為了安全,周邊一片空曠,沒有民居。大門處戒備森嚴,老遠便能看到手執長刀的衛兵把守,還有瞭望的崗哨,防禦的箭樓。
緣行壓低了斗笠,沒有直接上去,而是轉身繞了一大圈,最終再遠處的一座民居停下身子,經過他的計算,這裡是距離軍營最近的民居,再往前便會將自己暴露在崗哨的視線下。
他將身子隱藏在民居牆後,開啟慧眼透過雨絲觀察著營內的動靜。
可是中間雖然沒有建築阻擋,可還隔著木柵欄呢,他的慧眼可沒有透視的功能,所以,根本就看不到什麼。
城牆上也有衛兵時常巡視,想要居高臨下觀察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也屬妄想。
緣行這時就有點後悔自己的修為太低,據說慧眼有預見未來,追查過去的能力。就算看不到,只要慧眼掃到軍營大門,便可知道前天進出的有沒有竇子昂了。可惜這些他都做不到。
「不如想辦法混在送酒菜的隊伍里進去看看,或者晚上利用神足通進內觀察。」金蟬這時出現,給他一個建議。
緣行依舊睜開雙目,緊盯著崗哨與箭樓,只在心內回道:「你沒發現嗎?我在鍛鍊神通,慧眼如果升級成了法眼不就方便了嗎?如果我常用,萬一變異成可以透視豈不更好?」
「我錯了,真的,不該在你出家近二十年的時候才出現,如果早些讓你知道我的存在,也許你就不會這般呆了。」金蟬沉默半晌,金色文字在緣行面前瘋狂地抖動:「真是念經念傻啦。」
「你才傻。」緣行不滿地撇嘴,方才那番話自然是他的玩笑,其實根本也不指望看到裡面的道士,留在這裡只是想摸清楚軍營崗哨流動的情況。
如果找到一些規律,那夜探軍營會方便不少。至於偽裝身份混入送酒菜的隊伍不是不可行,但他人生地不熟,就算花錢找人牽頭了,實在不敢保證人家就真的願意承擔這種風險。萬一將他賣了,呵呵,總之是件麻煩事,還不如自己動手呢。
這般想著,他過一陣子便換一處地方,還真找到一些換崗的規律。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接下來就好辦了,回客棧好好睡一覺,夜深人靜之時去那個軍營探探情況。
他也屬於藝高人膽大了,竟從未擔心過闖進軍營被發現的後果。恩,也許不是沒想過,但人家神足通用得熟了,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神通自然是沒問題,可他方向感問題大了。
三條城總共就那麼幾條gai,緣行竟然兜兜轉轉了好一陣,問了幾個人才回到了之前投宿的客棧。
誰叫他早上光想著出門打聽消息,根本就沒注意客棧的名字呢?要不是還記得有個夥計叫小潘,估計……
一言難盡啊,緣行頗有些沮喪地走進客棧,先前的志得意滿全部消失了。他這種特質在現代社會沒什麼,也就手機上多用定位便可解決的事情。到古代問題可就大了,要知地廣人稀的古代,到處都是荒野,今後做任務豈不是要常與迷路為伴?
心內吐槽著,這種情況連金蟬也沒辦法,只說神識外放後便好了。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小潘見他回來,熱絡地打著招呼,緣行悶悶地應了,垂頭喪氣地準備回房,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小二,開間上房。」
緣行身子微微一震,急忙回頭,正見一名白衣女子牽著個娃娃跟在他身後邁入大門,那女子白紗覆面,看不清容貌,只眉間一點水珠樣圖案閃著幽藍的光彩。
「桑夢玉?」緣行挑眉,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無巧不成書嗎?
而對方也看到轉身的他,微微一愣後突然面色大變,連忙將看上去也就兩三歲的孩子護在懷中,滿臉的戒備。
緣行無語,以地球上的所作所為而言,他是正直守序的一方,面前這女人才是反派吧?
可她這反應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