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論道

  天獄司內徐平正在調息,背上的傷口已然癒合。牢頭帶著傳旨太監突然打開了牢門。「陛下口諭:宣靖北王世子徐平即刻入殿。」

  「宣我?入哪個殿?」徐平一臉疑惑。

  「天政殿。世子殿下快隨咱家走吧,莫讓陛下久等了。」

  一炷香後,徐平來到天政殿前,稍微整理了下衣袍,大步邁入殿中。

  「罪臣徐平,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徐平聞言,緩緩起身。

  眾人抬眼看去,只見徐平蓬頭垢面,背上衣袍破破爛爛,暗紅色的血漬早已乾涸。

  「永寧!」紀月華已退至庭柱之旁,看著徐平略顯憔悴的臉色,心疼不已。

  隆聖帝抬手一揮,一旁等候的孟然走了出來。「徐平,此人名喚孟然,乃是天下學宮之人。在此,欲與你論道一二。你可接受。」

  孟然朝徐平作揖行禮。「在下孟然,月石國,余郡人士。然聞公子才華橫溢,文武不凡。原以為公子少年英傑,怎得落魄如此?看來,傳言終究有虛。」

  徐平並未理會對方的嘲諷,轉而朝隆聖帝躬身行禮。「自然接受。陛下放心,區區鄉野村夫,何足道哉。」

  「粗鄙!公子豈不聞天下學宮內,皆世間大才。以出身論學識,豈非笑話?」

  還沒開始,火藥味就已然十足。眾人紛紛後退幾步,將殿堂中央讓了出來。

  徐平微微一笑。「詩詞歌賦,學術思想,道德倫理,國策方略。孟村夫,請指教!」

  孟然臉色略有些陰沉,顯然對村夫一詞很是厭惡。「道德者,立身之本也。夫君子者,當以仁義為先。仁者愛人,義者正己。能仁且義,品性高潔,方能成君子之德。

  然觀公子乃帶罪之身。夫罪者,其性有所缺,其名有所污,何以論道德呼?」

  徐平聞言,眉頭微挑。小逼崽子,人身攻擊是吧!「德善於心,非於名。德行於身,非於言。汝乃一鄉野村夫,豈識天數?似汝這等唯善於己者,旦懲口舌之爭,行利己之所為,妄加仁德之名於己身,可笑至極。

  平雖帶罪之身,亦無愧於大周,無愧於百姓。豺狼險惡,屠戮蒼生。夫罪己,亦當手持屠刀,誅惡淨邪。德善黎民,仁尚百姓,便刑加吾身,亦為天下先。

  反觀汝之所為,德行於口舌之間,漠視惡鬼殘殺百姓,與禽獸何異?還敢大言不慚,滿口仁義道德,汝有何臉面在此高談闊論?」

  徐平袖袍一甩,面帶不屑。小逼崽子,老子噴不死你。

  「你……」元武護行軍虐殺小池村村民之時,孟然也在現場。

  徐平這是在罵他袖手旁觀,妄談仁義。

  此舉確實不妥,孟然不好反駁。「公子倒是牙尖嘴利,卻不知是否有真才實學?」

  徐平抬袖一甩,不屑的回道:「似汝這等誇誇其談之輩,也配妄談才學?」

  「哼!公子不必如此。然有幾問,還請解惑。」孟然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張口閉口鄉野村夫,太特麼欺負人了。

  徐平攤了攤手。「吾兒誠心所問,為父自當為你解惑。」

  「哈哈哈哈哈!」台下頓時笑作一片。

  「陛下恕罪!」就連司徒文都沒能忍住。

  孟然見此情景,臉色頓時鐵青。「學術之道,何以明之?」

  「博採眾長,廣納諸家之說,方能明其概要。上點難度。」徐平極為挑釁的打了個哈欠。

  「然諸家之說,紛紜複雜,何以擇之?」

  「以理為據,以實為證,察其可否,驗其真偽。你到底行不行啊?」

  「猖狂!徐平,我再問你。學術之要,何在?」孟然已經不再稱呼徐平為公子了,他已經繃不住了。

  「不拘泥於古,善開新境。」

  「何以致之?」

  「勤于思,勇於索,不拘一格,方能有所斬獲。」

  「學術之用,何也?」

  「啟智開化,立身正本。」

  正當孟然準備繼續提問之時,徐平抬手打斷了他。「你問了那麼多,可否容我一問?」

  「請指教。」

  「汝因何而修學?」

  「自然是為了功成名就,青史留名,這有何可問?」孟然略帶不屑的回道。

  徐平搖了搖頭。「膚淺,小道爾。豎子不足以論。」

  聞言,孟然怒聲呵斥。「狂妄!然修學數載,心中所願乃大道正途。汝豈可辱我?」

  「小道就是小道,何來的羞辱一說?」

  「你……你粗鄙不堪!既然汝言吾之所願為小道爾。那汝呢?汝又有何話說?」孟然破防。

  「功成名就,青史留名?逐利也。」徐平緩緩走到大殿中央。「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吾輩尋學自當:修身、濟世、經國、平天下。何以貪戀名利,圖留青史?豎子豈不聞,千秋功罪自有後世評說?」

  隆聖帝立身而起,連帶御案之上的茶壺都被打翻。

  台下眾人,無論是大周,還是元武,皆是目瞪口呆,震驚不已。

  良久過去,殿內依然鴉雀無聲。

  殿柱旁的紀月華早已臉頰通紅,眼泛桃花。

  「陛,陛下!」還是劉辟先回過神來,在旁小聲提醒。

  隆聖帝漸漸回過神來,若大周少年人人有此志氣,萬世可期。

  「世子高志,當屬大才!」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

  頓時,殿內眾人齊聲喝道:「徐世子高志,當屬大才。」

  「永寧!」紀月華用力的朝著殿中央的徐平揮了揮手。

  「月季花?她怎麼在此?」徐平倒也未曾多想,繼續開口道:「孟村夫,你還有何要問?」

  「我…我……」憋了好半天,孟然嘴裡也蹦不出兩個字。

  「大聲點,你嗓子拉家裡了?」

  此番論道,顯然是被碾壓了。孟然長嘆一口氣,低聲回道:「公子大才。然,甘拜下風。」

  「聲音那麼低沉,你不服?」

  「徐世子,還有詩詞歌賦尚未比較,如此咄咄逼人,有失禮數吧?」看到孟然接不上話,白敬安只能出來站台。

  「詩詞歌賦?行,那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徐平笑了,這不是趕著鴨子上來找虐嗎?「既是如此,還請陛下賜題。」

  隆聖帝深深看了徐平一眼,今日的徐平給了他極大的震撼。「那便以家國情懷為題,考教你二人之文采,詩詞不限。」

  孟然深吸一口氣,躬身見禮。「皇帝陛下,諸位大人,獻醜了。

  【破陣子·山河如畫】

  【萬里江山如繡,千秋歲月流金。】

  【古道西風鳴瘦馬,大漠塵煙路難尋】

  【又幾許笛音。】

  【晨映霞光破霧,暮歸月影穿林。】

  【龍起騰雲三萬里,蹄踏彝山憾地沉】

  【問何人劍吟?】」

  孟然作罷,面帶挑釁的看向徐平。

  徐平自然也不慣著他。「你瞅啥?能耐!」

  老子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