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威脅

  最怕突然的安靜。

  徐滄毫不顧忌,當著劉辟的面,點破了徐德海的身份。這和撕破臉已經沒有太大差別了。

  徐滄知道,現如今皇權勢弱,皇帝想要集權,意味著必然會對朝堂大肆清洗。這裡涉及到了站隊的問題,也是政治立場的選擇。皇帝自然想要皇權穩固,一言決斷天下。但那些權傾朝野,架空皇權的人,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們可以拉攏他,可以制衡他,無論哪方勢力。但徐平的身份有多敏感?手握重兵的外鎮藩王之子,還是個獨苗。掌控了徐平,本質上來說等於拿捏了自己,這是徐滄無法容忍的事。

  宣徐平入京,意味著皇帝已經率先落子,他接著便是。但除開皇帝,別的什麼阿貓阿狗,那就兩說了。

  其實嘛,徐滄想多了,天香樓主所提的問題,不過是為了幫忙而已。

  當然,身在其位,也由不得徐滄不多想,天香樓畢竟和帝都那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徐德海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眼神中伴有吃驚,有無奈,有為難,甚至還有些不解。是的,他當然不解,他不明白靖北王想要幹嘛。天香樓雖然神秘,但在北境這塊地上,要說靖北王對他們一無所知,那顯然是自欺欺人。數年以來,大家相安無事,為何今日靖北王會屢屢發難,甚至當著大太監劉辟的面,點破他的身份。

  思來想去,徐德海猜測,恐怕是因為中午的一番對話,讓靖北王以為他們對其子動了心思。現在朝中風起雲湧,靖北王會有這樣的推斷極其正常,而他主子也確實對徐平動了心思。

  「不論小人是天香樓掌柜還是樞密司監察令,於王爺而言並無區別,不值一提啊。」徐德海躬身一拜,緩緩低下頭顱。

  「你的意思是,你堂堂正四品監察令在本王眼中和市井百姓無異?本王可沒那麼大的威風。徐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

  劉辟在旁越聽越不對勁,急忙打起圓場。「王爺乃當朝國柱,執掌一境。於王爺而言,徐大人這四品監察令自然是微不足道,王爺切勿多想呀。」

  「劉公公是明白人。哼!本王有沒有多想,他自然心知肚明。」

  徐德海有些鬱悶,他知道徐滄是故意讓他下不來台。他沒有那一層意思,也不可能有那層意思。

  開什麼玩笑,暗指靖北王凌駕於皇權之上?狗命不想要了?更遑論劉辟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可就在旁邊。要是按徐滄的言外之意,那還得了。別說他一個四品監察令,就算是樞密司司首,也不敢有這樣的意思。

  「王爺息怒,在下失言了。承劉公公所言,下官一小吏,怎敢冒犯王爺之威。還請王爺恕罪。」徐德海再次彎腰,深深一拜。

  「聽好了!蒙陛下聖詔,永寧明日便會進京朝聖。本王不管你的主子有什麼謀劃,別把主意打到永寧身上。誰要是敢害吾兒,本王就親手送他去見先帝。」

  話中意思顯而易見,皇帝要落子,靖北王接著便是。但別人想要再插上一手,就要好好考慮清楚,有沒有承受他怒火的實力。

  徐滄的話屬實把徐德海嚇夠嗆,慌忙解釋道:「王爺誤會了,世子才情絕世,下官佩服不已,豈會有不該有的想法。」

  看著膽戰心驚的徐德海,劉辟眉頭微皺,手掌也慢慢握緊,顯然是這一番話讓他也極為不適。

  看似說給徐德海聽,又何嘗不是說給他聽,威脅之意明明白白,就差沒寫臉上了。劉辟是誰?劉辟可是皇帝的心腹,司禮監大太監。徐滄有把皇帝放在眼裡嗎?

  可話又說回來,靖北王府就只有那麼一根獨苗,要是徐平出什麼意外,徐滄做出任何事情,似乎都不難理解。想到這裡,劉辟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步棋風險太大,但凡有點差錯,可能就是二十萬鎮北軍入京。

  高風險,意味著高收益,對於皇帝和大司命的決策,劉辟可以理解。徐滄雖然曾是皇帝的親信,可天家哪有多少人情可言。只要能掌控徐平,就意味著可以兵不血刃的掌控北境二十萬大軍。

  如今朝堂暗流涌動,皇帝手上可用的兵馬並不多,戍京司、五軍司、城防司皆屬於帝都護軍,禁軍更不用說。皇帝迫切需要京都之外的兵馬來穩固政權,增加籌碼。

  可一旦出事,又或者說徐平被其他別有用心之人所掌控,利用。那這二十萬鎮北軍也許就會成為皇權顛覆的催命符。

  而掌控徐平恐怕也是暫時的手段,並非長久之計。在劉辟看來,要想真正收回鎮北軍,也許只有除掉徐滄和徐平兩父子。

  劉辟不再多想,笑了笑說道:「王爺,素聞天香樓乃北境第一樓,咱家今兒個可是有口福了呢!」

  徐德海也連忙附和。「公公所言極是,這天香樓的美食確有特色,下官這就帶二位登樓。」

  徐滄看此情景,也不再拉著臉,有些話點到為止也就夠了。

  「劉公公請!」

  「王爺請!」

  帝都,神京。

  皇城,承乾殿內。一位身著錦袍的女子正在幫隆聖帝整理奏章。台案上的燭火映照在她臉頰之間,緊鎖的眉頭顯露出她疲憊的神態。

  大周嫡長公主,紀妃魚。

  有人說她盛世美顏,如九天仙女。有人說她冷若冰霜,如凜冬寒梅。也有人說她遺世獨立,傾國傾城。

  「公主殿下,天政府少司命夏知秋求見。」有太監稟報導。

  「讓她進來吧。」

  「見過長公主。」夏知秋躬身行禮。

  「來這邊坐!」紀妃魚笑著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夏知秋緩緩起身。「謝殿下!」

  「知秋啊,本宮和你說過多次了,你我之間情同姐妹,無需如此。」

  「禮度不可廢,這是本分。」

  「你越來越像張啟聖那老東西了。」紀妃魚搖了搖頭。「那老傢伙近來身體尚好?」

  「大司命身體康健,精神頗好。」

  紀妃魚微微頷首。「那賊老頭子能吃能睡,三年未參早朝,身子自然養的不錯。說吧,來見本宮何事?」

  夏知秋立起身來,輕輕一拜。「知秋接到摘星司司首薛遠稟報。昨日他夜觀星象,紫薇星閃爍,七殺、破軍、貪狼三星聚首,此乃兵災之象,我大周恐有戰亂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