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落幕(一)

  黑暗中,燃燒著一紅色的焰火。

  這是燭火,滴滴蠟燭如蛇一般,從火邊而落,蜿蜒遊走於燭身,最終滴落在托盤之中。

  有火燃灼,卻是點不亮這方空間,依舊暗的粘稠。

  黑暗裡,有人行走於地。此方道路,好像很是延長,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那人在黑暗中行走,儘管見不到光明,依舊在那條無望邊際的道路中走著。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就那麼一直走著,仿佛有源源不斷的體力,支撐他走下去。

  直至過了很久,很久。四方忽然起風。

  有鈴聲盪響,有樹葉沙落。四處的黑暗突然波散而起。

  那名行走的人,停了下來。他看到前方出現一條寬敞的道路。

  那人抬頭望了前方一眼,便是徑沿而走。

  他的身影,又停了下來。那人看到前方有一處青石,青石之地果林搖拽。

  鈴聲更加清盪,果林之下的那道身影逐漸清晰。而那人心中的顫抖,也愈深愈烈。

  那人緩緩探出雙手,想要抓住那道身影。卻是腳步無法抬起一步,無法抓住。

  忽來清風,果林下的那道身影飄蕩了起來。清風愈烈、與那道身影幾乎融在了一起。

  最後,只剩了那風。

  「臨兒......」

  那人伸出的手在劇烈顫抖,自己的摯愛就這樣被風吹逝了。

  忽然,有雷聲響起。四方之景在這雷霆之中轟然崩塌,果林消散、青石不在。換作了一個木屋。在這木屋之前,擺放著一張桌椅。

  在這桌上,擺著一壺茶,兩個杯。在椅子上,坐著一名老人。老人的對面坐著他。

  老人伸手倒傾了一杯茶,慢慢推向前方,笑望著他。

  「師尊.......」

  正當那人要向伸手接過那杯茶水時,恍惚之間響起一道聲音。

  「爹爹~」

  那人聽到這道聲音,猛然抬頭。杯中的茶水傾灑。水滴而濺、在虛空中波盪。

  水的波盪,帶動了虛空。似一顆石子,落在了底有泥沙的溪河當中,牽起了渾濁。

  四方景物再次變化。在那個人的身前,出現了一名綠衣女子,她臉色微白、帶著哭意,伸出手觸碰向他。

  「爹爹要去哪?我不要爹爹走......」

  那個人身軀輕顫,連忙探出手。想抓住那名綠衣少女的手,三寸、一寸。最終離那隻手只有一毫之時,四方再起波盪。

  身著綠衣女子在這一刻隨著波盪消散了。

  狂風再次大起,四周景色再次變化。

  這裡是火紅的大地,天上布滿星辰閃動。那個人,看到這方天地之中,站著兩個人。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一名白衣女子身前。這名男子臉上還帶有些許稚嫩,是在少年與青年之間。

  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麼身子高大修長的女子,抬頭問道:「不知前輩名諱?」

  那名白衣女子搖頭嘆息了一聲。開口道:「那些高貴的存在,如今怕是剩不了幾尊了,我記得那一日,漫天雪海,無數生靈皆死在那一場雪中,億萬生靈唱著迎接末日的哀謠,我便自名雪謠。」

  語落之間天地顫顫,蒼穹之中星河倒流。漫天飛雪落,遠方白芒如汪洋般凝聚,形成一隻巨大手掌。

  恍惚之間,那人看到蒼宇之中,成千上萬的烈陽沖天而起,這是眾仙天尊。看到了蒼宇之中一名白衣女子盤坐在一塊石盤中向著遠方逃遁。看到了一名身著帝袍的英武男子在一條百萬丈青龍的馱背之下,指天狂癲,斬出極為絢爛的一劍。

  風雪越來越烈,最終襲染整座天地,畫面最終陷入了模糊。

  有聲響起,一滴墨水從天際劃落,染盡了整張風雪圖。這一張紙,承受不住這滴墨的重量,支離破碎。

  破的響盪,破的徹底。

  那人在最後一刻,仿佛聽到了一聲傷喃。

  「師尊.......」

  ____________

  一滴淚,一盞火,一場夢。

  當光燃灼。當淚流逝。便是這場夢的終散。

  天色快亮了,新月當下。當第一縷光破開雲層。一名身著五色花群的少女,捧著一盆溫水,行走在院落中。

  在陽光、月光合籠之下。少女身後的影子被拉的修長。

  她朝著一間木屋緩步而走,很快就來到這木屋前,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儘管昨夜明月圓輪,今日第一縷光破開了雲層。但這屋內依舊十分深暗。

  那一盞燭火,也迎來的終結。當最後一滴燭油滴落,火苗徹底熄滅。

  少女輕步走到床前,坐在昏迷不醒的那白髮男子身邊,伸手入那木盆之中,揉動手巾。盆水之中,因手揉動、響起輕嘩之聲。

  她將手巾擰乾,從面盆中拿出對摺,伸向那名白髮男子的臉上,仔細的擦拭。

  少女擦的很仔細,也很小心。生怕用過力,讓這名男子感到疼痛。

  過了許久,少女將手巾放回面盆中,放在地上。將手拖在下巴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這名白髮男子的臉。

  這一看,便是很久。忽然,少女神色微動,美眸中有亮光浮起。

  她看到這名昏睡的男子,眼睛輕顫了顫。

  「少爺?」少女確定這名男子眼睛在顫動,心中喜悅。

  這方暗室終於有了光,當楚程睜開眼睛,那些黑暗、便是在光芒之下被衝散,一去不復。

  楚程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很多離去的人,很多想念的人。當他睜開眼睛,看到邊上的女子,以為還是在夢中。

  他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伸出手,只是那隻伸出的手還是在顫動。很怕當要觸碰到那少女身上時,她也同樣如消散。

  少女面對著這一隻手的探來,沒有動、任憑他觸碰而來。

  這一隻手,探出的速度很緩慢,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

  最終,這隻手還是落在了少女的臉上。那柔軟的觸感,那溫熱的體溫,那滾燙的淚水,中和了楚程的手上的涼意。

  「少爺.....」

  少女抬起手按在楚程的伸出的那一隻手中,美眸淚水流不止,一滴滴順著臉頰滾落。那隻玉手中的溫熱,驅散了那隻手中的寒意。

  「少爺...我終於見到你了。終於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