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宋啟更捉摸不透了。
距離宣判還剩五分鐘，周正趕到現場，徑直坐到了宋啟旁邊。
「周隊也惦記這個案子，過來找找靈感？」
「呵呵，彼此彼此。」
周正對宋啟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敵視，反而有種惺惺相惜的默契。
隨後，宣判開始！
檢察官陳述了案情，吳辰和殷小雲供認不諱。
作為受害者家屬，馮立輝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眼裡滿是冷意。
他想親眼看著兩個兇手被處以極刑，以解心頭之恨。
一小時後，法官開始宣讀判決書：
「被告人殷小雲，因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被告人吳辰，因犯包庇罪、偽證罪、妨礙公務罪，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宣判結束，吳辰和殷小雲面如古井，波瀾不驚，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馮立輝雙手抱胸，表情十分不滿，似乎感覺量刑太輕，不足以平復他的仇恨。
但這個量刑，基本與宋啟設想的大差不離。
殷小雲是愛滋病患者，大概率可以得到保外就醫的機會。
吳辰只要服刑期間表現良好，肯定可以得到減刑，或許三年就能出獄。
也就是說，這對苦命鴛鴦，三年以後就可以再度團聚。
難怪他們不哭不鬧，異常淡定。
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周隊，宋老弟，多謝你們二位神探發威，我兒子才能沉冤得雪，這個恩情，我馮某人記下了。」
「改日我設宴給二位慶功，二位可一定要賞臉赴宴啊！」
閉庭以後，馮立輝找到周正和宋啟，當面表示感謝之情。
「大可不必，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周正向來反感官場的人情世故，對外始終保持相對高冷的姿態。
即便是區長這個級別的人物，依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宋啟倒是溫和許多，面帶微笑婉拒：「馮區長太客氣了，心意我們領了，慶功宴就不必了吧……」
「那可不行，這是必須的，就這麼定了！」
馮立輝立馬吩咐劉秘書：「你抓緊時間安排，細節一定要到位！」
劉秘書點頭哈腰：「明白。」
出了法庭，宋啟跟周正道別，打算回分局走馬上任。
今天是他從治安大隊調到刑偵大隊，擔任副隊長的第一天。
以後他的搭檔就是孫盛了。
別看他只是副職，孫盛基本都得聽他的指揮。
一是能力強，二是後台硬，孫盛根本沒法跟他比。
甚至可能因為宋啟一句話，就能讓孫盛丟了烏紗帽。
這就是官場不能說的潛規則……
臨別之際，周正突然掏出一個證物袋，裡面裝著一片枯萎的樹葉。
宋啟不解：「這是什麼？」
周正解釋道：「從那輛大貨車後斗子裡找到的，一片不屬於北方的樟樹葉。」
「嗯？」宋啟有些懵圈。
周正繼續道：「齊海地處北方，氣候偏冷，樟樹很難生長存活。」
「這種樹最常見的地區便是南閔省，所以我推測，這輛大貨車或許是從那邊買來的。」
「於是我派人聯繫了南閔省的同志，協助調查當地的黑車團伙，其中一伙人對吳辰有印象。」
「半年前，吳辰曾經到訪過南閔省，就是去跟這個黑車團伙交易。」
聽到這裡，宋啟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車禍果然不是巧合，消失的肇事司機就是吳辰本人！
不料下一秒，周正又掏出了一支錄音筆。
「或許是天意，黑車團伙在大貨車方向盤內部，藏了一枚竊聽定位器。」
「案發當晚，吳辰和殷小雲在車裡的對話，恰好全部被記錄下來，你聽聽吧。」
宋啟拿過錄音筆，仔細聽起來。
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竟直接閉上了眼。
再一睜眼，他的目光中滿是惶恐。
那是一種釀成大錯的惶恐……
「錯了，全都錯了！」
「我必須去一趟監獄！」
「我要找吳辰當面對質！」
宋啟情緒有些失控。
周正反而顯得異常平靜，一把拉住他，勸道：「問出真相就行了，別再去深究，更別去翻案，就這樣吧。」
「為什麼？」
宋啟很不理解，周正明明是整個警隊最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人，為什麼會阻止他將真兇繩之以法？
周正解釋道：「我相信他們有苦衷，再說馮麒麟也不是好東西，不值得翻案。」
「法律不是死板教條，可以兼顧人情道義。」
「正義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一種善良的價值觀。」
聽到這裡，宋啟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對周正肅然起敬。
鐵骨柔情真男人，這才是一名真正的好警察！
「行，周隊，我答應你，但我必須要知道真相背後的真相。」
「嗯，去吧。」
看著宋啟毅然決然的背影，周正心裡暗暗呢喃。
經歷過這起案子，或許這小子能明白，警察匡扶正義的真諦……
宣判當天，吳辰和殷小雲已經從看守所轉移出來，各自被押往監獄服刑。
宋啟以刑偵副隊長的名義申請探監，成功見到了吳辰。
此時的他被剃成了光頭，穿上了特製的黃色馬甲。
名字也不再是吳辰，而是一串編號：009637。
「宋警官，你怎麼有心思來看我？」
隔著玻璃再度見到宋啟，吳辰顯然有些意外。
宋啟面無表情道：「我們在南閔省打掉一個黑車團伙，那輛肇事大貨車就是出自這個團伙之手。」
「他們的小頭目還記得你，半年前曾經跟他們有過交易。」
吳辰臉色微變，疑惑道：「你們怎麼會查到南閔省那邊？」
宋啟淡淡道：「車斗里有一片樟樹葉，齊海沒有這種樹，但在南閔省很普遍……」
吳辰錯愕之餘，不禁搖頭苦笑：「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他機關算盡，特意跑到千里之外的南閔省買車。
就是為了防止被齊海警方順藤摸瓜，找到黑車團伙，進而挖出自己。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把車藏到一處荒地，耐心蟄伏了小半年。
等所有的道路監控過期抹除，才放心開出來行動。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終究百密一疏……
宋啟面無表情追問：「所以，現在可以說出真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