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軒到北房的時候,常茜正坐在炕沿上和劉詩曼聊天,兩人都面帶笑意,很自然的說著女人之間的話題,似乎都不在意劉軒跟二者之間的關係。
常焉則是好奇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黑白電視,她還沒見過這種上世紀的古董級產品。
劉軒將林凡叫了出去,然後兩人蹲在台階上抽菸。
點燃香菸後,劉軒看向林凡:「怎麼樣,進展還順利吧?」
林凡抽了口煙,搖搖頭:「不是很順利,詩曼的母親還好,沒怎麼阻攔,但是詩曼的父親在得知我們家的情況之後,就一直不是很高興,處處刁難,希望這次訂婚宴不要出什麼岔子。」
劉軒點點頭說:「劉詩曼怎麼說,更偏向於你這邊還是她爸那邊?」
林凡笑了笑:「詩曼是站在我這邊的,為此還跟他爸鬧矛盾,我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劉軒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以後對她好點,有用錢的地方跟我說。」
林凡卻笑著搖搖頭:「我已經欠你很多了。」
劉軒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怒道:「你這是沒拿我當兄弟。」
林凡只是傻笑。
她的母親端著盤子出了廚房往這邊走來,劉軒和林凡便結束了這段對話,掐滅了煙幫忙端飯。
吃過飯後,兩人開車前往西縣。
林凡的車上帶著本家的兩個叔叔和一個嬸嬸。
她的母親和同去的另一個嬸嬸則是坐上了劉軒的車。
林凡的二嬸很健談,一路上對常茜的容貌誇讚有加,又對著小常焉一頓猛夸,搞得見過大世面的常茜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常焉一路上笑個不停,一副『那是自然』的表情。
到酒店後,其他人都在酒店等著,劉軒和林凡則是去火車站接劉詩曼的家屬。
停好車,劉軒去銀行取了些現金,然後在隔壁超市買了兩個紅包,將錢分成兩等份裝進紅包,然後才回了火車站。
到地方的時候,劉詩曼的家人已經到了。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對著林凡指指點點,林凡始終低著頭沒有說話。
一個穿著白色皮大衣的女人在一旁附和,言語尖酸刻薄,隔著十米遠的劉軒都聽得氣不打一處來。
另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倒是不斷為林凡說好話。
不知道為什麼,劉軒看到那個穿著樸素的女人時,總覺得背影有些熟悉。但由於是背對著他,一時沒想起是誰。
走近之後,劉軒聽清了幾人的對話。
男人說:「二十八萬彩禮一分不能少,不然你別想帶走詩曼。」
白大衣女人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我大哥大嫂把詩曼拉扯這麼大容易嗎?你說帶走就帶走了,再看看你那個窮酸樣,指不定我們詩曼跟著你以後吃多少苦呢,再看看你那破車,我們詩曼怎麼說也是書香門第,怎麼,就只配你那十萬塊的破車啊?」
林凡有些為難:「可是叔叔,我們不是之前就商量好了十八萬的彩禮嗎?你這坐地起價也就算了,怎麼直接漲十萬啊?」
白大衣女人語氣不屑:「我們要這二十八萬,也不是說故意刁難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態度,如果你連二十多萬都拿不出來,那我們詩曼跟著你以後不得吃苦啊?我看這訂婚宴也沒必要了。」
林凡眉頭緊皺,攥緊了拳頭。
劉軒有點聽不下去了,邊走邊說:「你們賣女兒也不是這麼賣的,就算今天林凡拿出二十八萬彩禮給你們,你讓他們以後怎麼生活?他們還要買車買房,壓力夠大了,總不能讓他們後半輩子都還貸款吧?」
林凡轉頭看向劉軒,擠出笑臉:「你回來了?」
劉軒點點頭。
白大衣女人轉過身斜眼看著劉軒,說:「干你什麼事,我們兩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在這說三道四。」
劉軒皺起眉頭:「林凡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大衣女人滿臉不屑,陰陽怪氣地說:「喲,還兄弟呢,有本事你幫他把彩禮出了,淨在這瞎白話。」
劉軒強壓著怒火,冷笑著說:「我不是出不起,你那三十萬對我來說連錢都算不上,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噁心的嘴臉,人家嫁女兒關你什麼事?」
女人眼中的不屑更甚:「切,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還連錢都算不上,你以為你誰啊,有錢還在乎這二十萬,沒錢你裝什麼大頭鬼?」
男人這時也轉過頭,說:「小子,吹牛要有個度,你要真有錢就幫你這好兄弟把彩禮出了,別光動嘴,要是出不起就往邊上靠,今天這婚也別定了!」
劉軒冷笑:「要錢是吧,可以,你只要從今天起,保證不再為難林凡,別說三十萬,就是五十萬,我立馬打到你卡上!」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子遠不是二十八萬能滿足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白大衣的女人,家裡多半有個劉詩曼的堂弟什麼的,不然不至於這麼獅子大張口。
白大衣女人白了他一眼:「裝什麼大尾巴狼。」
林凡也皺著眉頭扯了扯劉軒的袖子。
男人這時也來脾氣了:「好,你有錢是吧,那一口價八十萬,我保證讓林凡和我女兒順順利利的把婚結了,以後他倆幹什麼都跟我沒關係,出不起那就想都別想!」
這明顯就是刁難人了,劉軒微微眯眼,此時他也窩了一肚子火。
如果真掏八十萬,那純粹就是腦子有泡,吃個大虧,如果不掏,今天的訂婚宴肯定會搞砸。
穿著樸素的女人始終沒有轉身,拉著男人說:「哎呀,老劉,你這有點太那啥了,反正來都來了,要不咱先讓閨女和凡凡和和氣氣的把婚定了,彩禮的事慢慢商量行不行。」
男人卻是冷哼一聲,指著劉軒說:「是這小子放大話,我還能讓他唬住了?」
白大衣女人在邊上拱火:「就是就是。」
「哎呀小伙子,你說你也真是的,怎麼......」
穿著樸素的女人邊說邊轉過身看向劉軒,卻在看到他那張臉的瞬間愣住了。
「小軒!」
「王媽!」
兩人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劉軒腦容量有些不夠用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意:「你是詩曼的媽媽?」
「哎呦,我就說聲音聽著這麼熟悉呢。」
王媽走過來,握住劉軒的胳膊:「常總和嫣嫣呢?怎麼沒見一起過來啊?」
劉軒笑著說:「這不林凡訂婚嗎?我把她們先送到酒店去了,過來跟林凡接你們嘛。」
「凡凡是你朋友啊,我就說一看到他就覺得親近。」
王媽抓著劉軒的胳膊不放開,有些為難:「你看今天這事兒整的......」
看到兩人寒暄,白大衣女人和劉詩曼父親面面相覷。
「嫂子,你跟他認識?」白大衣女人看向王媽。
王媽轉過頭對兩人解釋道:「他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我老闆啊。」
白大衣女人皺起眉頭:「你不是說你老闆是女的嗎?」
王媽笑著解釋:「這是她愛人。」
白大衣女人瞪大了眼睛:「就是你說的那個......明星?」
說著她捂住了嘴。
男人聞言也是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哎呀,你看這事兒鬧的,原來都是一家人,今天這事兒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厚道了,這也是怕閨女受罪嘛。」
「那你看林凡跟劉詩曼的婚事......」劉軒看向男人。
「這還說啥,就我太太跟你這關係,我還能說啥。」
劉軒笑了笑:「那彩禮的事兒......」
「就按之前定的,十八萬。」
劉軒笑著點點頭,然後看向白大衣女人:「你還有意見嗎?」
女人訕笑著:「我哥和我嫂子都同意了,我能有啥意見啊。」
於是一場紛爭就這樣草率的結束。
林凡向劉軒投來感激的眼神,劉軒只是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劉軒再次感嘆世界之小,他怎麼也沒想到劉詩曼的母親居然是王媽。
同時也反思剛才的衝動,如果劉詩曼的母親不是王媽,那他剛才的舉動,無疑是激化了矛盾,那時他該不該掏出八十萬的彩禮就成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不掏的話,劉詩曼和林凡的婚事會受到影響,掏的話,他就成了最大的冤大頭。
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尤其是自己的大話影響了林凡的婚姻,他還是會掏,也寧願當這個冤大頭。
好在這件事就這樣解決了。
到訂婚宴現場,常茜見到王媽的時候,也是滿臉吃驚。
劉軒介紹了王媽的身份之後,常茜也有跟他一樣的感慨。
倒是常焉再見到王媽,很是開心的拉著王媽坐到自己身邊,然後興致勃勃的講著這段時間在青卜鄉的所見所聞。
之後,兩家人其樂融融的辦完了這場訂婚宴。
席散之後,劉軒將準備好的兩個紅包塞給了林凡。
林凡百般拒絕,說:「你幫了我這麼多,還要什麼紅包。」
劉軒強行塞進他口袋:「一碼歸一碼,看到你終於修成正果,做兄弟的也高興不是。」
林凡沒再拒絕。
送劉詩曼的家裡人到火車站,又跟王媽寒暄幾句後,劉軒便回到酒店接上林凡的母親和二嬸。
回到林凡家裡時,已經是傍晚。
劉媽熱情的邀請幾人留宿,劉軒看著只有兩間房的院子本想拒絕,但林凡卻摟著他的脖子說:「外面還有個小房子,能住下,正好我也想跟你談談心,就住一晚吧。」
劉軒徵詢了常茜的意見,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晚上,劉媽和常焉睡在廚房,怕常焉睡不慣,還特意鋪了厚厚的兩層新褥子。
常茜則是跟劉詩曼睡在北房。
劉軒跟林凡只好擠在外面的小房子。
深夜時,兩人都沒有睡意,林凡便從屋裡拿了一箱啤酒。
兩人坐在小房子後面的田埂上,一人拿著一瓶酒。
深夜的風吹得臉上刺痛,灌進領口時讓人忍不住打寒戰,劉軒不由的緊了緊大衣。
「好久沒有跟你喝過酒了。」
林凡看著遠處感慨。
劉軒點點頭:「是啊。」
林凡看向劉軒說:「感覺你變了。」
劉軒問道:「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林凡看著遠處說:「說不上好壞,常茜影響你挺多的,自打你倆在一起之後,好像你就不怎么喝酒了,但是我覺得你沒以前那麼瀟灑了。」
「你不也一樣?」
「是啊。」
林凡有些悵然。
「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在黃河邊喝酒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可那時候的你還想當個搖滾歌手,我想著純粹的當個音樂人,我們有著差不多的夢想,可都沒有實現不是嗎?」
林凡苦笑著搖搖頭:「你實現了,我沒有實現,人總要現實一點,我沒有你的才華,更做不成搖滾歌手。」
「我大概是實現了,可也沒完全實現,我變得市儈了。」
「但你也成功了。」
「可並不是我想要的那種成功。」
「人總是要賺錢的,沒有錢的夢想就是空殼子。」
「那你還想玩搖滾嗎?」
林凡喝了口酒,沉默的看著遠方,許久之後搖搖頭。
「我有家了,經不起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