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趙樂儀站起身,揉了揉被扇到失去知覺的臉頰後,直勾勾地看著趙母嘲諷道:「現在出了事才知道害怕,還想把責任都推卸在我身上?」
趙樂儀從小就知道她父母偏愛趙清禕。
她對他們僅存的那點親情早就消耗殆盡。
她挺起胸脯,揚著下巴,不允許自己有半分落魄之態。
「你們不是還有個大女兒嗎?」說起趙清禕的時候,趙樂儀眼裡儘是怨恨,語調冷謔:「她那麼孝順、那麼善良……老公又那麼有本事,一定不會棄你們於不顧。」
若說起來最了解趙清禕的人,那必然非趙清禕莫屬,她知道,她那個好姐姐平時對誰都嘴甜,但一遇到大事,根本撐不起來責任。
「清禕……」
趙母眼神清明了下,面上立刻浮起了一抹希冀,看向趙父,激動的說道:「對,找清禕幫我們……」
趙父沉思了下,拿起一旁的手機,給他們的大女兒打了過去。
樂儀說得對,他們的大女婿紀琛頗有手段,又和沈郅焱交好,說不定,真的能幫他們趙家解決這次危機。
手機響了好一會,對面傳來忙音。
「沒人接。」
趙父臉色沉了沉,但一想現在是晚上,說不定清禕只是睡著了沒聽到,便又打了通電話。
可惜,還是沒人接。
樓下客廳,老兩口輪流給趙清禕打電話。
趙樂儀盯著他們看了兩眼,轉身面無表情的回了樓上臥室。
就算打一夜電話,她那個好姐姐也不會接。
——
正如趙樂儀所料。
此時此刻,趙清禕穿著睡袍慌亂的在臥室內走來走去,床上躺著的手機在不停的響,她被手機鈴聲吵得心煩意亂,可就是沒膽量接電話。
外面發生的事她本來不知道,但就在剛剛她準備休息時,紀琛帶著紀辛來了這座別墅。
一開始見到紀琛過來,趙清禕心裡激動又驚喜,她和紀琛現在處於半分居狀態,紀琛很少來她這裡。
尤其是……蘇嫵回國後。
她幾乎就沒再和紀琛單獨相處過。
可……紀琛一來,話都沒和她說兩句,邊和紀辛一起去了他的書房,兩個人到現在都沒出來。
趙清禕強忍著睡意,想讓紀琛今晚留下來,可就在她去書房找紀琛時,聽到紀琛和紀辛的談話內容,也就知道了趙家被查的事。
眼下,她爸媽一直給她電話,其用意不用想也知道。
可紀琛會幫她嗎?
趙清禕在房內躊躇不決,直到起紀琛這段時間以來對她的態度。
當初紀琛之所以會娶她,大半原因都是趙家在施壓,如果趙家倒了,她以後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也是憑藉著這一點,趙清禕不再猶豫,下定決心敲響了紀琛書房的門。
因為著急,她連睡袍都沒換,完全忘記了書房裡還有紀辛。
——
「阿琛。」
敲了幾下門沒人應,趙清禕自作主張的推門走進來。
房內正在商量如何應對這次市場危機的兩個男人聞聲紛紛朝書房門口看來。
趙清禕臉色微僵,朝紀辛打了聲招呼:「紀辛也在啊。」
忙活了大半夜,紀辛早就困得睜不開眼,見來人是自己討厭的人,他連理都沒理,將頭瞥向一邊。
趙清禕暗暗咬了下牙,臉色更難看了。
她這個小叔子一向不喜歡她。
她嫁來紀家這麼多年,就沒見他給過她一個好臉色。
想到自己來的目的,趙清禕斂去眼底的不滿,看向紀琛,柔聲道:「阿琛,你能不能幫幫我爸媽他們……我爸媽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趙清禕這番直奔主題的言論,讓紀辛騰出視線掃了她一眼。
然後,聽到他哥十分不近人情的說:「陷害不陷害不重要,你得有證據證明你爸媽的清白。」
紀辛揚了下眉,覺得今晚自己看了不少好戲。
紀琛不是慈善家,他對趙清禕沒感情、充其量算是有一些作為丈夫對妻子的責任在。
他對趙清禕說:「今晚發生的事我略有耳聞,你們趙氏集團和傅家來往甚密,合作一個接一個,其中有沒有涉及一些不能言於人前的買賣,你比我清楚。」
「阿琛……」趙清禕一慌,還想再說什麼。
但紀琛沒給她這個機會:「你求我沒用,沈郅焱這次下了大手筆,市場監管部門已經對包括趙家在內的與傅氏聯繫密切的公司進行了全面調查,據我所知,你們趙家做了假帳,還是想想怎麼補這個空子。」
「那……我爸媽他們……」
「沒什麼大事。」紀辛在一旁聽的無聊,插嘴道:「進去蹲幾年而已。另外,你們趙家的家產可能會用來補充漏洞。」
趙清禕想了下紀辛話里的意思,瞬間腿都軟了,覺得心在滴血,下意識問:「就沒有什麼能補救的方法嗎?」
「有啊。」紀辛笑了笑,道:「推個替罪羊出來,把所有罪認下,說不定可以保住你們趙家其他人,當然,這個替罪羊得是你們趙氏集團的高層,說話做事具有權威性的那種。」
趙清禕心思一動:「只要找到替罪羊,趙家就沒事了?」
紀辛癟癟嘴巴,搖了下頭:「這得看三哥願不願意大事化小。」
說完,他目光意味幽深的抬眼看她,「怎麼,這麼快就想好找誰當替罪羊了?」
趙清禕目光微縮,沒說話。
這時,紀辛手機被人打響。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當著紀琛和趙清禕的面接通:「餵?景明哥?」
聲音一點都沒收斂。
對面,原本垂眸思索什麼的紀琛緩緩掀起了眼皮,朝紀辛的手機飛快掃了眼。
他身旁,趙清禕的臉色也變了變。
紀辛卻像沒發現這一切一般,仍然大大咧咧的說著:「沒瞞著你,你最近不是忙著相親嗎?三哥不想耽誤你的終身大事。」
「明天?這麼突然?」
對面的蘇景明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他擰著眉問:「蘇嫵姐在國內呆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要回美國了?」
「對,我想起來了,蘇嫵姐男朋友就是美國人吧,原來是要定居國外啊。」
「可以,你把地址發我,明天我保證準時到。」
又聊了幾句後,紀辛掛斷電話。
趙清禕回過神,想快點把她們家的事處理完。
她轉過身看向紀琛,卻看到紀琛神色沉沉,他筆下的空白紙張上多出了一個人的姓名。
雖然在趙清禕這邊看著字體是倒的。
但幾乎是一眼,她便認出了這是蘇嫵的名字。
趙清禕面上一陣難堪:「你還忘不掉她?紀琛,你把我當什麼?」
「當什麼?」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紀辛再次接過話茬,嗤笑道:「一個靠爬床搶走別人男朋友的第三者,哪來的臉在這裝可憐?」
趙清禕猛地轉過身,瞪著紀辛,「紀辛,我既然嫁給了你哥,就是你長輩。」
「長輩?」紀辛覺得好笑,「我認過你?」
趙清禕氣的面上差點繃不住,她轉向紀琛質問道:「紀琛,你就由著你弟這麼羞辱我?」
「趙清禕,」紀辛說,「你怎麼想的?我哥那麼懦弱的人,你還指望他能替你說話?」
他話落,默不作聲的紀琛看了他一眼。
「看我幹什麼?」
紀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我說錯了嗎?如果你不懦弱,怎麼會在被人算計後還被迫娶了算計自己的人?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女孩遠走他鄉……拿你廉價的思念和所謂的迫不得已安撫你那點大男子主義的自尊心。」
——
這一夜,沒辦法休息的人不止紀辛一個。
倪歡和沈郅焱一起來了醫院。
她到的時候,許牧之的手術還沒結束。
走廊里,傅禹等在外面。
見到傅禹的一霎那,倪歡腳步頓了頓。
她哥怎麼在這?
同時,傅禹看到她,嘴角噙著淡笑朝她和沈郅焱走來。
「難為你這麼大氣,我還以為,就算許牧之死了你都不會同意讓他見我妹一眼。」
沈郅焱沒說話,牽著倪歡的手來到搶救室門前。
「哥?」
倪歡語調疑惑的叫了傅禹一聲。
傅禹瞧著她眉頭緊皺的模樣,解釋道:「被抓的是傅禎,跟我沒關係,因為你哥我從來沒插手過那些買賣。」
聞言,倪歡更疑惑了。
如果她沒聽錯,她哥剛剛叫的是『傅禎』?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能這麼輕鬆的說出這些話,還跟你男人站到了同一戰隊?」
倪歡在想什麼,傅禹大眼一掃就能猜出來,他轉言笑問:「傅一平時是不是經常欺負你?」
倪歡啊了聲,沒明白傅禹什麼意思。
「等這些事了結了,哥給你出氣,保證讓她的下場比你那個惡毒姐姐還慘。」
說著,傅禹走上前捏了捏倪歡的臉頰。
倪歡狀態懵懵的,「你怎麼突然……?」
「突然什麼?」傅禹順著問。
突然變化這麼大。
倪歡在心底回答。
下一刻,她腰間一緊,沈郅焱將她從傅禹的『魔爪』中解救了出來。
傅禹嘖了聲,「還能再小氣點?」
他指著倪歡,道:「這是我妹妹。」
沈郅焱沒理他,將倪歡帶到一邊。
倪歡拽著他的衣服,湊近他耳邊,低聲問道:「我哥怎麼了?」
沈郅焱微抿唇瓣,俯首在她耳畔輕聲吐出一句話。
倪歡消化了一下沈郅焱話里的意思,好一會都緩不過神。
須臾,她聲音艱難的問他:「你查出來的?」
沈郅焱:「不是。」
他回憶道:「個中原委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許牧之提起了幾句。」
二人話沒說完,搶救室的門從裡面被人推開。
「醫生,我們少爺怎麼樣了?」
許牧之的屬下衝上去問。
醫生摘下口罩,道:「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不樂觀,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話落,他掃了一圈在場的人,目光落於在場唯一一名女性身上:「請問你是不是倪歡小姐?」
倪歡看了眼沈郅焱,接著點點頭,回答醫生道:「我是。」
醫生:「病人想見你。」
倪歡能感覺到醫生話落之後沈郅焱握著她手的力道明顯緊了緊。
可很快,男人又放鬆下來,面色如常,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倪歡側頭看向他,拽了拽他的手指,問:「怎麼了?」
沈郅焱搖頭,抬手幫她把身上的外套裹緊了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一旁,傅禹看不下去了,幽幽道:「又不是生離死別,這麼依依不捨做什麼,還有啊妹妹,這個家庭地位你得守住,不能什麼事都聽沈郅焱安排。」
倪歡:「……」
——
許牧之被轉到了重症監護室,倪歡進去看他的時候,病房內瀰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男人面色蒼白如紙。
聽到開門的動靜,他緩緩睜開眼,對倪歡說了句:「我就知道沈郅焱會把你帶來。」
倪歡思考了下許牧之這話的意思,來到他病床邊,看了眼他身上的被子,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能低聲問:「怎麼受的傷?」
她話落,病床上的男人低聲笑了笑,容顏綻開,像朵失了顏色的絢麗罌粟。
他問倪歡:「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倪歡忽然意識到什麼,別開臉道:「都不想聽。」
許牧之又笑了下,徐徐道:「不瞞你說,其實我是故意受傷的,故意在警察到來的時候刺激你爸,故意撞上你爸的槍口,故意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就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心。」
「倪歡……」
男人叫她一聲,眼底含著嘲諷:「如果不是我快死了,你會來見我嗎?」
倪歡越聽越覺得荒謬,他這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許牧之,你就是個瘋子。」倪歡擰眉道。
「可能吧……」
許牧之笑著,「但那也是被你逼瘋的。」
倪歡忽然感覺自己來錯地方了,她就不該跟沈郅焱來。
像是透過倪歡面上的不解而看出她內心的想法,許牧之又說道:「你看,你的沈郅焱也會害怕。」
倪歡目光一頓,看向他,「什麼意思?」
「沈郅焱怕如果今天我死了,你會永遠忘不掉我,我會永遠留在你心裡,成為你這輩子的心魔。」
倪歡啞然片刻,否認道:「我不會。」
「你會的。」
許牧之篤定道:「倪歡,在你心裡,我是有分量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