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不是，我只是嫌髒
看到從屏風後出來的人真的是沈郅焱後，倪歡腦海里的那根弦瞬間繃斷了。
她腳步往後趔趄了下，雙眸里氤氳上了水意。
沈郅焱被下了藥，這會神志還不是很清楚，看到倪歡，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歡歡……」
沈郅焱不出聲還好，他一說話，倪歡的情緒突然就塌陷了一個角，所有的委屈如同洪水傾瀉而出。
她低下頭重新掃視了遍房間內的凌亂場景，像是要把這一切刻入眼底。
緊接著，扯回被傅禹緊攥的手臂，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直到看見倪歡離開，沈郅焱也不敢確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但憑藉內心下意識作出的反應，他撿起地上的外套，啟步要去追倪歡。
卻在經過傅禹身側時，被傅禹死死攔住。
——
走廊，倪歡失魂落魄的往外走，想立刻離開這裡。
許牧之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三樓，看到倪歡失落的狀態，他追了上去。
「倪歡。」
許牧之繞到倪歡身前，擋住了她的路。
倪歡被迫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他，目光冷漠：「讓開。」
許牧之沒動，往人群的方向看了眼後，斂下眉眼，說了句：「不是我。」
倪歡聞言冷笑一聲，什麼都沒說。
繞過他下樓。
因為穿著高跟鞋，走起路來不方便，她便彎腰脫下鞋子，提著裙擺，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
連招呼都沒跟傅禎打，離開了晚宴現場。
——
剛下過雨的地面濕膩無比，有幾處還有小水窪，倪歡赤著腳踩地，沒走幾步，腳趾上和裙擺上都沾染了泥水。
她仿佛察覺不到，甩開跟著她的保鏢，在路口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後，打算去周胥白那裡。
上車後，司機師傅看她好像心情不好，也就沒和她多說話。
倪歡搖下車窗，冰冷的風拍打在她臉上，將她心口的鬱結吹散了些。
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她垂了垂眼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思忖片刻，對司機師傅說道：「不好意思，送我去另一個地方吧。」
她不能去周胥白那裡。
她得回傅家。
倪歡深深閉了閉眼，旖旎燈光下，臉上掛著一抹悲切。
如果她沒猜錯，剛剛房間裡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消失了很久的葉茵茵。
她記得葉茵茵的聲音。
自然……也記得沈郅焱的聲音。
裡面的那個男人，不是沈郅焱。
至少，和葉茵茵上床的那個不是。
難怪……
難怪有人說看到她在樓梯口摔倒。
那些人看到的應該不是她，而是假扮她、並意圖不軌的葉茵茵。
想及此，倪歡臉上諷意更深。
一雙眼睛裡寫滿了失望和不解。
風吹來，帶動她的髮絲飛舞，襯得她眼神越加幽冷。
今晚可是傅家舉辦的晚宴，是傅家在江城奠定形象的第一場晚宴，就這麼搞砸了？
罪魁禍首還是個在逃的通緝犯？
傅家的晚宴沒有邀請函能進來？
傅禹那麼謹慎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安排人手保證好晚宴秩序？
一個葉茵茵能輕易進入晚宴，還買通服務員叫她去三樓，讓她親眼看到沈郅焱和別的女人上床？
別說一個葉茵茵，就算有許牧之幫她，她也不一定順利進入晚宴。
更何況，許牧之不會傻到在這種關頭去破壞傅家的宴會。
那葉茵茵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進入晚宴的呢？
倪歡想，從一開始，就有人告訴了她答案。
她記得有個女人告訴她看到她腿受傷，還被她哥扶去了三樓臥室休息。
葉茵茵和她長得像，再加上衣著相似，外人會認錯，這很正常。
可傅禹呢？
誰會把傅禹認錯？
這就說明，在此之前，傅禹見過葉茵茵。
倪歡可不會覺得她哥也會認錯人。
傅禹見過葉茵茵，還把她帶去了三樓？
聯想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不難想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
沒多久，車停在離傅家不遠的街道上。
倪歡下車後才發現天空又飄起了細雨，漫天的繁星被烏雲遮擋住，漸漸風起，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她光著腳往回走。
身處昏暗的夜色里，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更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失望，有多心寒。
今天的事，很明顯是有人在針對沈郅焱。
就算她哥不想讓她和沈郅焱在一起，想方設法的想要拆散他們，也不會傻到選擇在今天動手。
不為別的，即便是她哥也不敢在傅家晚宴上算計沈郅焱，因為她爸對這次晚宴明面上很是看重。
可偏偏她哥選擇了在今天動手。
如果說其中沒有她爸的暗許，倪歡絕對不相信。
還有她的禮服……
方才倪歡仔細觀察過地上的那件禮服，幾乎和她身上這件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大小看上去不太一致。
這禮服是他們給她準備的。
短時間裡，葉茵茵哪來的本事去找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出來？
能想到用這種方法毀掉沈郅焱的聲譽、逼迫她和沈郅焱分開的人，倪歡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傅一。
她哥知道她和沈郅焱之間的感情，也曾經親眼見過沈郅焱為了保護她而不要命的樣子。
倪歡相信她哥不會為了因為想讓他們分開而用這種手段侮辱沈郅焱。
但如果是奉命於人……就由不得他了。
能讓她哥沒辦法忤逆的人，只有傅禎。
傅禎在處理其他事情方面，手段綽綽有餘，但倪歡知道，他不擅長處理感情上的事。
這時候，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傅一便起到了作用。
倪歡不止一次的看到她爸在處理有關情感上的棘手事情時，可謂對傅一言聽計從。
因為他身邊只有傅一一個女人。
所以倪歡猜測這次的事，大可能是傅一的主意。
或許從半個月前葉茵茵神秘失蹤的那天起，他們的計劃就開始了。
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的太多，打亂了他們的節奏，這才把時間提前到了今天。
傅一……
想著這個人，倪歡狠狠攥緊了拳頭。
——
回到傅家，家裡除了傭人外沒有其他人。
倪歡一路赤腳走回來，腳面被路邊的石子刺破了幾道小口，她踩過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跡。
傭人見狀立馬拿來酒精要替她消毒，卻被失魂落魄的倪歡關在門外。
脫下衣服，走進浴室，倪歡將自己的身體泡在熱水中，闔著眼，靜心思索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其他暫且不說，她要先弄清楚今天發生的事到底是不是傅一的手筆。
如果這件事真的傅一在算計她和沈郅焱，她一定會讓傅一付出代價。
——
倪歡在浴室待了很久。
傅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清楚，但傅禹一回來後就來了她的房間找她。
彼時，倪歡剛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濕著。
她原本不想開門，但想到還有事情要問他，便默默收拾好心情，隨後，來到房門前，打開了門。
門開後，傅禹站在門口，下意識去看她的腳。
「我聽傭人說你的腳受傷了，嚴不嚴重，讓哥哥看看。」
「不嚴重，」倪歡神色沒什麼波動的躲開他的手，她深吸口氣，儘量語調平和的問他：「我想知道，今晚的事是誰的主意？」
傅禹眸光閃了閃，沒說話，擰著眉頭，似乎不願多說。
倪歡點點頭，乾脆敞開天窗說亮話，問：「是傅一對嗎？」
她話落，她對面的男人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倪歡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明白她猜對了。
意識到這一點，倪歡不再多說，反手關門。
傅禹及時伸手擋住房門，解釋道：「爸他是為了你好，傅一也只是在為他解憂。」
倪歡不想聽他辯解，只想一個人好好靜靜，但他擋著門，她沒法鎖門。
就在這時，傭人匆匆跑過來，對傅禹道：「少爺，有位姓沈的先生來找小姐。」
傅禹面色一變，「讓他走。」
「讓他進來。」
倪歡和傅禹的聲音同時響起。
傭人這下為難了，猶豫著不知道該聽誰的話。
倪歡送開門，看向傅禹，說：「你們不是想讓我和他斷清楚？不讓我見他，我怎麼跟他斷掉關係？」
傅禹聽著愣了愣，「你要和沈郅焱斷清關係？」
倪歡不輕不重的嗯了聲，像是為了讓傅禹相信，她厭惡的皺起了眉頭，緩聲道：「我討厭葉茵茵，被她染指的男人，我不要。」
說完，她朝外走去。
原地，傅禹不知道該不該攔她。
和葉茵茵發生關係的人其實不是沈郅焱。
當時的情況很複雜，他把沈郅焱攔下後沒多久，警察就來了。
當警察闖入房間，推開屏風，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房間裡有兩個男人，和葉茵茵發生關係的那個其實是會場的服務員。
可傅禹記得沈郅焱明明被下了藥……
讓他驚訝的事情不止這一件。
在警察帶走葉茵茵後，傅禹接到消息，他派去協助、看守葉茵茵的那幾個人也全都折進了監獄。
據說，是因為有人匿名舉報他們藏匿逃犯。
說是匿名，可傅禹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沈郅焱的手筆。
意識到計劃落空的那刻，傅禹真的有點佩服沈郅焱這個人。
可她爸不同意，光他欣賞沈郅焱又有什麼用？
——
外面下著雨。
沈郅焱身體裡的那股藥勁已經下去，看著葉茵茵被警察帶走後，他焦急地趕來傅家給倪歡解釋。
卻不知道倪歡會不會見他。
畢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
沈郅焱淋著雨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正當他以為今晚可能見不到倪歡時，撐著傘的女人從傅家院落里走了出來。
「倪歡。」
見到來人，沈郅焱立馬朝她走了過去。
「聽我解釋。」
他一把握住倪歡的雙肩，快速解釋道：「我沒和葉茵茵發生關係，裡面那個男人不是我，是引我去302房間的服務員。」
男人神情焦急，語速也很快。
他的短髮被雨水淋濕。
倪歡微偏頭往院落里看了眼，發現她哥已經跟了出來，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倪歡想給沈郅焱撐傘的動作收了回來。
她垂了眼，冷著聲音問：「那你為什麼在房間裡面？」
聽到她的語氣，沈郅焱心裡一下慌了，忙道：「當時那種情況，我來不及想太多，只有假裝中計，我才能找出葉茵茵背後的人，把他們一起找出來，以絕後患。」
「是嗎，」倪歡面無表情的說道：「以身涉險，你可真偉大。」
話落，無視掉男人怔愣的神色，她推開沈郅焱放在她肩上的手，不近人情的說道：「既然在做決定之前沒告訴我，現在再說其他的，還有什麼意義？」
「歡歡……」
「夠了，別說了，」倪歡打斷沈郅焱，蹙著眉看他，燈光昏暗，她只能看到男人壓抑的神色，克制下抱他的衝動，倪歡故作冷漠的問：「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
沈郅焱不說話，倪歡就自問自答道：「討厭你所有情況下的自以為是。」
因為知道傅禹在一邊，倪歡故意抬高了音量。
「沈郅焱，你沒做錯。錯的是我，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來之前，沈郅焱預料過很多種倪歡的反應，就是沒預料到現在這一種。
她的語氣冷漠到讓他無所適從。
沈郅焱：「倪歡，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滿意？」
倪歡生氣了，沒關係，他可以哄她。
不管這件事孰是孰非，他只要倪歡開開心心的待在他身邊，就是對他最好的結果。
倪歡聽著搖搖頭：「沈郅焱，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之間，放不下的那個人從來都是你，不是我。」
看著男人錯愕面龐，她克制住不忍，繼續說：「那些事在我這裡已經過去了，你這個人在我這裡也已經過去了，都不重要了。你就算再卑微，我也只會覺得你麻煩，別讓我看不起你！」
「還有……」
倪歡後退了半步，冷冷望著他：「是你先違反約定的，我說過，你身邊只能有我一個，可是現在，你犯規了。」
像是覺得不敢置信，沈郅焱聲音啞的不像話：「我沒碰葉茵茵。」
倪歡笑了笑，語氣殘忍：「在場又沒有第三個人，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碰她？」
話落，她轉身回傅家。
沈郅焱不甘心，拽住她的手，眼圈通紅，「你不信我？」
感覺到男人的手都因為壓抑而隱隱顫抖後，倪歡心也跟著一陣刺痛。
組織好的狠話就這麼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可下一刻，強烈刺眼的車燈掃了過來，倪歡下意識眯著眼睛去看車牌號。
發現是她爸回來了。
她忙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心疼，隨即，猛地甩開沈郅焱的手，道：「不是，我只是嫌髒。」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嫌髒。
聽到倪歡的話，沈郅焱整個人失力一般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倪歡的背影越走越遠。
倪歡撐著傘，路過傅禹身邊時，她沒佇步。
傘檐下，一行眼淚從倪歡眼尾滑落。
對不起，只有我遠離你，你才能不受到傷害。
曾經，沈郅焱自以為是的對她好。
如今，變成她不得不用一些殘忍的話激沈郅焱離開。
換位思考，他們之間不是不夠愛，而是一旦對方意識到相愛帶來的結果是傷害，那麼有一方一定會先放手。
或許，沒有她，他會更好。
——
倪歡逼迫自己什麼都不想的回到房間裡，不去想後面發生的事，不去想沈郅焱的臉。
雨越下越大。
一座城市所有的聲音被雨聲掩蓋。
房間裡，倪歡縮在床上，臉埋在雙膝中。
傅禎沒有找她談話，她也沒有主動出去找傅禎。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倪歡縮在床上，一絲困意也沒有。
大概凌晨一點的時候，她因為睡不著而來到窗邊，打開窗簾看雨。
但就在窗簾打開後，她意外看到別墅大門口閃爍著車燈。
沉沉雨幕中，似乎有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意識到站在雨中不走的那個人是誰後，倪歡喉嚨里瞬間上涌著一陣澀意。
緊接著，心疼的淚水一顆一顆往下砸。
這一晚，沈郅焱沒走。
倪歡站在二樓，以她的方式陪了沈郅焱一晚。
——
那晚過後，大概半個月，倪歡都沒有沈郅焱的消息。
倪歡覺得只要她不去找沈郅焱，她爸就不會把矛頭指向沈郅焱。
半個月的時間，倪歡儘量讓自己的生活恢復到還沒回江城時的模樣。
一邊和傅一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一邊靜待時機，爭取一舉戳穿傅一的真實面孔。
傅禎對她斷絕和沈郅焱來望這件事非常滿意，卻不知道倪歡早就知道是她身邊最親近的親人算計了她最愛的人。
倪歡對他們的心，正在一點一點冷下去。
算是獎勵，傅禎答應倪歡讓她復出。
倪歡官宣復出那天，羅玥求傅禎讓她帶羅玥一把。
通俗點來說，就是讓倪歡在微博上宣傳一下她這位名義上的『表姐』。
傅禎很寵羅玥，羅玥一求，他就答應了。
倪歡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妨礙她以後的打算，所以她也沒拒絕，想著不過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
可沒想到羅玥竟然會在微博粉絲群里曝光她私下的生活，還誣陷她欺騙粉絲，只顧著談戀愛，根本就是個戀愛腦。
倪歡剛復出，粉絲基礎還沒打好，羅玥這麼一鬧，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印象。
知道這件事時，倪歡剛拍攝完一套時尚雜誌。
正準備去找羅玥讓她公開道歉時，許久未曾聯繫的洛歆忽然給她打來了電話。
——
洛歆在一家離倪歡現在所在位置不遠的咖啡廳里。
她被韓寂纏上了，後者扣著她不讓她離開。
洛歆只能再次求助倪歡。
了解過事情情況後，倪歡帶著保鏢去了洛歆所在的那家咖啡館。
——
咖啡館門前有不少人，倪歡往裡走，迎面而來一個同樣神色匆匆的女人。
女人手裡還拿著一杯滾燙的咖啡。
在人群的擁擠下，女人一個站不穩，手裡的的咖啡便衝著倪歡潑了過來。
倪歡沒有防備，躲閃不及，手背瞬間被燙紅了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連忙道歉。
倪歡身後的保鏢圍過來將女人拉開。
保鏢看了眼倪歡被燙紅的手背，問：「小姐，要不要去醫院？」
倪歡搖搖頭，剛想繼續往裡走時，忽然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她抬頭去尋，驀地裝進一雙冷漠的眼眸里。
看到男人臉龐的這一刻，倪歡莫名摒緊了呼吸。
半個月不見的男人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老越近……
倪歡怔怔的看著他。
直到……他彎下腰，將掉落在地的咖啡包裝盒撿起來，遞給了她身旁神情無措的女人。
「下次注意點。」他聲音很淡。
女人臉更紅了：「謝謝沈總。」
見狀，倪歡神情漸漸變得有些難堪。
這時候，沈郅焱轉身，像是沒看到她一樣，神情冷淡的走進了咖啡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