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兮坐了兩小時的車，和許榆情一起。
出差確實比想像中有意思，至少坐車的時候沒那麼無聊。
她和許榆情可以聊天，可以講辦公室的八卦，各種各樣的八卦。
誰誰誰睡覺被逮住了，誰之前在辦公室談戀愛被分手了然後提桶跑路了，又或者哪個項目又延期了。
確實比想像中要好一點，沒那麼疲憊，她也沒那麼討厭坐車。
白天忙活了一天，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等到晚上到賓館的時候，才有時間給張宇回了個消息。
至少這次，有張宇的消息，讓她覺得沒那麼疲憊。
賓館是訂的雙人間，兩張床。
晚上十點，她和許榆情吃了個夜宵，回到賓館躺在床上，疲憊的一點都不想動了。
燈已經熄滅，房間內漆黑一片，安安靜靜的。
蘇雲兮和許榆情都在這時候看著手機，享受著下班的短暫片刻。
打工人的休息就是這樣的，沒有精力玩遊戲，能夠看會小說或者短視頻都算是放鬆了。
蘇雲兮在這個時候給張宇回了兩句消息，講了兩句情話後整顆心都愉悅了不少。
許榆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睡了嗎？」
蘇雲兮閉上了手機。
「沒。」
許榆情問。
「感覺怎麼樣？」
蘇雲兮想了一下。
「還好，比我想像中要好，沒那麼累，而且還挺有意思的，好像。」
許榆情輕笑一聲。
「是這樣的，剛出差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意思的，我剛上班的時候，在辦公室坐不住，就覺得出差可有意思了，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就會覺得有點累了。」
蘇雲兮聽著許榆情的話，其實她覺得許榆情不像是上司，更像是個能夠推心置腹的好友。
蘇雲兮說。
「許姐你現在覺得沒意思嗎？」
那邊頓了一下然後說。
「老實說，上班，對於大多數人來講都是沒意思的，不過是在熬時間罷了，熬著熬著，這輩子就過去了。」
蘇雲兮聽到這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她也是這麼覺得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做著不算喜歡但也不算討厭的事情，每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
蘇雲兮翻了個身，在黑暗裡，看不太清許榆情的臉。
「許姐，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許榆情搖搖頭。
「嗯，比起說喜歡工作更喜歡這份工資，你知道我工作一年後幹了什麼嗎？」
蘇雲兮多了一份好奇問。
「做了什麼？」
許榆情笑著說。
「我那時候給家裡人說我想開個理髮店，就是一個小小的理髮店，然後每天給客人做各種好看的髮型。」
蘇雲兮有些意外。
「然後呢？」
許榆情的語氣輕快。
「然後你也能想像到了，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頓，他對我說，我供你上大學你出來就開個理髮店，真是丟死人了，你要是敢開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蘇雲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鼻子有些酸了。
「然後你就一直在這裡工作嗎？」
許榆情的語氣依舊輕快。
「是啊，我愛人當時是支持我的，不過後來我也覺得不能給他添加壓力，然後我們就安定下來了，生了孩子，後來生活壓力越來越大，房貸車貸都要還，再沒想過理髮店的事情。」
蘇雲兮突然有些沉默了。
她好像，又能在許榆情的身上看到一些影子。
她更加猶豫了，在那條岔路口，看不清來時的路，也看不明白將要前往的路。
但是始終有個聲音在她心中高揮，那道拿著錘子的身影，那振臂一揮的身影！
像是有聲音在她心中呼喊。
「敲下去！敲下去！敲下去！」
對著那已經鏽蝕的管道，狠命地敲下去！
對著立在面前的牆壁，使勁地敲下去！
黑雲密布，風暴狂涌，雷電瘋了一般的在她心中狂響，轟隆隆響個不停。
她站在風暴的正中央，手裡就握著那柄錘子，雨水傾盆而落，將她渾身打濕，頭髮黏在額頭上，她拼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和無盡的雨。
她曾經這樣活了許多年，按部就班地走了很遠的路，可是她還有很多年的路要走，久到讓人覺得害怕和惶恐了！
每一步都像是在暴雨中前行，電閃雷鳴，對著她嘶吼，像是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質問她，你的選擇呢！
蘇雲兮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又慢慢睜開眼。
還是黑暗，依舊只能模糊地看見許榆情的樣子。
她想了想問。
「許姐，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許榆情的聲音又一次，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其實也沒有覺得有多大區別啦，感覺也還算不錯，畢竟孩子也大了，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難熬，有時候始終會想，我當年要是選擇去做理髮店會怎麼樣呢？」
她說。
「那麼多人當髮型師也養活了自己，總要有人去當理髮師的對不對，可是那個人為什麼不是我呢？每次我坐在理髮店裡面，後面那個人幫我做著頭髮的時候，我就會想。」
「要是我幹個三年是不是也能獨當一面，我做個十年是不是也能開個自己的小店，但是沒做過的事情誰都沒辦法說清楚對吧。」
「不過餓死街頭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哈哈。」
不知道是因為黑夜的原因，還是別的原因，許榆情難得的一口氣和蘇雲兮說了許多。
「人嘛，總會有幼稚和衝動的時候，也會有後悔的時候，不過有的人可能不管做什麼都會後悔，所以，與其一直後悔，說不定嘗試一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假如有一條沒有釣上來的魚，那條魚只會隨著時間的推進變得越來越大的。」
許榆情說完，房間裡面陷入了沉默當中。
蘇雲兮沒有說什麼話，許榆情也再沒說什麼話。
許榆情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對著蘇雲兮說。
「我也是隨口說的玩笑話，睡吧，明天還要繼續做事呢。」
蘇雲兮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頭轉回去，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手機屏幕亮起來，蘇雲兮看了一眼，是張宇的消息。
「晚安，老婆，愛你。」
蘇雲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些風啊雲啊在此刻煙消雲散。
有些東西她依舊看不清，但是有些東西又看得很清晰。
她拿起手機，同樣打字回復。
「晚安，老公，愛你，親親。」
她合上手機，在黑夜裡面慢慢睡去。
蘇雲兮忙碌了半個月。
充實的、但是並不孤獨的半個月，有張宇的消息在，這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蘇雲兮拖著行李箱，先是回了公司，然後才回了家。
她推開門，看見的是走來走去的張宇，她關上門甩開行李箱，激動地喊。
「宇宇，我回來了！」
張宇看起來也很激動，蘇雲兮一個飛撲跳到張宇身上，被他接住，張宇雙手抓著她的兩條大腿，將她抱在空中。
蘇雲兮抬頭，水杏眼中流動著溫柔的光，她輕聲說。
「老公，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