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別哭,」顧衍的聲音依舊清朗柔和,「你走近些,我想看看你。」
他的額頭上殘留著因疼痛滲出的細小汗珠,卻在沖汾喬笑。
汾喬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顧衍床前的,趴在顧衍的胸膛上,覺得充滿了安全感。
那襯衫上又菸草也有血腥味,一點不似平常乾淨清新,汾喬卻抱著再也不想撒手。她想念現在這一刻,已經想念了很久很久。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汾喬一遍一遍機械重複,泣不成聲。
「喬喬,」顧衍輕撫她的發心,聲音帶著安撫的魔力,「你聽我說,沒有關係,你沒做錯什麼。」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隨便遷怒你……爸爸明明不是你害的,明明跟你沒有關係…我還…」汾喬泣不成聲。
這點倒是真的,顧衍心裡贊同地點點頭。
不過心裡這麼想著,顧衍當然不能說出來,還是重新溫聲開口,緩緩安撫汾喬,「其實我今天真的很慶幸,喬喬。」
為什麼?
汾喬抬頭,朦朧著淚眼,「慶幸什麼?」
「慶幸我今天從公司下班折道去了游泳館……」顧衍握緊她的手,他的手很冰,卻讓人的心緩緩安定。「如果當時我沒去,也許今天便見不到你了。」
汾喬的淚光凝在睫毛末端,又一滴一滴落在顧衍的手背。她不善言辭,沒辦法剖開自己的想法準確地表達給顧衍。可她也覺得無比慶幸。
慶幸顧衍清醒地坐在這裡,還能和她說話。
如果顧衍真的出了事情,她一生都不能原諒自己。
說到這兒,顧衍像是想起什麼,皺起了眉,「喬喬,救人也要量力而行,那麼危險的時候,你怎麼說跑上去就跑上去呢?」
他是親眼看到那個小孩站在路中央,汾喬衝上去的。
那一刻,他的心臟緊張得幾乎要停跳了,他一生都沒有過這麼不鎮定的時候,拉開車門就往車下跑,小汽車擦著汾喬的身後過去了,顧衍驚魂未定,卻又看到了她們身後駛來的大客車。
顧衍覺得就算是自己站在汾喬的位置,也不會經受經受到那樣的驚嚇。
顧衍說話的聲音嚴肅。
這就開始訓人了……
汾喬低頭,其實假若是別人,她不一定能有那個勇氣衝上前去,可路中心的人是她的學生,一個經歷跟她一模一樣的可愛的小孩子,汾喬沒辦法違抗自己的內心,等她反應過來時候,身體已經衝出去了。
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莽撞,差點害顧衍丟了性命。
「下次不會了,我會量力而行的,一定會優先考慮你的感受…」顧衍還在病重,汾喬乖乖低頭認錯。
「那這次呢?」
「那個小孩很可愛的,」汾喬生怕他遷怒,抬頭慌忙解釋,「她跟我小時候特別像,真的!」
「你是在夸自己可愛嗎?喬喬……」
顧衍的聲音幽幽傳來,汾喬回過神自己說了什麼,漲了個大紅臉,但還是低聲囁嚅著,「下次不會了……可我這次真的不後悔,要是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死了,我一生良心都會不得安寧的……」
見顧衍安靜聽著她說話,汾喬繼續絮絮叨叨向他解釋,說到張蓓蓓的游泳天賦,又說到她的家庭,說到她每次興奮地撲過來叫自己教念……
汾喬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泛著柔光,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無限柔和下來,看得顧衍特別想親一親她光潔的額頭。
他本不喜歡小孩,可感受到汾喬趴在他胸膛說話的共鳴,顧衍只覺得心臟在這一刻不知被什麼填滿了,飄忽了十幾日的情緒也終於緩緩安定。
「喬喬,」他輕輕握緊了汾喬的手,「你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啊,」汾喬的眼睛睜大,「小孩子很可愛,她們敢愛敢恨,從不像大人一樣拐彎抹角……」要是能永遠教小孩子游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汾喬總是能和小孩玩到一塊兒,也是,以上特徵她都有,她本身自己就還是個小孩子。顧衍默默在心裡補充。
他不喜歡小孩,可若那個小孩是他和汾喬的孩子……
他突然很想看看那個小傢伙會長成什麼樣子,要是是個女兒……要是長得像媽媽……那就再好不過了,想到這,顧衍的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揚起來。
「你在高興什麼?」汾喬說的投入,回過神來卻發現顧衍沒在認真聽,皺起眉頭。
「喬喬,我們也要個小孩吧……」顧衍興致勃勃建議。
聽到這話,汾喬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後根,耳垂幾乎要滴血了,「臭流氓!」
她的貝齒咬緊下唇,更顯得唇瓣嫣紅,眼神純淨,面容綺麗,有種別樣的誘惑。
顧衍心念一動,突然皺起了眉,面色慘白。
「怎麼了?」汾喬急了,以為是自己罵顧衍引得他傷口裂開,急得要哭了,匆忙爬起來查看他的傷口,嘴上還是不願鬆口,「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耍流氓了……」
話音還沒落,顧衍突然伸手把她環在懷裡,往下一帶,在她的唇瓣上重重一吻,汾喬想要掙開,卻又怕扯到他的傷口。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如同暴風雨般讓人措手不及,他的眼睛泛著**,舌尖輕而易舉扣開了汾喬的牙關,無視了她的掙扎,這個吻炙熱纏綿,汾喬只覺得渾身發麻,腦袋暈乎乎地便停止了掙扎,乾脆閉上眼睛,同他一樣享受這一吻。
吻得汾喬幾近窒息,顧衍才鬆開了她,她的臉因缺氧而漲紅,顧衍的聲音又低又無奈,帶著幾分嘶啞:「喬喬,你怎麼就學不會換氣呢……」
「你有意見嗎?」汾喬的臉還紅著,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點兒也沒有,」顧衍立刻改口,探身把汾喬重新摟進懷裡,「你怎麼樣我都喜歡。」
……
汾喬重新回來的第一天,兩人就這樣在醫院度過了。
顧衍的腿上雖然有傷,手是沒什麼事的,第二天早上就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活動看文件了。
儘管如此,他卻安然享受著汾喬的服務,汾喬一勺一勺往他嘴裡餵早餐,手都酸得抬不起來了。
碗裡的飯菜快要見底,顧衍持筆安靜批覆文件,偶爾抬頭吃飯,汾喬揉揉酸澀的肩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顧衍,你的手也受傷了嗎?」
顧衍眨眨眼睛,坦白承認,「沒有……」
汾喬只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當即不高興放下碗,「你自己動手吃好了!」
「喬喬…」
「還能批文件為什麼就不能自己吃飯呢?」
一聽這句,顧衍趕緊放下筆來順小公主的毛。
「因為我有拿筆的力氣,沒有抬碗的力氣。」顧衍說得一臉認真,汾喬差點都要相信了。她沉默了半晌,幽幽來了一句,「顧衍……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喜歡說謊的人……」
顧衍哭笑不得,收起床前矮几上的文件,「好,好好,我自己吃。」
話音還沒落,門口已經傳來敲門聲。
「進來。」顧衍正色,收起笑容應答。
顧衍受傷是對外保密的,他住的又是醫院頂樓,把守嚴密。梁特助沒有告訴汾喬今天有安排人探訪,門外的保鏢也不會讓等閒的人進來。
突然來人,必定是有什麼突發事件。
門一開,卻是那位漂亮極了的秦小姐,顧衍的未婚妻。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絲質長裙,大波浪蜿蜒從一側傾瀉而下,嫵媚又性感。
汾喬一向不動什麼叫控制情緒,她回頭一看顧衍的眼神,顯然是早已明了她會來,眼睛裡已經有了幾分不高興。
顧衍住院誰都還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麼就清楚了?
現在這算是來探望未婚夫嗎?
汾喬生氣了!
雖然沒有訂婚,那個女人卻是別人顧衍的未婚妻,這是老輩人口頭定下的,帝都知道這件事兒的人卻不在少數。
網上那些說汾喬不好的,除了家庭懸殊,也多半是拿這件事詬病,她們似乎認定了汾喬是第三者,拆散了秦小姐和顧衍的感情。
現在好了,這個女人還光明正大來看顧衍,那汾喬成了什麼,她以什麼身份在這呢?
汾喬本來還想給她倒杯水,這下越想越生氣,水杯拿到一半,又重新擺了回去。
不等兩人開口,汾喬便道:「你們聊,我出去吹風。」
聲音里的不高興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了,顧衍失笑,還沒來得及開口,汾喬已經怒氣沖衝出門去了。
「你這小女朋友氣性可真夠大的。」秦勤把帶來的水果籃放在顧衍床頭。
「還好,」說到汾喬,顧衍的眼中的笑意便隱不住了,他搖搖頭,又問,「稿件拿來了嗎?」
秦勤從公文包里拿出文件,「都在這了,」她把文件放在顧衍面前的矮几上,「招待會那天我會照著稿子一字不動地念出來,為你的小女朋友洗白,現在股份轉讓書能簽給我了嗎?」
顧衍拿起文件認真審視一遍,還給秦勤,「等你念完再說吧,你知道,事情不到最後一刻總有許多變數。」
這下秦勤開始陰陽怪氣了,「顧爺,我耍誰也不敢耍您哪,你是什麼手段我清楚得很。」
顧衍要她借著秦家發新品的記者招待會澄清外界流傳的關於兩人婚約的事情,秦勤自然是不願的。
這些年借著顧氏這棵大樹,秦家得到了不少便利。現在大樹猛地不讓靠了不說,還要她自己去澄清,毀約的本就是顧衍,她又憑什麼要去擔這個風險。
沒想到拒絕的當天晚上顧衍便亮出了他手中秘密持有的秦氏股份,再聯合其他大小股東,要求召開董事會重新選舉董事會成員,她父親差點沒被顧衍一把拉下來。
一言不合就動手,秦勤至今沒弄明白顧衍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勸服那些大小股東同意聯合的,可她的父親確實差點就失去了在秦氏的話語權,家裡到現在還驚魂未定。
她以答應澄清婚約為條件,讓顧衍同意了花幾倍價錢買回那些股份,現在還要像求大爺一樣來求他。一想到這,秦勤還覺得心中憤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