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怔了一下,隱約覺得謝宙剛才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皺眉在克制什麼，不過只是一瞬間，那個眼神就不見了。
衛韞只看見他靠在床上似乎有些疲憊。
「你來了。」
謝宙抬眸看著他。
衛韞過來的匆忙,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兒。這會兒見謝宙好像沒有什麼大事，才皺眉問:「怎麼會突然出車禍？」
他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是遇上了狗仔偷拍追車。
現場的報導沒有出來,衛韞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兒。
謝宙目光想要一直看著他,不過卻被他自己強行克制住,按著眉心收回眼神來。
「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
他抿唇看向衛韞,解釋道:「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很正常。」
衛韞不太相信這樣的解釋。只覺得是謝宙為了不讓自己自責，所以才沒有說實話，這也叫他更肯定了這件事和兩人照片引出的那些狗仔有關。
心中思索,衛韞想著等會兒出去問一問謝宙經紀人就知道了。
這場車禍的事情除了當事人只有他最清楚。
見衛韞眉頭皺起，謝宙就知道衛韞猜到了他隱瞞的事情,看到對方因為自己而愧疚，謝宙指尖微微動了動。
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了。
他並不想算計衛韞,只是腦子裡多出來的聲音總是在和他爭搶。叫謝宙此時對衛韞莫名多了一份獨占欲。
想要……對方更偏向他一些。
衛韞不知道謝宙心思的變化,看出他不想在這方面多說，他又轉移了話題。
「醫生過來看過嗎？身體怎麼樣？」雖然看著沒有受什麼傷，衛韞還是問了一句。
謝宙剛要說什麼，腦海中卻一刺。尖銳的疼痛仿佛攪入太陽穴里,叫人神經緊繃著。
他額角青筋起伏，面色有些發白。
衛韞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頭疼？」他站起身來走過去準備按壓床頭的按鈕叫醫生進來。
結果剛走過去，卻又被額角輕跳的謝宙拉住,冰涼的手指握在手腕上。並不像是謝宙往常那麼溫柔,反倒像是桎梏一般。
衛韞沒有碰到按鈕，回過頭來。
謝宙這時候卻還在和尖銳的疼痛對抗。即便是如此,他依舊維持著面色的平靜，除了握住衛韞手腕上的力氣，沒有人知道他在克制什麼。
「不用叫醫生。」
「他們剛才來看過了。」
謝宙收緊手，在衛韞停下時，開口道:「讓我握一會兒。」
這種方法有些像是自己失控時拉著謝宙那時候一樣。面對一個幫了自己無數次的人。而且還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衛韞無法拒絕。
慢慢放鬆了手停了下來，任由謝宙拉著他。
那冰冷修長的手指並沒有什麼冒犯的動作，只是緊緊按著他的血管，像是在汲取溫度與跳動的脈搏一樣。
衛韞不知道謝宙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叫他這樣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宙額角跳動的青筋才平緩了下來。身上叫人退避的冷意散去，掙開眼來。
衛韞甚至能夠察覺到謝宙身體的僵硬，剛才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他抬起眼來，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探究。這時候甚至忘了對方還握著自己的手。
指下的肌膚細膩清韌，即使是被他死死握住，也沒有驅散那一絲涼意。謝宙能夠感覺到衛韞腕骨上小小的凸起，在這種時候竟分神的覺得有些可愛。
他長睫落下，遮住了眼眸中的神色。那雙無機質的雙眸叫人看不出在想什麼。
「阿韞。」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稱呼。
謝宙努力克制著自己，在對自己生起殺意之前，平靜的放開了手。
「我車禍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他主動解釋。
「醫生說頭疼會是主要的表現。」
謝宙剛才的情況也很符合車禍後損傷了頭部，因此引起的頭疼。衛韞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在這個十分合理的解釋下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問:「這會兒呢？還疼嗎？」
其實還疼著，腦海中另一道聲音總是想要出來，尤其是在有衛韞在的情況下。
但是謝宙卻還是搖了搖頭，他不想讓衛韞知道他腦海里有另一道聲音。
而且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弄明白。他腦海里的「衛韞」究竟是他分裂出的副人格幻覺。還是真的存在。如果真的當初衛韞被自己融合了，在自己腦海里。
那麼眼前的阿韞又是誰？
催眠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並沒有幫他解開疑惑。反倒是更多了些疑問。
不會無論如何，謝宙都不會讓不存在的東西占據主導權。尤其是……觸碰衛韞。
他眼中更冷了些，觀察著他的衛韞卻沒有發現。
謝宙抿唇拿起衛韞的手，放在了額頭上。抬起頭來，聲音冷漠:「好像不疼了。」
衛韞有些愕然。在謝宙動作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直到被放在對方額頭上，才相信這個幼稚的舉動居然是謝宙做的。
他神色有些古怪，難道人生病了就會變成小孩嗎？不過謝宙額頭溫度正常倒是叫他放下心來，只在貼了一下之後不適應和人親密接觸的衛韞就收回了手。
「沒事就好。」
「剛才嚇了我一跳。」
衛韞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來，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有打電話的聲音。
衛韞隱約聽見是那位經紀人，好像是在說什麼狗仔的事情。
果然是狗仔追車麼。
他眸光閃了些。
謝宙此時又道:「你不用自責，是我連累你。」
衛韞抿唇，聲音有些沉:「我當時要是小心一些就不會有緋聞出現，也不會讓你昨天被狗仔追車。」
這確實是他心裡話。
他話音剛落下，經紀人就在外面敲門了。
「謝先生。」
謝宙轉眸看向衛韞。
衛韞莫名覺得有些奇怪，但見謝宙好像是在徵詢他意見的意思，便開口道:「請進。」
經紀人停頓了一下推開門進來。說實話，他在衛韞代替謝宙說請進的時候還有些愕然，不過隨即又想到自己猜測謝影帝和衛先生關係確實有可能像外面所說的不一般時，就壓下了古怪，開口道:「外面來了一堆媒體記者，我已經聯繫保安了。」
「也不知道信息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經紀人有些無奈，不過因為這次謝宙傷的不重，他倒是放下了心。
衛韞則是微微皺了皺眉。
「媒體已經知道了，這個醫院還安全嗎？」畢竟車禍就是由狗仔追尾引起的，衛韞有些擔憂。
謝宙垂下眼來:「我房子信息也泄露了，短時間內應該是回不去了。」
「這會兒訂酒店肯定會被狗仔發現。」
他現在需要的是靜養。如果醫院地址泄露確實不方便。
衛韞抿了抿唇:「要不去我家吧，先暫住幾天。」
「等到身體好點了再回去。」
衛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只是因為自己連累謝宙不光名聲受損，而且還被追尾導致車禍，他心中一直有些愧疚。
現在見著連醫院都被騷擾，這時還是開口了。
他這幾天沒有原主攻四的消息，應該不會做什麼事，讓謝宙住過去應該沒有什麼。反正對方也已經住了很多次了。
現在大家都以為謝宙在醫院裡，這時候去他家休養，只要不出門就不會有人發現。當然，這一切都是看謝宙自己的決定。
他說完之後看向了樓下，外面確實有些媒體想要採訪第一現場的車禍事件。
謝宙沒想到衛韞會邀請他去家裡休養，眼皮微微跳了跳抬起頭來。看出衛韞眼中認真之後，慢慢放鬆了手。
「好。」
他知道現在不是去衛韞家裡的好時機，他自己身上的問題還沒有弄清楚。然而在衛韞開口時，他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
就像是有股衝動指使著他一樣。
謝宙清楚，那是他的私心。
他微微垂下眼來，壓制住了腦海里的聲音。
……
辦理出院手續有經紀人，醫生那邊因為連續已經做了好幾次檢查，確定謝宙沒有大問題，所以出院辦的很順利。
衛韞來的時候自己開著車，謝宙經紀人見狀鬆了口氣。
「我送你們到小區門口吧。」
衛韞點了點頭，倒是謝宙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他突然發現……解開催眠並不是一個好辦法，他更加無法克制靠近衛韞了。在搬到衛韞家中時，謝宙就知道自己在一步步的放縱著自己。
而後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衛韞開著車本來是看向後視鏡的，結果沒想到看到謝宙坐在後面正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有些詫異。
「怎麼了？」
謝宙搖了搖頭，微不可察地又收斂了眼神。
「謝謝。」
衛韞眉頭微皺，忍不住又通過後視鏡看他一眼。之前覺得謝宙不太對勁的那種感覺又冒了上來。
他可以肯定謝宙一定是經歷了什麼事，但對方剛出了車禍，既然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多問，兩人之間有些客氣。
又惹得坐在副駕駛上的經紀人有些怪異。
他之前覺得衛先生和謝影帝之間關係肯定已經突破了。要不然衛先生也不會提議謝影帝暫住在他那兒，可是現在看起來，怎麼……又好像沒有。
互相喜歡的人會這麼客氣嗎？
他心中疑惑忍不住又看了兩人一眼。
外面的媒體在得知影帝謝宙出車禍的消息之後蹲了一夜。剛打聽到醫院過去，沒想到就撲了一個空。
媒體在呆了半天始終沒有消息之後只得鎩羽而歸。
而此時網絡上卻議論紛紛。
謝宙昨夜出車禍的消息幾乎算是轟動的大新聞了，從昨天開始就熱搜不斷。最讓網友關心的就是他受傷沒有的消息。
然後則是衛韞。
「聽說謝影帝出車禍是因為有狗仔調查他和衛韞的事啊。」
「所以……謝影帝都受傷了，兩人到底有沒有關係啊？」
網友們好奇不已。
因為車禍的事情又帶起了之前#謝宙衛韞關係#的熱議。
郁月琛按著眉心，看著網上那些話，神色微微頓了頓。過了會兒就有助理進來向他匯報。
「郁總，謝先生早上出院了好像是和衛先生一起離開的。」這句話也就是衛韞接走了謝宙。
郁月琛看著網上的議論，眼中溫和褪去，顯得有些冷淡。這種冷淡細看時竟然有些像是謝宙。
助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到這個，連忙搖了搖頭。
郁月琛垂眸道: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叫人讓水軍把最近衛韞和謝宙的消息都撤下去。」
什麼目的已經達到了？
助理皺了皺眉，但是還是按照郁總說的做。
郁月琛這時候臉上的紳士從容不再，思索了會兒之後道:「幫我約衛韞。」
「就說……」
他頓了一下:「就說我最近找到了些他之前的老照片。」
衛先生的老照片？
告訴衛先生這個做什麼？
助理疑惑了一下沒有多問，還是按照郁總的意思轉告給了衛先生。
衛韞剛帶著謝宙回來沒有多久。點完外賣之後，忽然就收到了郁月琛助理的消息。
他還奇怪著這個助理怎麼給自己發消息。在看到簡訊之後，表情微微頓了一下。
原主攻四的老照片？
他這幾天一直在查原主的事情，對於這些老照片也不想錯過。畢竟上一次去衛家的時候除了個筆記本什麼也沒有找到。
而且原主也一直避免在生活中留下身影，所以在看到老照片時衛韞才會有些疑惑。
他微微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郁月琛的見面要求。不過在回應之後，他才想到家裡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病患。
衛韞難得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
他頓了一下。
謝宙剛才眼光一掃，好像看見了幾個手機上的字。
「原來衛韞」的照片……
是他副人格的那個嗎？
他心中一閃而逝，看出了衛韞的為難。
「是誰？」
衛韞有些詫異謝宙難得會問這麼詳細，但還是道:「郁月琛叫我出去有事。」
「你一個人在家裡可以嗎？」雖然謝宙表面上沒有事的樣子，但是白天頭疼的時候還是叫他有些擔憂。
謝宙其實很不想讓衛韞出去見郁月琛，不過他知道這樣阻擋並不好。
衛韞現在是愧疚，但也只是愧疚而已。他在對方心裡還沒有那麼重要。
謝宙指尖微頓，面上卻道:「我沒事。」
「你去吧。」
衛韞點了點頭。
「我儘量很快回來。」
說到底留謝宙一個人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謝宙微微扯了扯唇角，看著衛韞離開。
一直到他走了之後，他才垂下手。腦海中尖銳的疼痛已經不再了，他這時候只聽到一道聲音。
「阿韞也不是那麼在乎你啊。」
那道聲音和之前在醫院時聽到的一樣，不過這時候似乎有些複雜嘲諷。謝宙垂下眼，聲音冰冷:「總比他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的好。」
在直接壓制之外，這還是謝宙第一次和腦海中的聲音交鋒，他手上青筋起伏。閉上眼睛，過了會兒之後才睜開眼來。
躲在角落裡的黑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主人為什麼離開了，反倒來了個陌生人，警覺的嘶叫了聲。
謝宙收回目光站起身來。
……
郁月琛選擇的見面地方不遠，就在衛韞家門口的咖啡廳里。在離開家之後，衛韞罕見的又重新戴回了口罩。
一直到進了咖啡廳包廂之後才摘下。
郁月琛比他來的慢一步，在看到包廂里的人之後，放下了手邊的大衣。
「阿韞來的這麼早。」
衛韞看了他一眼:「這裡離我比較近些。」
衛韞有些疑惑郁月琛為什麼要給自己老照片。郁月琛這時在坐下之後主動道:「衛家最近出了點事兒。」
「好像是樓上著火了。」
「衛老爺子在整理東西搬家的時候找到了幾張過去的照片，我正好對這些有些興趣，就要了過來。」
他說的毫不避諱，衛韞眼皮一跳。
「你對這些怎麼有興趣？」
郁月琛抬眸笑了笑:「我想看看，過去的阿韞和現在的阿韞有什麼不一樣。」
這句話叫衛韞瞬間僵硬了下來，就連眼神也不自覺警惕。他一瞬間幾乎已經以為郁月琛知道他不是衛韞了。
但是卻又覺得不應該。
他警惕著沒有說話。郁月琛搖頭將老照片遞給他，忽然開口:「我聽衛老爺子無意中說過，照這幾章照片的時候，阿韞都在。」
「但是……」
他話說到這兒停了一下。
衛韞看到了老照片，照老照片的時候原主在，但是照片上卻沒有留下身影來。
照片上只有衛家一家人，衛韞眯了眯眼不動聲色:「興許是老爺子記錯了。」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記錯了也說的過去。
他這樣解釋，郁月琛沒有再繼續這件事深入，之前衛韞的事情，他其實不怎麼在意，他在意的是現在的衛韞。
郁月琛能夠察覺到他現在對於謝宙很愧疚，而他——破天荒的產生了嫉妒。
是的，嫉妒。
即使不想承認，郁月琛也不得不心中羨慕。
多麼奇怪的情緒。
他喝了口咖啡，忽然看向衛韞。
「阿韞，你知道之前謝宙為什麼一直沒有任何消息流露出來嗎？」
這句話問的衛韞愣了一下。
郁月琛面上溫和笑道:「只要他不想，就不會有任何關於他的事情出現。」
他一字一句，忽然靠近衛韞直視著他雙眼。
衛韞霍然睜大眼睛，反應過來郁月琛說的什麼事。
他是在借這件事告訴自己……謝宙沒有那麼簡單？
郁月琛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他坦然的笑了笑:「照片的事情只是個藉口。」
「我知道阿韞現在不相信我的話。」
「但是你又怎麼知道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
衛韞收緊手，沉下了臉。
「你想說什麼？」
郁月琛神色從容:「阿韞，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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