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比賽當天,衛韞準備好所有東西之後,深吸了口氣。

  在工作人員的檢查下進入大廳。

  聖羅美術廳即使是最後在死亡雕像毀滅之後經過檢查已經沒有問題了。但是為了避免刺激到一些在現場的觀眾和畫家,美術協會還是換了一個地方。

  翡麗絲美術廳是經過挑選之後最適合的美術廳了。

  在聖羅美術廳當初有傳言出現的時候,美術協會的史密斯先生原本就是準備將這座美術廳當做備用的,沒想到雖然當初重新啟用了聖羅美術廳,但是最終卻還是要回到這兒來。

  就像是一場繞不開的輪迴一樣,史密斯先生嘆了口氣,目光轉向賽區。

  因為之前的現場突發事件,這次來觀看比賽的現場觀眾很少,除了一些同層次的畫家之外,零零散散只有十個人。

  當然,這樣也最大程度上的保證了現場的安全。

  即使是翡麗絲美術廳已經被排查過了,但是史密斯還是有些緊張。

  這一次,所有地方的燈光都亮著。

  直播設備開啟,將整個大廳照的燈火通明。

  郁月琛大概是能明白這位美術協會負責人的緊張。已經出過一次事後這次是絕對不能再出事了。他坐在座位上,手指輕輕搭在腿上,眼眸望向下面。

  進入總決賽的畫家只有四位,馬庫斯作為守擂方,已經到了自己的比賽場地。

  而葉蓮娜,瀧一郎還有衛韞都接連入內,衛韞走在最後面。

  在這樣十分重要的日子裡,他的打扮依舊沒有改變,還是之前清清冷冷的模樣,眉梢之間也一片平靜不見緊張。

  反倒是粉絲們,一個個急的不行。

  「嗚嗚嗚,我什麼時候能有衛韞小哥的定力啊。」

  「他真的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啊。」

  「你看前面,葉蓮娜和瀧一郎額頭上都滴汗了。」

  面對比自己強了不止一點的畫家。即使是葉蓮娜這樣成名依舊的人也是心情複雜。

  她知道自己不能緊張,現在應該做的是放鬆,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提起了心。

  而瀧一郎則更嚴重一些。

  他呼吸急促,在沒有講解的安靜賽場上顯得分外明顯。評委席上的敬文青搖了搖頭。

  知道兩人這樣的心態很容易一開始就給自己壓力,不過……這對衛韞也是好事。這說明他只需要與馬庫斯直接競爭就行。

  在安靜的幾秒鐘後,入場的幾個畫家沒有向之前那麼公事公辦的冷漠,而是互相點頭打了招呼。

  衛韞和馬庫斯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認真之後,心中坦然下來。

  「這次的主題是【命運】」。

  當主題出現時,與此同時也反饋給了屏幕上的觀眾。

  命運?

  附身在其他人身上觀看這場比賽的靳寒庭目光陡然深了些,他對這個詞很敏感。不過附身在別人身上,靳寒庭忍住了異動,只是眸色略沉了些。

  而這時,彈幕上也開始討論了。

  「命運?這個詞本身就很玄妙啊。」

  「感覺美術交流大賽的主題一次比一次深奧。」

  網友們並沒有誇大,命運沒有死亡那麼直觀,但是卻是最難以描述的東西,甚至連表述也不行。

  這個主題有可能是需要邏輯鏈的,也有可能是不需要邏輯鏈的,這其中的區別在於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

  正常由邏輯連來支撐的命運則是「你——通過學習某樣東西——改變怎樣的命運——在分岔路口上獲得了什麼樣的結局。」

  而非邏輯連的命運則有些神秘,不為人所知,就像是人們探索星空之外一樣,充滿著未知的色彩。

  彈幕上議論紛紛。

  很顯然,這個主題激起了絕大部分人討論的興趣。

  馬庫斯看著命運這個主題,微微皺眉思索著,沒有先下筆。他同樣的迅速和網友們一樣分析出了兩種畫法內容。

  只不過他需要在腦海中先構想一番,才能確定要用哪種,有兩條分岔路選擇,所有畫家都開始思考,好像【命運】的主題在此刻已經開始發揮。

  你選擇了畫什麼,有什麼樣的內容,就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

  是輸還是贏。

  衛韞看了周圍一眼,看到三個人都在冥思苦想,隱隱約約好像觸摸到了一些這個主題的含義。

  他從比賽開始就已經存在了。

  這種東西深入思考時很玄妙,在此之前,衛韞從來沒有思考過命運。

  可是在看到這個主題的一瞬間他卻想多了些。

  他想到了自己很久不再提起的穿書。半年前一覺醒來,由燈光通明的宴會中到了昏暗的異世別墅里。

  這幾乎不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

  衛韞相信,即使書中寫的靳寒庭最後傷勢完全恢復,成了不可言說的存在,但是也做不到這樣。

  所以「這是命運的安排嗎」?

  這個奇妙的想法剛出現,衛韞便頓了頓,心頭仿佛籠罩了一層迷霧。

  這是靈感的體現,不止是畫畫時的靈感,而且還有身體上身為修行者的靈感。

  這種奇妙的靈感出現,其他人沒有感覺坐在前面的謝宙卻若有所覺。

  覺得剛才的氣氛有些不一樣。

  思考了很久之後,在彈幕的討論中,葉蓮娜已經開始動筆了。

  她在能力與技巧上完全比不過馬庫斯和衛韞,所以準備另闢蹊徑,畫一副複雜度很高的畫,而這十分需要時間。

  這次的比賽時間依舊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一點鐘。

  在時針走到十的時候瀧一郎也動筆了。

  他相信絕對的真實與邏輯,即使是不久前的遭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瀧一郎依舊選擇了一條存在邏輯鏈的命運主題。

  他深吸了口氣認真畫著。

  「葉蓮娜與瀧一郎選擇的都是邏輯命運。」

  彈幕上點了點頭。

  現在就只剩下了網友們最關注的馬庫斯與衛韞了,兩人都還沒有動筆。

  不過馬庫斯的粉絲知道對方在畫畫前有在腦內完整構圖的習慣,都習以為常。

  「馬庫斯會選什麼呢?」

  「邏輯命運,還是非邏輯命運?」

  「感覺馬庫斯應該會選擇邏輯吧?畢竟他平常一直是個理性的人。」網友們是按照馬庫斯日常的性格來揣測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馬庫斯選擇的是非邏輯的命運。

  他畫的是第二條。

  鏡頭再次挪開,轉到了衛韞身上,衛韞畫的也是非邏輯類的命運!

  他和馬庫斯選擇了一樣的類別。

  彈幕上議論紛紛。因為隔間的存在,選手們是不知道對手畫的是什麼的,而馬庫斯和衛韞選擇的一樣,只能說明他們的思考方向是一樣的。

  「可是非邏輯性的命運,該怎麼畫呢?」

  敬文青喃喃自語,有些好奇。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觀眾們也不願意錯過這場分外精彩的比賽。

  在十二點時葉蓮娜終於畫出了一個輪廓。

  她這次也許是因為面對的對手都很強大,所以畫的很大膽。葉蓮娜畫的是「世界」的出現,由人組合而成不斷發展的世界。

  而瀧一郎畫的是「過去」與「未來」的選擇,他將選擇的對象定在了人身上。

  觀眾們看著大致的輪廓,都能想像到這兩幅畫完整後的精彩。不由感慨:「總決賽和前面的比賽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啊。」

  「大家都拿出真功夫來了。」或許前面還有所保留,但是總決賽上絕對沒有任何人會保留。

  遲瀾向後靠著,看著前面的畫,對於命運這個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的主題。

  他也在剛才想過。

  遲瀾並不相信什麼命運,按理來說前面兩個合乎邏輯的畫更應該符合他的胃口,但是很可惜,他內心沒有一點觸動。

  只是皺眉思索著什麼,像是在等衛韞。

  不過……在忽然察覺到有目光之後,他皺眉抬頭看了眼。

  剛才有人在看他?

  這次的比賽沒有出現意外,郁月琛和謝宙都來了。除了那些活躍在畫壇上的畫家之外,還有一個穿著西裝三件套的青年男人。

  男人在角落處的位置里單獨坐著,和其他人隔著不遠的距離。

  遲瀾本來只是察覺到目光隨意看一眼,但是不知為何,卻忍不住皺眉將目光放在他身上。這人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遲瀾身上的陰氣僅次於衛韞,對於一些東西的感知很敏銳。他心中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奇怪之處,不過卻多看了眼那位坐在角落裡的人。

  這人身上給他的感覺,比他第一次見到郁月琛時,還叫人厭惡。

  不過……不知道郁月琛有沒有這種感覺。

  他微微眯了眯眼,輕「嗤」了聲想著。

  而這時,隨著時間流逝,前面兩個畫家的鏡頭也已經結束。

  終於到了馬庫斯。

  馬庫斯畫的是——一棵樹?

  那是一棵只憑肉眼所見就知道與其他樹不一樣的參天巨樹。而不少人也對這棵樹有些印象。

  因為這棵樹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馬庫斯貿然畫出的。

  「咦,這不是那棵名叫希格的古樹嗎?」這棵活了近一千年的古樹曾經還上過雜誌,不少人都稱讚這棵古樹的存在是個奇蹟。

  而現在,馬庫斯畫的就是希格古樹,存在了一千年的古樹。

  只是存在本身就似乎含著一絲莫名叫人畏懼的痕跡。

  即使是在雜誌上見過,在網上搜到過圖片,但是從來沒有人認真的看過這棵古樹,認真的看過它身上的紋理與樹皮,還有枝幹上的區別。

  然而隨著馬庫斯落筆,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就好像日復一日的看過這棵古樹很多次一樣。在古樹的輪廓出現後,一點點描繪著那些細節。

  或許是一千年前那棵古樹剛剛誕生時被雷霆劈過的痕跡,或許是當時在它還沒有長大時,有小孩爬上去試圖摘果子的痕跡,隨著馬庫斯的落筆一點一點的呈現在了眼前。

  那是一種很能引起人感觸的細節。通過這棵樹,大家好像隱約能夠窺見一絲千年前的風景,相同又不同,而不變的命運卻是始終存在的這一棵樹。

  在它身上,人類,文明,來了又去,重複又振興,每一次都不一樣,只有它是永遠的一樣的。

  大多數人隱約有些感覺了。

  謝宙皺眉看了眼那幅畫,即使是以他的眼光也知道這人必定是衛韞最大的對手。

  衛韞會畫什麼呢?

  他心中這樣想著,同時也是現場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這時,鏡頭終於輪到了衛韞。

  作為最後一個動筆的畫家,也是時常都能給觀眾帶來驚喜的人,大家都認真的等待著,評估著。

  衛韞不知道因為馬庫斯的畫,網友們對他的贏面已經很不看好了。網上之前打賭他會贏的小批網友們長吁短嘆,覺得他這次十分危險。

  他在反覆思考自己穿書的始末時忽然想到一個細節。

  含有謝宙名字的這本所謂的「萬人迷小說」他從剛開始得來的時候就很奇怪。衛韞並不是閒暇時候會去看這類小說的人,甚至可以說這種愛情題材的,甚至是男性之間的小說和他之前的生活軌跡毫無關係。

  他之所以會得到這本小說是因為他曾經受邀替一個作家以口頭描繪的方式畫了一幅畫。

  當時為了感謝他,那個作家將這本小說送給了他。

  而他之所以會翻看這本小說是因為……在將這本通體純黑的書擺在書架上之後,某一天他在微博上發現作家宣傳了這本書。

  而奇怪的是……作家在網上宣傳的書與送給他的那一本名字相同,但是內容卻完全不一樣。就好像是同一個名字之下其實有兩本書一樣。衛韞出於好奇,將這本書翻開到了最後。

  那些細節一點一點的浮現,在終於確定作家送給他的與自己新寫的不一樣後,他打電話詢問,而當時作家卻表示不知道。

  最後那本書被他當做了惡作劇遺忘。

  他照常畫畫,成為大畫家。

  一直到半年前一覺醒來穿越到這裡。

  一切都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鏈條在連接著,從他替一個作家畫畫,到獲得報酬,再到發現不對看了這本書,穿越到了書中。

  額角瘋狂的跳動著,衛韞只覺得心中雜亂無比。

  他好像隱約明悟了一點,又好像沒有。

  然而就是這種感覺,卻叫他忽然之間動作一頓。

  抓住了命運的精髓。

  命運不就是如此嗎?

  衛韞再睜開眼時已經不見了迷茫,他深吸了口氣,拿起了筆。

  那天在畫家的描繪下曾經畫出過的畫浮現在眼前。

  他畫的是一幅畫,他以當初作家的描述畫曾經畫過一次的畫,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寂靜的隔間裡,衛韞慢慢描繪出了窗外。那是一扇普通的窗戶的外面,卻不像是一般的房間一樣,外面是草坪或者高樓大廈。

  而是一片漆黑,半打開的窗戶在筆下與現實中的窗戶一樣,又莫名有些深沉。

  這在網友看來是一幅十分正常的場景,和千千萬萬家的窗戶一樣。

  卻叫少數人有些疑惑。

  靳寒庭原本只是看著衛韞畫畫,在此刻卻忽然抬起了眼。總覺得衛韞畫的窗戶好像有些眼熟。

  但他的記憶中卻從來沒有這麼一個地方。他從甦醒開始就是在地下的棺材裡,沒有接觸過現代社會的一切。

  可是這普通的窗戶又怎麼會讓他感覺到熟悉呢?

  他不自覺坐直了身體,看著衛韞憑空畫出了一扇窗,卻沒有畫裡面的場景,而是畫了外面。

  衛韞畫出了亘古不變的星空,在窗外是神秘的夜空。

  不知道什麼時間時點綴在天上。

  那些從夜空中亮起的星星,好像是絲線一樣與窗戶相對。好像窗戶就是另一個層面的天空一樣。

  衛韞心中片段一個一個的快速閃過。

  這時候,他根據自己穿書的靈感,腦海中已經確定了思緒。

  窗內的畫板上畫著窗外的神秘星空,半開的窗戶連接著兩者。好像外面真實的星空被一點一點的照搬到了紙上。

  這是衛韞最開始在穿書前替那位作家畫的畫,然而在這時,他的靈感卻發生了變化。

  因為這幅畫——確實改變了他的命運。衛韞站在這幅畫面前,像是穿越了兩個世界在審視曾經的畫。

  於是與過去不同的是,他在畫板上撕碎了這張紙。

  映著外面對應星空的畫在畫板上被撕碎。這時候,外面的星空走向相對改變了些,窗戶上映照的其中一點星子位置偏移。

  這是……通過畫改變星空?

  能夠用筆操縱的畫如果代表人的畫,神秘的星空就代表命運。這種畫法,倒像是作者用手中的筆去架構一個世界一樣。

  筆下寫的每一件事都會改變這個虛構的世界命運。

  衛韞畫的是這個嗎?

  郁月琛輕叩的指節頓了頓,隨即又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

  在撕裂了一幅畫之後,星空改變了一點。衛韞接著將被撕裂的那幅畫呈借出紙團的模樣,捲起半張來,在畫板之下又新的紙張中重新畫窗戶上的星空。

  這一次那幅星空的畫因為瑕疵,被擦拭了一半。而窗外的星空也因此虛弱下去。

  接著是換掉紙張之後的第三幅畫,第三幅畫保留了大半,窗戶上對應的星空因此也出現了順序上的改變。

  每一次嘗試的畫,都在改變窗外的星空,就像是在撬動命運一樣叫人忍不住投入,想像這下次做出什麼樣的改變,外面的星空又會發生什麼變化。

  隨著一張又一張的畫紙浪費掉,做出的改變也越來越多。就像是網友在和衛韞一起在通關一場遊戲一樣,遊戲裡的所有改變路線他們都在嘗試,通關在望。

  網友們沉浸在通過「畫」改變「星空」中時,這時候衛韞已經畫完了輪廓。在這張畫的前半部分,一直強調著命運的軌跡是可以改變的。

  而這種改變具有主觀能動性,然而衛韞的畫卻並沒有完。

  他收了手定定地看了會兒自己眼前的畫之後,忽然又在窗戶之外畫了另一個窗戶。

  在房間打開的窗戶外映照的星空里,竟然還有另一個窗戶!

  等等,那剛才改變的是什麼?

  一瞬間仿佛一記重錘敲向了網友。讓沉浸在畫中的網友眼中震驚不解。

  如果窗戶內的畫代表人力,而窗戶外的星空代表命運。在人沾沾自喜的以為改變了命運之時,卻沒有想到,他們所看到的並不是命運,而是另一扇窗內的投影。

  而被改變的星空像是在嘲笑人的自以為是。

  你以為改變的是命運?

  不,其實只是一個投影而已。

  就像是一個黑色的玩笑,卻叫剛才看的投入的人漸漸反應過來,背後唰的一下被冷汗打濕。

  「敬畏命運。」

  在這裡,命運並未直觀出現。

  衛韞甚至沒有通過其他刻意表現,只是通過一個窗戶外的依舊是窗戶的畫法,讓人心頭一凜。

  人的目光,只能看到第一層的窗戶外,誰也不知道在第二層的窗戶外會不會還是窗戶。

  這個命題一出來,瞬間將馬庫斯的「存在命運」包含了。

  因為衛韞的畫可以質疑——你看到的命運真的是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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